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昔昭琢磨片刻,才意識到蕭龍在宮里向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日已是反常。能讓他高興成這個樣子的事,「是不是昔……」
「是,昔有喜了!」蕭龍笑著頷首,「我先去給父皇報喜。」
衛昔昭挑了挑眉。這兩日倒是喜訊不斷,可她怎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見到皇帝的時候,衛昔昭也提了提三夫人有喜的事。
蕭晨逸聞訊笑容愉悅,「你們家中都有好事,也是好兆頭。」隨後給了衛昔許多賞賜,又遣了一名太醫每日去燕王府給衛昔把脈。而季府那邊,他看著衛昔昭和季青城的面子,以太後的名義賞了些東西過去。
就是要當祖父的人了,真正意識且面對這一點的時候,蕭晨逸的心境莫名地變得不同。
以往,膝下諸位皇子各懷心思,娶妻後也不肯為皇家開枝散葉,是因為對于他指婚的女子並不中意。他能猜出,若是哪一個繼位登基,皇後的人選必定不是與他們拜堂的那一個。如今,也只有六子龍打破了這個先例。
他是自心底高興,因為能夠想見到太後聞訊後會是如何歡喜。
日後做了祖父,就意味著真的老了吧?年紀從來不能衡量一個人的心境。真的老去,是不是要如太後那般,滿心盼著哪里都是一派喜樂平寧?
斂起思緒,他帶著蕭龍去了太後宮里,衛昔昭適時告辭出宮。猶豫多時,還是沒去看望衛昔,讓轎子回府。
太夫人的房里,二夫人、三夫人正在觀看皇帝賞的物件兒,一面看一面嘖嘖稱贊。
衛昔昭給太夫人行禮之後,二夫人便殷勤地遞過一杯茶,「定是大嫂在皇上面前提及,皇上才給了這麼多的賞賜。有大嫂在,我們也都跟著臉上有光。」
衛昔昭只是淡淡一笑。這話听著是稱贊,其實是隱晦地挑撥,她若順口搭腔,便要得罪人了。
三夫人听了,暗生不悅。
二房這叫什麼話?
好像是季府的人都依仗著衛昔昭才能得到皇上的恩賜似的。即便是感激,也要感激自己命好嫁入了名門,感激國公爺和太夫人教出了季青城那樣的人物。得了賞賜和衛昔昭有什麼關系?她不過是因為太後垂愛,皇帝出于孝心才不得不高看她一眼的。
國公爺的公爵是要世襲的,而季青城已經是人上人,必然不會再惦記一個公爵。來日要世襲公爵的,只能是身為嫡次子的三爺。皇帝雖然沒見過三爺,想來也已經想見到三爺日後世襲公爵為國效力的那一日了。這賞賜和這一點恐怕是密不可分的。
念及此,三夫人岔開了話題,對太夫人笑道︰「娘,兒媳近日總是愛吃酸的,可府里的廚子還有小廚房里的人做的都不是很可口,這嘴里啊,總是沒滋沒味的。」
「愛吃酸的是好兆頭,酸兒辣女啊。」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府里的不合口,你就吩咐下去,讓她們按著你的意思為你準備。」不要怪她疼愛三兒媳,單是每日那一聲聲娘,就讓她分外受用。而長房和二房呢?從來是能免則免的。即便只是平日里的細節,誰能不願意被兒媳這樣敬著?
「說過幾次了,廚子也用心做了,可還是不合口。」三夫人蹙眉道,「廚子的手藝皆是不同,一時間哪里改得過來呢?」隨即便看向衛昔昭,似是想起了什麼,笑道,「我嫁進門之前,便听說大嫂聰慧,樣樣精通,做的那一手好糕點是連太後娘娘都稱贊不已的。」
「呦!」二夫人驚訝地道,「三弟妹不是想讓大嫂親自給你做那些個酸黃瓜酸菜之類的東西吧?」之後心內冷笑不已。三房想著母憑子貴,仗著自己是有孕之人便得意忘形了。可她卻忘了一點,能把太後哄得高興的人,也是能讓別人欲哭無淚的人。不是哪個在娘家是嫡女的人都能成為衛昔昭。由此,她對于自己是娘家庶女的身份有些慶幸了——庶女不會別的,卻最擅長忍耐,且不會在得意時張狂。
衛昔昭則是瞥了太夫人一眼,太夫人正笑吟吟的命丫鬟將御賜之物妥當安置起來,像是沒听到的樣子。
三夫人瞥過二夫人,略顯不屑地微揚了下巴,之後又對衛昔昭報以笑臉,「我只曉得大嫂待人最是寬厚,不會如旁人一般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衛昔昭險些笑出來,這才將話接了過來︰「三弟妹怕是有所不知,我平日里只喜歡吃辛辣的飯菜,並不擅長做糕點,味酸之物就更是不曾染指。太後娘娘最是慈愛,即便我在她老人家面前獻丑,她也不予計較罷了。」
二夫人對三夫人投去一個嗤笑的眼神。
三夫人面子上掛不住了,道︰「大嫂這麼說,怎麼讓我覺得你是將有心人的話听到心里去了呢?不說旁的,只說大將軍夫人吧,從來是對你稱贊不已,說你做得一手好菜,為人極是周到。對了,大將軍夫人在龍城也曾有喜,雖然後來……難道大嫂不曾服侍左右麼?」
這提及的就是她有沒有服侍過曾懷孕的許氏了。衛昔昭仍是微微笑著,道︰「我倒是有心處處做得周到,只是那時家母命我代為主持中饋,只要我打理好府中事宜,旁的事從來不曾染指的。再者,那時我身子也不是很好,想事事周到也是有心無力,一度到別院去靜養——三弟妹想來也是知曉的吧?」
三夫人並沒放棄,又道︰「那……」
衛昔昭笑容一點點淡去,她沒心情陪著人理論這種無理取鬧的事了,語氣亦是轉為冷淡,語速卻更加低緩︰「三弟妹就別計較這種事的長短了。我為你學著做你喜吃的東西,原本無可厚非,可是這話傳出去好說不好听。偌大的季府,難不成連一個能服侍得你滿意的人都找不到麼?再者,長嫂照顧弟妹是義不容辭,可落到外人眼里又是什麼情形?旁人若是說季府驕縱小兒媳可該怎麼辦?若是因此而百般詬病,是你我能擔待的麼?我能伺候你一時,還能每日在你左右照顧麼?」見三夫人已是滿臉通紅,她也見好就收,「三弟妹不滿意廚子的手藝,不妨去尋個滿意的,放到自己院中的小廚房里。這件事讓別人插手你恐怕也不踏實,便命身邊的人四下尋找吧。」
「正是這個理。」太夫人接過話去,一面說一面握了握三夫人的手,「這種話日後就不要再提了,有失分寸。」
衛昔昭起身告辭︰「燕王王妃也有喜了,兒媳先行告辭,回房準備些東西送過去。」
太夫人笑道︰「去吧。」
「兒媳去幫把手。」二夫人笑著隨衛昔昭出門。
「娘……」三夫人心里的羞憤化為委屈,「不過是話趕話,大嫂又何苦這樣訓誡我?」
「你又何苦說那等不成體統的話?」太夫人正色看著她,「她說的哪一句不在理?我再怎麼疼愛你和青坤,你心里有數就行了,又何必一定讓旁人都曉得呢?你當別人都是沒心肝沒眼色的麼?」
「娘!」三夫人拉著太夫人的手,「您、您別生氣,兒媳知錯了。」
「長房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兒,即便是我與國公爺都不敢得罪,你偏偏往刀口上撞!」太夫人雖是嗔怪,面上卻是百般憐惜,「你如今只管安安穩穩地養胎,將孩子生下來,為我季府開枝散葉,旁的都是小事,再不可有今日行徑了。眼下青坤不爭氣,可你若是生下長孫,又能得國公爺喜歡,他能不為你們打算麼?」
三夫人這才釋然地笑了,「是,兒媳記下了。」
——
午後,衛昔昭坐在三圍羅漢床上,握著手爐,發呆。
沒心情去做別的事。如果有喜的人是自己,該多好?如果多一個小人兒陪著自己等待他回來,該多好。可因為太久的相思、苦痛,身子是每況愈下,能支撐著每日逢迎已是不易,有喜只能靠機緣了。
飛雨連說了兩句話,衛昔昭都沒听到,她只好輕扯衛昔昭的衣袖,「夫人,三爺有事要見您。」
「哦。」衛昔昭應了一聲,沉了片刻才又道,「請。」
三爺走進門來,笑著喚了聲大嫂,便徑自坐在了羅漢床小幾的另一側。
衛昔昭有些不悅,三爺失禮了。
三爺開門見山︰「大嫂,我是來跟你說一聲,稍後要去賬房拿一千兩銀子。」
衛昔昭問道︰「要用在哪里?何時還上?」
三爺反問道︰「都是一家人,還需歸還麼?」
衛昔昭淡淡應道︰「該分的總是要分清楚,否則也不需給各房發月例了。」
三爺的語氣轉為不善︰「嫂嫂拿著幾份進項,自然不知旁人時常有短缺。我房里有喜,少不得要四處逢迎,逢迎就需要銀子貼補。」
衛昔昭起身走到多寶閣前,取出宣紙,「用也可以,說清楚何時歸還,寫下字據。三弟只知自己的難處,也該體恤我當家主事的不易,畢竟,府中三房人,我不可厚此薄彼。晚間和太夫人回稟的時候,也不至于惹得人不快。」
「你也是堂堂大將軍府上的嫡女,怎的如此計較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三爺氣惱地起身盯著她。
「小事?」衛昔昭冷笑,「皇上每日都要計算著國庫里的銀兩,總怕因為一時的支出使得日後為難,何況我一個主持中饋的婦道人家?」
「也別和我說這些,只說給不給吧。」
「寫字據,年前我也只能給你這一千兩銀子。日後再有這等事,也不需問了——不給。」
三爺臉色更差,「恁地不爽快,與其如此,我還不如直接去找爹娘討要。」
衛昔昭揚眉淺笑,「好啊。若是覺得我處事不公,三爺盡可與我一起去太夫人房里說道說道,再不行,不妨去楊柳畔一趟。」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哼!」三爺乘興而來,敗興而回。
此時的衛昔,正倚在美人榻上發呆。
自己懷孕這樣大的喜事,大姐竟也沒前來看看她。送來的東西都是些貴重的金銀玉器,價值不菲,卻讓她感覺不到暖意。她想要的是大姐的那番心意,而不是華而不實的物件兒。
三姨娘遞給她一碗羹湯,「快喝下。」
衛昔接到手里,蹙眉,「你們做的都不及大姐做的可口。姨娘,你能不能去季府……」
三姨娘立時沉下臉來,「你大姐前世欠了你不成?什麼時候你才能想起她來是為了她著想,而不是想要麻煩她?」
「我……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自心底不過是想見見她,你生什麼氣啊。」衛昔嘀咕著,一口氣把羹湯喝完。
「我若是你,這輩子都沒臉見她了!」三姨娘卻不肯就此打住,又一連聲說道,「民間的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到了官宦之家,就是身世孤苦的兒女早當家。你外祖父那邊官運亨通,這些年來沒人敢刁難你我,反倒使得你成了這般糊涂的樣子!我真是……細想想,我都沒臉見你大姐了!」
「我……」衛昔立時心虛氣短,「我為了王爺,什麼傻事沒做過?如今他與大姐每日在宮里終日相對,大姐又是那樣惹人喜愛的女子……我能不害怕麼?」
三姨娘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額頭,「即便王爺是尋常男子,你大姐她是那種人麼?她怎麼會辜負侯爺的一番深情厚意?她若非也是矢志不渝,怎麼會痴等侯爺那麼久?那樣的大半年,換了誰能熬得住?侯爺不似王爺,不是在相識的時候就一文不名啊,意中人忽然變得一文不名,得要怎麼樣的一番痴心才決意要等?你怎麼會連這些都看不出?」提及季青城,她仍是習慣稱他為侯爺。
「可安樂公主話里話外,總是說他們如何如何……今日說在宮門口相談甚歡,明日又說陪皇上時眉來眼去的,偏偏王爺回來也不時稱贊大姐的茶藝如何如何的好,人是如何如何的聰慧……我在他嘴里,是向來得不到一句稱贊的,換了誰能不多想?」衛昔可憐巴巴地看著三姨娘,「姨娘,我對王爺的那份心,不比大姐與侯爺之間的情意淺啊。」
「你好了!」三姨娘仍是滿臉的嗔怪,「你自來就不是有腦子的人。不說別的,只說你那次幫著莫兆言離開衛府,你也不想想,那次其實你已經讓你大姐栽了個跟頭,就是那樣,她都沒跟你計較。莫兆言與安樂公主成婚,不就是你做得那件好事才有的結果?你大姐也沒說過你一字半句。可眼下你竟偏听偏信,換了誰能一時半刻的就原諒你?誰知你以後又會做出什麼缺心少肝的事情來?」
「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了……」衛昔雙手抱住頭,特別難過的樣子。
三姨娘念著她是懷孕的人,適可而止,又正色問道︰「你那位側妃,可曾說過什麼讓你生疑的話?」
衛昔細細回想半晌,緩緩搖頭,「沒有,真的沒有。安樂公主過來的時候,她都是躲在房里不見人的。那位安樂公主,我也知道不該見,可她和王爺同是皇上的兒女,我還能把她拒之門外麼?幸好如今她走了,再沒人會挑撥是非了。」
三姨娘沉吟半晌,略略安心,「你等胎相安穩之後,去見見你大姐,和她好好賠個不是。」
「我曉得。」
衛昔慵懶的倒去,心煩不已。
記得在龍城的時候,因為衛昔昀和莫兆言,她與衛昔昭吵了幾句,衛昔昭就賭氣說約見蕭龍。就是那樣賭氣的話,也讓她幾日忐忑不安。
她有多怕失去蕭龍,沒有人知道。有那樣一個逐步變得引人注目的大姐,她有多自卑,也沒人知道。
自心底,前些日子傳出流言蜚語的事,她知道大姐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只是害怕蕭龍慢慢對大姐生出情愫。自己和大姐一比,太多的不足了,怎麼能夠不怕?
如果蕭龍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了,即便日日廝守,又有何意義?
而這樣的心緒,她又能告訴誰呢?跟誰也是難以啟齒的。
——
衛昔懷孕的事,最先刺激到的是蕭龍洛。也可以說,是蕭晨逸對這種事的喜悅、對燕王府的看重,讓蕭龍洛覺得不安了。
原來怎麼就沒想到,父皇會因為對皇孫的期許而高看誰呢?
這日進宮請安,他看到父皇對待蕭龍的態度,是發自心底地溫和,甚至有了幾分慈愛。這樣的父皇,讓他覺得陌生。
在王府書房飲酒至深夜,他踉蹌著去了許樂瑩的寢室。
許樂瑩對他的前來甚是意外、驚喜。自成親那一日,直到今日,這是他第一次來她房里。往日,只是將她視做王府的一件擺設,放在正室的位置而已。
「王爺。」許樂瑩屈膝行禮。
「嗯。」蕭龍洛漫應著,扯住她走進寢室,「你要早日懷上我的孩子,記住沒有?」
「王爺……」許樂瑩羞紅了臉。
蕭龍一面說話,一面一件件褪去她的衣物,「一個月後,你還沒有動靜的話,便將王妃的位子讓出來。你要榮華富貴,我給;我要你開枝散葉,是你要為榮華富貴付出的代價。做不到,就給我滾。」
許樂瑩聞言愕然。懷孕生子豈是能夠有期限的?孩子不是需要機緣才能有的麼?他把自己當什麼了?
「傷心了?」蕭龍洛殘酷地笑起來,「如果昔昭肯嫁我,王府哪里有你立足之地?如果昔昭肯嫁我,我早為她除去她厭惡的人了,第一個大抵就是你。」
是這樣無情的言語,無情的事實。
終夜,他在她身上馳騁,對她的眼淚,視若無睹。
不能得到意中人,那麼他就只有全力以赴得到父皇一如既往的疼愛,之後繼位登基。
他會向心中明月證明,他才是這天底下最出色最尊貴的男子。
昔昭,若有那一日,你會不會後悔當初選擇?只要你有絲毫悔意,我還是會給你無雙寵溺。
希望你會。一定會的。
你一定不知道,我此時的不甘、寂寞,不知道我被一個男子無形中打敗的自卑。
王府女人繁多,卻沒有一個是你。
為何不是你?
為何她們不是你?
為何沒在兒時便抓牢你的手,綁住你一生?
遇見你卻錯過你。
不如不遇,不傾心。
——
接下來的一個月,蕭龍洛說到做到,每日留在許樂瑩房里過夜。
初時許樂瑩還淚水連連,因為他自心底的漠然逐步收斂,甚而去請了宮中的太醫過來,開了個方子,一心求子。
這樣的女子最是听話,也是最讓人心寒的。蕭龍洛無法想象,如果有一日自己失去手中一切,她會是怎麼樣的崩潰發狂。
是,女子生兒育女等于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十幾歲的女子初次生子都是萬般凶險。他了解。可即便許樂瑩因此而喪命,他恐怕也難生出憐惜來。
她不是為他,是為了他手里的榮華、為了做他王妃才這樣的。
此生會有那樣一個人麼?對自己就如衛昔昭對待季青城。
不會的。
因為自己已經不能再愛哪個女子,不能去像季青城那樣去對待衛昔昭。
他是皇帝的兒子,自問卻不敢抗旨不尊,可季青城敢。
不能得到意中人,命途就會給予另外的恩賜。一個月後,蕭龍洛如願听到喜訊,許樂瑩有了他的孩子。
皇帝聞訊,果然又是龍顏大悅,一整日都掛著笑。
得空時,蕭龍洛把衛昔昭喚到一旁說話,「冬日里記得多喝些參茶羹湯。」她的臉色有些發白,雙唇也略顯干燥。
衛昔昭則笑道︰「還沒來得及給王爺道喜。」
「什麼喜事。」蕭龍洛語氣有些別扭,隨即意識到一點,「我那王妃,日後怕是會仗著懷里的孩子為難你,你、你躲著她、讓著她吧。」他自然還是希望孩子能夠平安降生的,也不是不怕衛昔昭狠手反擊的。這看似乖順如小兔的女子,骨子里其實是個小老虎,一旦發威就讓人刮目相看。
衛昔昭只是道︰「王妃還是安胎為緊,四下走動的話,萬一出了閃失可怎麼好?」
蕭龍洛也只得道︰「說的是。」
兩個人心里都預料到了許樂瑩會尋機會報復衛昔昭,而許樂瑩呢,也沒辜負兩人的猜測。
許樂瑩無事便去太後宮里請安,之後又不時去往蘇貴妃那里坐坐,為的是能在宮里停留的時間長久一些,從而能夠不時遇到衛昔昭,尋找報復的機會。
冬至那一日,皇帝率百官去祭天。許樂瑩的機會,終于來了。
這一日,衛昔昭去了宮里,奉上了太後早先就讓她繡的幾條圖案別致的帕子。
告辭往宮外走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了許樂瑩和蘇貴妃。
衛昔昭腳步未停,卻輕聲吩咐飛雨︰「你去別處看著,見機行事。」
飛雨應聲,匆匆走了。
到了兩人近前,衛昔昭恭敬行禮,之後就要告辭。
「將軍夫人急什麼?」許樂瑩笑道,「你我好久不見了,貴妃娘娘也早就盼著和你說說話呢。」
蘇貴妃頷首,亦是笑道︰「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說話。將軍夫人比後宮嬪妃都得皇上賞識,本宮今日也要向你取取經。」
衛昔昭無法推辭,笑著稱是,「臣妾仰慕貴妃娘娘已久,今日能得貴妃娘娘賞識,是臣妾的福分。」
蘇貴妃悠然轉身,走向御花園供人閑坐賞梅的所在。
許樂瑩對蘇貴妃身後的宮女道︰「煩勞姑姑去沏一壺熱茶來吧。」
宮女稱是,過了片刻,取來熱茶、杯盞。
蘇貴妃卻在此時道︰「本宮忽感不適,先行回宮了。你們說說話就是。」
還不是故意給許樂瑩機會。衛昔昭不動聲色,行禮相送。
許樂瑩又命人去尋來一個大碗,親自遞向衛昔昭,「拿著。」
衛昔昭卻轉身去拿起茶壺,「臣妾給王妃斟茶。」
許樂瑩冷聲道︰「我要你拿著!」
衛昔昭卻不放下茶壺,笑著重復道︰「臣妾給王妃斟茶。」
「燕王王妃給側妃立規矩的事,許多人深以為然,我亦如此。你在我面前向來無禮,今日我便給你立規矩,讓你知曉些人情世故。」許樂瑩走向衛昔昭,「怎麼,你不同意麼?」
「王妃且慢,」衛昔昭連連後退,「水燙得很,萬一燙傷王妃,臣妾的罪過可就大了。」
「少給我說那些個口是心非的話!」
衛昔昭卻快步走到門外去,「王妃息怒。」
許樂瑩被氣得不輕,追到她近前,沉聲道︰「我的話,你是無意遵從了,是不是?!」
衛昔昭的語聲卻刻意高了一些︰「王妃如今不比往日,還請王妃保重!」
有路過的宮人,狐疑地停下腳步觀望。
許樂瑩猛然將碗摔在衛昔昭腳下,「目無尊卑,對本王妃無禮至極,跪下!」看了看四周,心中冷笑。皇帝出宮了,太後即便是知道自己刻意刁難衛昔昭又能怎樣?不看蕭龍洛,也要看著她月復中胎兒的情面。她倒要看看,今日誰能幫得了衛昔昭。
衛昔昭看著腳下的瓷器碎片。她又沒瘋掉,才不會和自己的膝蓋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