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塵飛第二次找到亞力克的時候,施亦緋並不在工作室。蘭尼•羅德的照片拍攝結束後,施亦緋就回到了學校,緊跟著就在學校的安排下跟隨大部隊去了另一個城市。
「抱歉,施亦緋已經回學校去了。」亞力克在電話這邊說道。他听到電話那頭的白塵飛輕輕抽了一口氣,然後傳過來的聲音繃得很緊。
「她……」白塵飛顯然還想再問點什麼,可最終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悶著聲音說了謝謝,就掛了電話。
他在屋子里轉了幾圈,心中情潮涌動,讓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他幾乎就想立刻沖出門去,去施亦緋學校,找到她。可他最後還是在沙發上坐下來,手掌捏著手機,撥了出去。
「喂?」電話通了,那頭是白如天。
「大哥……」白塵飛輕輕喚了一聲,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找到亦緋了……」
白如天在那頭深深嘆一口氣,然後說道︰「老四,你真的找到她了?」
兩兄弟又說了些什麼,惹得坐在旁邊的安然頻頻扭頭。最後一把奪過手機,放在耳邊。
「喂,老四麼?」
「……大嫂!」
「老四,本來你和亦緋的事大嫂不想插手,不過有句話,不管你愛不愛听,大嫂都必須要說。這兩年來,你究竟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亦緋要走?而且還一走就是兩年,躲到國外去?」
電話那頭的白塵飛沉默了。白如天想伸手搶回手機,卻被安然一記眼刀定在當場。
「如果你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這一次就算你追上去了,多半還是以分手收場。不是大嫂不看好你們,其實我很亦緋這孩子,所以我才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毀了人家一次又一次!你已經把她逼得就算什麼都不要也要離開了,那麼下一次呢?你覺得她還有什麼可以放棄的麼?」
「啪」的一聲,安然掛了電話扔在沙發上,看向白如天的時候仍然一臉怒容。
「老婆,你罵得也太狠了吧。」白如天苦著臉說道。
「狠?要是他此時在我面前,我恨不得扇他兩巴掌。」安然白了丈夫一眼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干的那些混賬事,亦緋也不至于一個人遠渡重洋,孤身漂泊!別告訴我才過了兩年,你就忘了那場發布會了!」
兩年前
施亦緋離開之後,最終在南方的一個小城停留下來,再那里呆了三周。三周後的某一天,她打開電視,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關于華源重組的新文。
費玨倒台之後,華源並沒有因此而倒閉。很快,在那一場風波中遭遇重創的華源聘請了新的總經理,將原來費玨和費瑜兩人的勢力清洗干淨。而新上任的總經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些在風波中出走的藝人整理出來。當時所有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華源這一瘋狂的舉動,然後在私下里議論,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華源看來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像花逸宇、許紅妍等與華源有深刻矛盾和那些在華源危急關頭選擇出走的藝人,卻沒有被追求責任。而唯一一個被推上被告席的,就是施亦緋。
是的,施亦緋當時還是華源的藝人,可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自從白家宣布她和白塵飛的戀情之後,她幾乎就從公眾的視線里消失了。華源在隨後召開的發布會上說,施亦緋因為擅自拒絕公司為其安排的工作,給公司造成極大的損失,而向法院提起了解約和賠償的訴訟。
彼時施亦緋窩在沙發上看到這則新聞,手一撐站了起來,然後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第一反應,這是白塵飛為了逼自己出來所使的手段。她心里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向白塵飛妥協,然後請求封勤全權代替她處理了這件事。庭下調解,賠償,解約,將她這幾年積攢的積蓄耗得所剩無幾。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想過要回去,或者向白家求助,向白氏求助。
然後,她就離開了,輾轉來到現在的這個國家,最後被久保太太在一座公園里撿到,領了回去。
「說實話,亦緋離開的時候,我真恨不得狠狠揍那臭小子一頓。可我心里也在想,亦緋不過是一時氣憤傷心,等氣消了想通了,就會回來的。畢竟老四的心實打實的在她身上,她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那麼早以前的事情沒完沒了的鬧。可也就是在那場發布會之後,我才知道我錯了。她寧願什麼都不說不解釋,直接賠款解約,都不願意聯系我們,這說明了什麼?」安然忽然覺得鼻腔有些發酸,她伸手揉了揉鼻子,壓住那一陣哽咽,才繼續說道,「這說明她當時已經打定主意了,以後都不打算再和白家有任何瓜葛。只是這些年,我看著老四越來越沉默,性子也越來越冷,總還是不忍心把這話說出口。我知道他還在想她,一直沒有忘記過她。可越是這樣,我就越害怕。」
白如天伸手在妻子的肩上拍了拍,說道︰「是啊,你以為我沒想過麼?亦緋這孩子性子也太倔。一個拼命往外推,一個死命往前湊。真不知道這次他們再見面,會鬧出什麼事來。」
「而且你也別忘了,還有老三兩口子,拼命在扯後腿!」
此時,施亦緋正做在大巴車的最後一排,前往一個名叫拉克立夫湖的地方。
這里是兩座城市之間的一個著名的風景區,以喀斯特多樣的地貌、原始森林和多樣性的野生動物而聞名。攝影、繪畫兩個專業的學生工三十多人來到這里,進行為期一周的野生采風課程。當然回去之後,一定要交出作品,參加下一學期舉辦的校內甄選。
他們到達的時候,是當天下午的四點多鐘。此時天氣正好,陽光傾瀉著照射下來,照射在人的身上。大概是因為在深山里的緣故,比外面涼爽了許多。施亦緋將手搭在眼楮上方,逆著陽光向遠處看去。有一些細碎的金色的光在視野的邊緣處,旁邊是高聳入雲霄好像被鋸子垂直鋸開的山峰。
「看到了麼?遠處就是拉克立夫湖。我們的車只能開到這里,接下來必須步行。大約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大家打起精神,我們馬上出發。」
帶隊的老師這樣說著,四周立刻響起一片哀號聲。
施亦緋沒有說話,將行李包背在背上,下車向前走去。
中野瑤從後面跑上來跟在她的身邊。她出了姓李,背上還有一個挺大的畫板,走起路來顯得有幾分吃力。
「怎麼樣?」施亦緋拉著她的手,兩人一邊往前一邊聊著。
「還行。」中野瑤也笑了起來,「以前在日本的時候,常常跟著爸爸一起出去寫生。他喜歡去鄉下田間或者不知名的深山里,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背著自己的畫板跟在爸爸身後走了。你別看它挺大一塊,其實說起來還沒你的相機重呢。」
施亦緋笑了起來,伸手捋了捋額頭前的碎發。她的雙肩包里除了換洗的衣物就是相機,雖然只有一個包,可也挺沉的。
越往里面走,氣溫就越低。當他們一行人翻過一座山峰來到拉克立夫湖邊,已經接近日暮時分。金色的夕陽像揉碎的金色,撒在寬廣的湖面上。湖水很深,也很平靜,好像一塊鏡子,瓖嵌在高山深谷之間。
眼前的美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甚至有心急的人已經模出相機, 嚓 嚓的聲音響個不停。
「好了,我們有一周的時間,足夠讓你們拍出好照片了。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入住的賓館在那里,還有一段路要走呢。」
施亦緋和中野瑤跟著大部隊往前走,拉克立夫湖漸漸被他們拋在腦後,天慢慢黑了下來。
山中很快籠罩起一陣薄薄的霧氣,白天還顯得有些熱,到了此時竟然隱隱覺得有些涼意。
「阿嚏!」中野瑤打了一個噴嚏,終于忍不住拉開背包從里面拿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還好早晨出發的時候听了你的話,帶了兩件厚一點的外套。」她笑著說道,嘴角有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顯得十分可愛。
終于來到賓館住下來,施亦緋換上外套,伸手推開窗戶。
「哇——」中野瑤也撲在窗前,狠狠吸了一口氣,口鼻間全是清新的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空氣真好……」
施亦緋沒有說話,她剛剛收到一條短信,是亞力克發來的。
「他又來電話問了你的事。」亞力克的電信說道。
施亦緋神情有些恍惚,看著中野瑤單純的笑臉,心里涌起一陣淡淡的羨慕。
「沒關系,我不會再逃避了。」她回短信說道。
第二天,當施亦緋從鳥兒清脆的鳴叫聲中醒來時,中野瑤還沉浸在美夢中。離開的這兩年間,其實她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很多時候就算睡著了,也很容易從夢中驚醒。她總是會夢到以前的事,然後在一陣陣心悸中醒來。可昨天晚上她卻睡得很好。或者說,當她把內心的秘密向亞力克全盤托出以後,內心的重擔終于慢慢放下。
她信步走到所在樓層的大露台上,扶著欄桿遠眺,就看見陽光從山的縫隙里透過來,像一條金線那樣,穿過還顯得有些暗郁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