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方永泰的公寓,吳可然花費三個小時,終于幫著董振文把《藝術概論》完整地復習一遍。董振文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從他的眼神里可以讀出他的感激。
她把《藝術概論》放回書包,長長地吐一口氣,仿佛完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花很多時間準備,然後花很多時間講解,對她而言,也不是輕松的任務。
乘著吳可然整理書包,我對方永泰說︰「你送吳可然回家。」
方永泰放下手里的瓜子,驚喜地望著我,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我從他手里奪走瓜子,「磨蹭什麼,還不快去換衣服!」
吳可然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她也許認為我的安排是有深意的,故而沒有表示拒絕。
「好的好的!」方永泰一個翻身躍過沙發靠背,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間,猴急的模樣,讓人覺得好笑。
在方永泰粘乎乎的陪伴下,吳可然向我們道別,離開公寓。
公寓的客廳里,只留下我和董振文。我觀察著董振文的表情,發現他並沒有因為方永泰送吳可然回去而生氣或者不滿。
董振文拿起書本,指著自己睡覺的房間,「我去里面復習。」
「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我坐在沙發上,叫住董振文。
董振文轉過身,用帶著狐疑的目光看著我,「什麼事情?」
「關于方永泰的。」我拍拍旁邊的沙發,「過來坐下。」
董振文緩緩坐下,等著我開口。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你說方永泰?」董振文猶豫一陣,「他這個人還可以。原本以為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現在看起來,他人不壞,而且也並不是一點本事都沒有。」
我笑笑,「是什麼事情讓你改變對他的看法。」
「很多事情。尤其是上次遲到那天,他在路上救人,讓我印象深刻。」
我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我真正要問的,也就是這件事情。
「那天早上,我們起的不是很早,但是足夠時間去學校。走在路上的時候,忽然听到一記砰的很響的聲音,嚇了我們一跳。然後看到馬路上,一輛轎車撞上一輛卡車,轎車當場翻倒在地上。前車蓋被翻開,整個車子冒熱氣,看上去很恐怖。」
「旁邊的人什麼反應?」我立刻問他。
「都跑的很快,因為擔心車子爆炸傷到自己。連卡車里的兩個人也從車子里逃出來,跑到馬路旁邊。」
我點點頭,覺得很正常。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沒有什麼可以責怪的。
我又問董振文,「那麼方永泰當時怎麼做的?」
「他馬上就跑過去,把車門打開,把里面的人拉出來。」
「里面有幾個人?」
「兩個,一男一女。都沒有死,他們身上的血也不多。」
「當時,車門是不是已經壞了?」猶如警察錄口供一般,我詳細地問當時的情況。
「車門壞了,我和方永泰一起用力,才把門打開。」
听到這里,我才知道董振文也參與了救人。
「把人拉出來之後呢?」
「把人拉出來之後,車子發出滋滋的聲音,一下子冒出很多白氣,旁邊的人都被嚇倒,邊叫邊跑遠。」
「方永泰怎麼做的?」
「他兩個手抱著兩個人,很快就跑到馬路旁邊。」
「一手一個?」我覺得有點蹊蹺,「那麼方永泰的力氣很大?」
董振文皺起眉頭,微微點頭,「當時也沒有多想,就跟著他跑出車道。車子冒完白氣,也沒有爆炸。」
「如果讓你抱起兩個人跑步,你有沒有這種力氣?」
「我不知道,可能不行。但是人感到危急的時候,會爆發出平時沒有的潛能,所以也不一定。」
我沉思幾秒,覺得董振文說的也有道理,「把人救出來之後呢?」
「方永泰說他不喜歡見到血,堅持要回家換衣服。這時候已經有人打了急救電話,我們留下來也沒什麼可以做的,所以我就跟著他回家換衣服。」
「所以就遲到了?」
董振文點點頭,「如果不回來換衣服,可能不會遲到。」他忽然想起一點,補充說,「方永泰說沾血的東西不吉利,所以把那些衣服扔到垃圾桶里了。」
這家伙,雖然經常把自己的房間弄的一塌糊涂,但去學校的時候,總是把自己打扮的很體面。如果他把那些沾血的衣服,洗過之後再穿去學校,我才會覺得奇怪。從他花錢的方式來看,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節約。
我想了想,覺得也沒有什麼可以問的,拍拍董振文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去房間復習吧。」
方永泰這家伙,平時懦弱膽小,但是在發生緊急情況時,連董振文都愣一下的時候,他做事卻那麼果斷勇敢。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這種冒著生命危險救人的事跡,不是普通的貴公子能做到的……
莫非……他一直在演戲……但是在我面前演戲,又有什麼必要……
想來想去,也沒有一點眉目。難道,這家伙單純只是大腦遲鈍,根本沒有意識到當時情況的危險程度,救人之後,還若無其事地回去換衣服……
還是試探一下比較保險……我做一些準備工作,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回來。
半小時後,我听到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方永泰回來了。
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打開房門,想必今天送吳可然回家之後,他的心里頗為得意。
嘩!公寓的門被打開的同時,觸動了機關,上面臉盆里的冷水突然猛澆下來。
方永泰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扭著脖子看看四周,接著往上看,一臉盆的水剛好落下,將他澆成落湯雞。
方永泰急忙月兌下自己的衣服,指著沙發上的我,「喂,有點過分了吧!」
看他的樣子,的確是有點生氣了。
看來是我多心了……如果是我,開門的一瞬間就會感覺推門的阻力不對,而且看到上面的臉盆之後,會迅速做出反應,決不會讓水潑到自己身上。對于受過訓練的人來說,這根本就是一種條件反射。
方永泰傻乎乎的樣子,讓我的疑惑漸漸消除。我也不太相信,有人可以與我朝夕相處的情況下,偽裝的那麼好。
雖然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毛病犯錯,但我也沒有打算道歉,站起身把卷筒紙遞給方永泰,「和你開個玩笑,別那麼生氣。吳可然到家了?」
「到家了!」方永泰還是有點生氣,氣鼓鼓地回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