臘梅惜敗,春梅泛香。三個月在幽幽芬芳里悄然隱逝。
春獵的日子逼近,大臣們請奏按舊俗執行。耶律德光打算等石重玨回來一起參加,便借故拖延。然而三個月過去很長時間了,石重玨依舊沒有消息。滿心希望在一次次從派去迎候燕妃的回奏中漸漸變冷。第四個月,耶律德光開始發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從朝臣到宮女,甚至連小倩都未能幸免。悌悌
這天,耶律吼進宮向耶律德光奏報皇太弟耶律李胡到女真部落抓捕海東青,除了搜刮錢財,還糟蹋女真部首領的佷女,據說是個貌美如花能歌善舞的女孩。
「混賬!」耶律德光听罷拍案而起,憤怒得青筋暴出,「盡到處惹禍!」女真部落是生性勇猛部族,歸附契丹後曾經多次抗爭意圖獨立。當初他就是敬佩女真部首領寧死不屈的精神才放棄征討改為安撫。女真部答應歲貢,還向他進獻了抓捕極難的猛禽海東青——他和石重玨結緣的鷹!不想海東青卻成為契丹貴族爭先恐後的寵物,女真部每年都被要求進貢數只。繁重的抓捕任務給女真部落帶來了莫大的痛苦,海東青數量極其稀少,抓捕更是動輒搭上性命。耶律德光曾一度下令免除女真進獻海東青,想不到耶律李胡忤逆皇命,還做了那樣卑鄙的事情。諛
「皇上,如今女真部對進獻海東青一事怨聲載道,對我大遼很有仇恨之心!如果再放任那些契丹貴族胡鬧下去,遲早要逼得女真造反。」耶律吼嚴肅的稟報著。不是他杞人憂天,有些事必須要讓皇上知道。諛
耶律德光緊咬了下牙關,沉默了會兒,下了道聖旨,扔給耶律吼︰「傳旨下去,往後誰再敢無故擾女真部,殺無赦!讓皇太弟在宮中閉門思過,不許出宮門一步!」
耶律吼領了旨剛要出去,吉剛進來呈給耶律德光一封書函。他看到皇上臉色瞬間化作下雪前的陰寒。一張錦帛分割了晝夜。後晉朝廷發生巨變!石敬瑭駕崩,石重貴繼位,稱孫不稱臣……最難以置信的是燕妃不回來了!
耶律德光暴怒得如一頭凶殘的猛獅,臉上的失望和冰冷讓任何人見了都膽戰心驚!群臣朝議後,他果然決定發兵南下。耶律吼眼中的質疑讓他在沖動中稍稍清醒,竭力平息內心翻涌的憤恨,試圖理清一絲頭緒。終于,在見到派去暗中保護石重玨的侍衛後,真相大白。玨兒沒有背叛他——而是被軟禁了!從來沒有人可以威脅他耶律德光。後晉……讓他對不起皇兄耶律倍,更對不起為之犧牲的石重玨!必須要讓石重貴知道,誰敢用他心愛的女人要挾……誰就不得好死!
宣政殿寶座旁懸掛的金刀,發出耀眼的光芒。耶律德光慢慢走近,唰的拔出刀,一道亮光掠過他線條分明的俊臉。這次,他的刀又有了飲血的!可是,他舉刀的對象是後晉……她的故國,玨兒會怎麼想?
整整一夜,耶律德光靜坐沉思,犀利的眼神始終沒有移開皇案上橫臥的金刀。日出,他深不見底的鷹眸略微閃了下,拿起金刀走出宣政殿。
在外守候的耶律吼看見耶律德光手握金刀,急忙諫言︰「皇上,此時冒然出重兵,後宮必會空虛……懇請皇上留守上京,讓臣率兵南下救出燕妃……」朝廷內,皇太弟覬覦皇位已久,皇上不宜遠下後晉出征。
耶律德光面無表情的打斷耶律吼勸諫。「無需再想。這一次我定要讓石重貴跪地求饒!」江山,他從不怕失去;而她,才是他最害怕失去的!
親吻過兩個兒子,和所有看重的人做了簡單道別,耶律德光欽點數萬大軍不顧一切浩浩蕩蕩南下攻打後晉。
開運二年,陽春三月,遼晉烽煙再起。耶律德光親率南北兩院大王和精兵強將數萬,從雁門關長驅直入中原。由于喪失燕雲之恨,遼晉積怨已久,加上石重貴早有準備,遼軍所到之處都遭到了軍民的強烈反抗,損失不小。但依仗軍隊的勇猛,遼軍還是連連獲勝,一舉攻破戚城,直逼中原重地陽城。
陽城之戰果然讓耶律德光見識了後晉軍隊的實力!石重貴驍勇冷靜絕對堪比當年的石敬瑭,加上景君彥同征,兄弟連心,穩穩的將遼軍擋在了陽城之外!
金戈鐵馬,呼嘯沙場。這一戰,是實力的較量,智慧的較量,耐心的較量……
戰場是一個血腥殘酷的舞台,無數鮮活的生命在這里演繹生與死的戲幕。耶律德光和景君彥這對糾結了一世仇怨的宿敵終于在硝煙彌漫中,站在了戰場的兩端。
無情交鋒,眼神交匯時迸發的殺氣。刀劍往來,兩人相互嘶喊著憤怒和仇恨!敵我雙方,彼此除了死戰都沒有退路。被激怒的耶律德光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最終得勝離去,留下景君彥一條命。他還是手下留情,為了玨兒!
兩虎相斗,必有一傷。強強較量中還是耶律德光勝了。面對兵力不足,景君彥又重傷昏迷,石重貴手忙腳亂,一籌莫展。而耶律德光則是靜靜等候攻入陽城那一刻!
五月的清晨,天空陰霾,牛毛細雨飄灑下來。不知不覺,南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耶律德光在軍帳內聚精會神分析作戰事宜。眼下不難看出石重貴軍隊氣數已盡,實力打了折扣,不屑數日便可拿下!汴梁……不久他將踏平那里救出玨兒。想起玨兒被囚,他緊握拳頭。
外面喧囂聲讓耶律德光蹙眉抬頭,未及詢問,進來一個朝思暮想的熟悉身影——石重玨!
「玨兒!」耶律德光如夢方醒般將她緊緊摟住,用濃濃的相思將石重玨包圍得說不出話。她喃喃的向他解釋遲歸原因……都不重要了,只要她一切安好!
原本最壞的打算是逼石重貴投降然後攻下汴梁救出玨兒,沒想到她竟然安全的站在眼前。那樣的話,他便可以放手懲罰石重貴了。何況大軍已經深入中原,攻下後晉宛如囊取物。耶律德光冷笑著︰「只要他石重貴開城投降,從此臣服契丹,我便放他一馬。否則……休怪我無情!」這已經是看在玨兒的面子上!
「退兵吧!就當我最後一次求你!」沒想到懷里的石重玨吐出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