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方永泰是個極其單純的人,第二天就變得嘻嘻哈哈,已然忘記我昨天晚上用水潑他的事情。
昨天方永泰送吳可然回家,我不知道他們說過些什麼,但我敏感地發覺,吳可然對待方永泰的態度有所緩和。
那條黑漆漆的路上,也許談的是我,也許談的是他們自己;他們之間,也許建立了某種協定,也許建立了某種許諾。
周五的課,總是很乏味,唯一的興奮點,是放學的那一刻。
今天同樣去方永泰的公寓復習功課,就在中午的時候,吳可然抽空把《中外名畫導覽》的筆記溫習整理一遍。她這麼用心,不是因為董振文,而是因為我。
我明白她的心意,雖然不會接受她,但也不會隨意踐踏她的感情。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剛巧看到劉宇走過。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跆拳道服,腰部系著黑色的帶子,很神氣地越過人群,走向操場旁邊的體育館。
看到劉宇,自然就想到程心硯。自從下雨那天她在我們班里丟了面子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找我。據方永泰說,她的博客已經好幾天沒有更新,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
如此最好,省得給我惹麻煩。我看到古萌和秦琴一起走到校門口,秦琴乘車回家,而古萌繼續走向體育館。
人與人相遇,未必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看著他們依次從我眼前走過,忽然覺得自己是這個城市的來訪者,一個純粹的參觀者。
去方永泰家,吳可然耐心地替董振文復習,接著整理書包回家。方永泰主動站起來要送她,被她婉言謝絕。
走出公寓的時候,吳可然忽然回頭問道︰「林天,你明天有事嗎?」
「應該沒什麼事情。」
「明天我可能有事要找你。」吳可然神秘地笑笑,走進電梯。她知道我不會追問,因而並不說究竟是什麼事情。
吳可然走了之後,董振文重新溫習一遍,遇到不懂的問題就請教方永泰。方永泰盡量淺顯地解釋給他听,但說著說著總是走神,似乎有什麼心事。
董振文決定接下來三天在自己家里復習,我們都尊重他的選擇。他走了之後,方永泰望著我,看樣子是有話要說。
無非是吳可然或者程心硯的事情……我故意不理睬他,回到自己房間與秦琴打電話。
秦琴的手機關機,沒法撥通。無奈,只能掛斷電話,撥打舊金山家里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住在樓下的王福老先生,好久沒有踫到他,听到他的聲音也感到高興。他是看著我長大的,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好比是自己的爺爺。
簡單的問候之後,我問王福老先生,「黑心盟最近有沒有什麼動作?」
「黑心盟?」王福老先生的聲音里充滿疑惑,「什麼黑心盟?」
王福老先生雖然在幫中很受尊敬,但他不怎麼參與青龍會的事務。除了他的人品,人們更加敬佩的是他的醫術。
于是我只能換一個生活化的話題,「馨雨和莉莎最近怎麼樣?」他們都住在我家的別墅里,這段時間下來,應該也已經熟悉。
王福老先生呵呵地笑起來,「說起那個小莉莎,她很調皮啊。經常把我放在院子里曬的草藥拿走,讓我很頭疼啊。」
「一定是你的草藥都太漂亮了,所以莉莎才會拿。」經他這麼一說,我想象起莉莎可愛的模樣,心里愉快起來。
「是啊,這小丫頭,看到那些好看的花,就揀起來放到自己房間的花瓶里,還給它們灑水。害的我,只能讓阿虎把這些草藥放到屋頂上曬。」
原來王福老先生也對莉莎沒有辦法,但听他的語氣,他似乎很喜歡莉莎。我忍不住笑出聲,接著問王福老先生,「馨雨最近也還好吧?」
「哦,那個小姑娘啊。很懂禮貌,踫到我,總是和我打招呼。她還這麼年輕,我真不敢相信小莉莎是她女兒。」他忽然又補充說,「你爸最近身體也不錯,我讓他把幫里的事務交給阿虎,替他好好療養了一陣。」
「謝謝老先生。」想到老爸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心里總有點別扭,我微微喘口氣,問老先生,「馨雨和莉莎現在不在?」
「她們母女兩個出去逛街了,你老爸也陪著她們去了。你老爸對馨雨很好,就好像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王福老先生僅僅是隨口一說,卻讓我心里一陣刺痛。或許老先生知道當年的事情,是借機給我暗示。
我不想聊的太多,拿出樂觀的語調,「王福老先生,你保重身體,轉告我老爸,我在這里很好。」
「好,我一定轉告。天氣變涼,你也要多注意身體。」
我掛斷電話,向後靠到床上。馨雨和莉莎在舊金山一切順利,老爸對她們很好,她們也慢慢習慣舊金山的生活。
或許,淡而無味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馨雨是深知其中三昧的女人,她是個如同白開水一般平淡的女人,素雅而平靜。生活毫無波折,卻依然過的很好。在日復一日的重疊之中,馨雨保持著自己的年輕,同時把莉莎慢慢帶大。
馨雨和我年紀相同,如果我以前不是對感情那麼冷淡,或許,我也已經有一個莉莎那麼大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