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滾開!哪里有你說話的余地?!」蕭龍洛劈手成掌,擊向飛雨。
飛雨靈巧地一個閃身,避了過去。
蕭龍洛索性收手,喝令隨行的兩名侍衛︰「把這賤婢給我拿下!膽敢對我動手,論罪當誅!」
「飛雨只是護住心切,何來死罪?!」衛昔昭聞言惱了,反聲指責,「皇子既無要事,便不該夜入內宅。論對錯,也是殿下有錯在先!」
那兩名侍衛哪里敢耽擱,上前就反剪了飛雨的手臂。飛雨能夠掙月兌,卻怕因為自己而使得衛昔昭得罪蕭龍洛,咬了咬牙,沒反抗。
「你……你竟偏袒一個奴婢,竟絲毫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蕭龍洛因為失望而怒極,「你既然想要我找個借口,我找便是!來來來,隨我入室內密談要事!」說著不由分說,又去捉衛昔昭。
飛雨忍不住了,睜開侍衛,再次擋在衛昔昭前面,「我家小姐身子不適,今日沒有精氣神見客,殿下該回去歇息了!」
蕭龍洛抬腿便踹在了飛雨心口。
蕭龍洛的身手一般,身份卻讓人諸多顧忌,飛雨只是微微後仰,硬生生接下了那一腳。
「殿下欺人太甚!」在廊下觀望的沉星被氣急了,拔腿就往外面跑去。皇子又如何,難不成還找不出一個能約束他的人麼?
蕭龍洛再次厲聲吩咐侍衛將飛雨拿下。
衛昔昭則只顧著飛雨的傷勢,要將人帶進房里查看。
「將這些行徑不軌之人拿下!」
隨著熟悉的醇厚語調,季青城闊步走進院中,身後跟著幾名侍衛。這幾道素冷的身形,讓玲瓏閣眾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幾名侍衛先將蕭龍洛的人綁了,拖出了玲瓏閣。
蕭龍洛看到季青城,只有更氣,「敢動我的人,你是要造反不成?!」
「誰是誰非,我來日自會向太後稟明。」季青城對飛雨打了個手勢,隨後將衛昔昭護在身後。
飛雨這才進了室內。
季青城語調平寧,給出兩個選擇︰「你是走出去,還是被打出去?」
「我來找她,有事相談,你有什麼資格阻止我?」蕭龍洛責問道。
季青城微眯了眸子,「衛大人回府之後,我便會提親求娶昔昭,你說說看,我有沒有資格阻止你擾她清靜?」
蕭龍洛蹙眉,從牙縫里磨出一句話︰「你、你痴心妄想!」
「趁我將你綁到太後面前之前,你還是回行宮為好。」季青城握住衛昔昭冰涼的小手,轉身走進室內,不再理會。
蕭龍洛欲追進去,卻被季青城的侍衛攔住去路。僵持片刻,他只得憤憤離去。
衛昔昭先去看了飛雨,听飛雨說並無大礙,且已服了藥丸,這才稍稍寬心,回身找季青城,他已到了東此間,懶懶臥在她平日最長待的美人榻上。
「侯爺似是累了?」這話里,衛昔昭的揶揄居多。
「是有些累。」季青城握住她的手,戲謔一笑,打趣回去,「這般善解人意,委實難得。」
衛昔昭趨近他一點,沒聞到酒味,「公主——這麼早就讓你回來了?」甚至連酒也沒跟他喝?
「莫非你盼著我徹夜不歸?」季青城在猜測,自己嗅到的是不是醋意。
衛昔昭嗔道︰「問你話總是不正經回答。」
「公主誤食了一些東西,傳膳前便乏了。」
衛昔昭覺得這話里大有文章,「怎麼會誤食呢?是不是你和小九做的手腳?」
季青城笑,雖然笑得無辜,卻等同于默認了。
「你這人……」衛昔昭愉悅地笑了起來。
「高興?」
「嗯。」
季青城環住她腰肢,「我提親,你高興麼?」
「……」
季青城只好遷就她,換個說法,「和我在一起,你高興麼?」
「嗯,有一點點高興。」衛昔昭吝嗇地伸出食指晃了晃,隨後,手落在他眉宇間,緩緩描畫他漆黑英挺的眉毛。
「過幾日我就要返京述職,分別之後,會不會想我?」季青城低聲說著,勾低了她頸子。
「這麼快就要走啊?」衛昔昭意外,之後,生出些許不舍。
「還沒回答我的話。」季青城提醒著,又將她勾低一些,貼著她容顏,唇溫柔地吻過她臉頰。
「你哪里需要我想著,到時有公主,又有許家小姐陪著……嗯!」衛昔昭的話沒說完,便蹙眉輕吟出聲,唇被他惡意咬了一下,有些疼。
「這是質疑我看人的眼光,還是在貶低你自己?」季青城語帶寵溺,深深索吻。
良久,衛昔昭才不再掙扎,因為身形被他放開了。
她抿抿唇,唇舌有些發麻。側轉了身,用仍有些微涼的雙手捂住了發燙的臉頰。
季青城坐起身來,松松抱住她,嗅著她發間、身上的清香,「見得少了都想得厲害,日後相隔千里,該如何是好?」
他走了,就再也沒有人像他一樣護著自己了。是,還有父親,可那是不同的。衛昔昭心緒低落起來。
季青城卻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把她惹得落落寡歡了,轉頭就開起了玩笑,「是隨我回京城好一些,還是等你及笄之年嫁給我更好一些?」
衛昔昭氣悶地道︰「怎麼都不好。」
季青城輕輕地笑,「那就是要我不回京了?」
衛昔昭胡亂打了他一下,隨即也忍不住笑起來。
季青城又道︰「我寫信給你,記得回信。」
「嗯。」衛昔昭認真地看著他,「你回京時,要不要我幫你準備什麼?」
「不必,有這心意就已足夠。」季青城目光中飛快閃過擔憂,「好好照顧你自己就好。」
「我會的。」衛昔昭鄭重地保證。
是這樣懂事自立的女孩,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忍。畢竟,她該過的是養尊處優的生活。
多想將她放在手心里呵護,可若是不能給她最安穩的生活,該怎麼辦?若是來日將她娶為結發妻,她仍舊要勞心勞力地經營每一日,該怎麼辦?
她能甘願麼?而他,又舍得麼?
他知道此時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知道自己日後該做的是為她把路鋪平鋪穩。
「閑來無事,想想我就好。」他掛上邪魅的壞笑。
衛昔昭無奈,「閑來無事,少逗我幾句就好。」
「我是隨太後一道回京,公主、七皇子也要一起離去。」季青城委婉地告訴她,不必擔心他走後紛擾不斷。
「那還好。」
龍也會一起回京。若是可能,不久之後,衛家也會舉家遷至京城。這些還未定論,他也就沒有對她提及,不想她平白擔憂或是空歡喜。
而龍卻比季青城樂觀,此時正篤定地對衛昔道︰「有太後、青城和許兆謙相助,再加上皇上早有此意,衛大人進京之日已不遠,我估模著就是年前的事了。」
「你是說,我們不久之後就能在京城相會了?」衛昔因了驚喜,雙眼亮晶晶的。
龍笑道︰「是。我會全力促成此事。」
「有相見之期就好了。」衛昔輕聲道,「我真怕你一旦離開之後,我們就是海角天涯了。」
龍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怎麼會呢?如果只有那些頭餃、富貴而沒有你,我是不會要的。我想要你跟我過上最好最風光的日子,如此,才不算辜負你。」
是身邊這個女孩,在他最潦倒苦悶的日子里,給予他歡笑、溫暖,從來不曾計較過他的落魄,從來不怕他一生一無所有。他想,除了她,再不會有人待他至此;除了她,也再不會有人值得他去拼取錦繡前程。
——
第二日晚間,太後祭祖之後回到行宮。她安排在蕭龍洛身邊的眼線稟明了蕭龍洛昨日夜入玲瓏閣之事。
太後用罷晚膳,召季青城說話,開門見山道︰「昨日之事,哀家已听說了。你素來明辨是非,知道哀家的心站在哪一邊,自然也知道哀家會如何向皇帝說明此事,屆時皇帝若問起,順著哀家的話回稟就是。如此,對你、對龍、對昔昭都有益處。」
季青城恭聲應道︰「微臣遵命。」
太後看著面前清雅俊逸的少年,微微一個晃神,便覺時光退回到了多年以前。季青城完全就是另一個季允鶴。季允鶴文武雙全,卻是命犯一朵桃花,致使多年來命途起伏不定。她希望,季青城這一代的這些孩子,不會發生當年的糾葛、悲劇。她更希望,這些少年人之間的風花雪月,不會使得他們父輩之間已然淡去的恩怨再次浮出水面。
有些女子,從來不曾融入這世間,亦似從來不曾離開這世間。她在與不在,都在影響著別人的生涯。所謂紅顏禍水,莫過于此。柳寒伊,她是很多人的劫數。柳寒伊之女——那容顏酷似生母的女孩,會不會又掀起一如當年的驚濤駭浪?
太後想,即便是重現當年景,也是命中注定之事。她無力更改,也無心阻止。她禮佛多年,悟到的其實只有四個字——順其自然。
有些人,有些事情,就似一場輪回,總會因為新人新事而發生逆轉,改變曾經發生的錯誤、洗清一些人曾經犯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