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好多次,白塵飛終于找到施亦緋所住的那棟公寓。那是一棟四層的小樓,帶一個很大的庭院。他站在樓下,接著夜色的掩護和路燈的光,抬頭看著樓上一排排燈光。
克勞迪婭捧著一本書坐在飄窗上,不經意的往外一瞥,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路燈後面。她沒在意,縮回頭繼續看書。一個小時後,當她再次不經意的一轉頭——
她慢慢放下書,坐起來都到樓下男生居住的房間門前。
「奧爾登,你在麼?」她敲開了哈利•奧爾登的房門。他是一個從英國來的身材高大健壯的學雕塑的男孩,一米九幾的身高在其他人眼中非常具有壓迫感。
「什麼事?」哈利打開門問道。
「你看看對面路燈下的那個人。」克勞迪婭伸手指了指窗戶,二人一起來到窗前,卻什麼都沒看見。
「人呢?」哈利問道。
「奇怪,剛剛還在的?」克勞迪婭一邊往回走,一邊疑惑的喃喃自語。
哈利見她那個樣子,心中也跟著一緊。他們這棟公寓雖然一直都比較安全,可幾年前听說就在隔壁街發生過留學女生被流浪漢襲擊的事。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陪著克勞迪婭去找房東太太。
久保太太一家住在這條街後面,當克勞迪婭和哈利走到路口的時候,看見一輛車從他們身邊開過。不過是驚鴻一瞥,克勞迪婭就捂著嘴差點尖叫出聲。
「哦,我的天啊!」
「你怎麼了?」哈利問道。
「你剛剛看見了麼?」克勞迪婭激動的伸手拽住哈利的衣袖,「剛剛那輛車里的東方男人,好像白塵飛!」
「白塵飛?」哈利笑了,「你別是看錯了吧!」
「可是真的很像!」克勞迪婭說道,「他可真帥!」
二人來到久保太太家中,將有奇怪的人一直在盯著公寓看的事告訴了房東。久保太太驚訝的睜大眼楮,眼神里滑過一絲擔憂。她表示會多注意這件事之後,二人離開了。
第二天,久保太太還沒有去公寓,就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請問,這里的久保家麼?」
久保太太打開門,就看見一個非常英挺帥氣的東方男人站在她家門前。
「你是?」久保太太覺得他很面熟,想了一會兒,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是白塵飛?」
氣溫上升,雖然山里比外間涼快多了,可霧氣經久不散,再加上陽光的蒸騰,竟然有一種像是呆在桑拿房的感覺。
施亦緋坐在一棵大樹下的石頭上面,擺弄著手里的相擊。不遠處三三兩兩或聚或散的學生們抱著相擊或背著畫板,正在尋找眼中最美麗的景致。
施亦緋拍了十幾張,卻都不怎麼滿意。她看著不遠處碧藍碧藍的湖水,心中再一次升起想去湖邊瞧瞧的念頭。
「希望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擅自靠近拉克立夫湖。」帶隊的老師再三叮囑道,「雖然我們看起來這湖水很清澈,好像很淺,但事實上整個湖水平均深度有三十多米,最深的地方接近七十五米。听說十幾年前湖中還有水怪出沒,雖然經過科考證實那不過是身長好幾米的大魚。」
周圍的景色雖然也很美,但不知道為什麼,施亦緋總是忍不住想靠近那汪碧藍的湖水。她偷偷看了看不遠處的中野瑤,她也咬著下唇盯著自己的畫板,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滿足。
「怎麼樣?」施亦緋走了過去,探過頭一看,發現對方的畫板上只有寥寥幾筆。
「唉……不知道為什麼,一點都不想動筆。」中野瑤說道,眼楮不由自主的往不遠處的湖面看去。
「要不咱們過去看一看?」施亦緋試探著問道。
「可是……」中野瑤顯然有些顧慮,「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其實也不用靠得太緊,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拉克立夫湖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好吧!」中野瑤顯然也是個不安分的,只考慮了一秒鐘,就收起畫板站了起來。
「嘿!你們兩人去哪兒?」有熟悉的人看見她們的舉動問道。
「回賓館一趟,等會兒再過來。」兩個女孩兒面不改色的說道,然後手拉著手相繼離開。
拐過賓館,二人沿著小路直奔拉克立夫湖而去。小路兩旁均是高大的喬木,鳥兒在樹梢上歌唱,一縷縷陽光從樹蔭里透下來,灑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光斑。
「你看那是什麼!」中野瑤抬起手指著不遠處一陣騷動問道。
施亦緋抬眼看去,只見一只全身披著藍色羽毛的鳥兒從遠處向她們飛來。從頭頂掠過的時候,施亦緋抬頭,看見它的月復部全是金色的羽毛,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金色的光澤。它的尾羽拖得很長,好像金線一般,晃花了二人的眼楮。
「真漂亮……」中野瑤喃喃的說道。
更遠一點的時候,樹梢間有一些機靈的小生命在跳躍。施亦緋迎著光看著,看不真切,卻感到這些鮮活的生命像她撲了過來。她忽然明白她想拍的究竟是什麼。那些呆在攝影棚里面,妝面、燈光、服裝甚至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很完美的模特,從來就不是她想拍的東西。而這些在自然中歡呼跳躍,鮮活靈動的生命,才能激起她心中久違的激情。
她回過頭去,看見中野瑤的眼楮里,有些什麼東西也漸漸涌了上來。
「對不起,你說你的亦緋的朋友,有什麼能證明?畢竟你連她的聯系方式都沒有。」久保太太將一杯茶放在白塵飛面前,表情雖然慈祥和藹,可問出的問題卻尖銳而直接。
白塵飛的眼神瑟縮一下,最後還是勇敢的迎了上去。
「您可以打電話給她,問問她認不認識我。」他說道。
「呵呵,白先生真是喜歡開玩笑。現在有多少人不認識您呢?」久保太太笑著說道,眼中的警惕依然沒有放下,雖然對方久負盛名。
「您可以問她,是否記得沃特金斯格倫鎮的紅瓦酒店。」
「好吧。」久保太太頓了頓,轉身向電話走去,「您可以祈禱那孩子的手機在那個地方有信號,或者她能明白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施亦緋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回了賓館的房間。她和中野瑤已經決定下午去更靠近拉克立夫湖的地方看看,于是就回了賓館。中野瑤在一旁收拾她準備帶去的工具,手機一響,她順手就接了起來。
「亦緋,有位先生今天來找你。」久保太太說道,「他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施亦緋覺得有些奇怪,誰會去公寓找自己?亞力克?還是伊迪?或者是學校的老師?
「那位先生的問題是,你還記得沃特金斯格倫鎮的紅瓦酒店麼?」
「轟」的一聲,好像耳邊剛剛發生爆炸一般。施亦緋呆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連手指也動不了。她听見電話那頭久保太太的聲音,卻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過了很久,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亦緋,你怎麼了?說話啊?」電話那頭是久保太太焦急的聲音,明顯自己的沉默不語把她嚇壞了。
「久保太太……」她開口說道,聲音有些啞,「是白塵飛吧……來的人是他吧……」
「唉……」久保太太長長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亦緋,雖然我听你大概說過曾經發生的事,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另一位主角竟然是白塵飛白先生。現在他已經找到公寓來了,你準備怎麼辦?」
「對不起久保太太,給你添麻煩了。」施亦緋低著聲音說道,在公寓的這段時間,她住得很開心。如果可以的話,她實在不想因為這件事兒不得不從公寓搬走。
「別想太多,這事等你回來再說。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我幫你打發走他。」久保太太說道。
「謝謝你……」
放下電話,轉頭看見中野瑤坐在床邊看著她,眼里有些擔憂。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她問道。
「沒事,有個以前的朋友來公寓找我,久保太太打電話來問我是怎麼回事。」
「哦……放心,久保太太不會生氣的。」中野瑤笑了起來,「她那麼喜歡你。」
而這邊,久保太太放下電話,在白塵飛的面前坐下來。她看著對方,從這個三十來歲長相英挺俊美的男人的眼中看見一絲憂慮和期待。
「好吧……亦緋跟隨學校去外面采風去了,並不在公寓。」
「我知道……」白塵飛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一絲欣喜,「其實我並不是來找她的,我是來找您的,久保太太。」
「找我?」
「是的,太太,我想知道,這段時間,她過得好麼?」
久保太太聞言抬起頭,再次細細打量這個青年。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里閃著又激動又期待的情緒,還帶著一絲膽怯。她想如果這不是演技的話,看來這個年輕人這幾年過得並不好。她已經五十多歲了,人生幾次起起落落,看人看事也格外透徹。當初她第一眼看到在公園里游魂一般的施亦緋時,出于同情就把她帶了回來。今天看到這個年輕人,一眼就看透他靈魂深處的疲倦。好像在外流浪很久的人一樣,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的家。
「我第一次見到亦緋的時候,是前年秋天。當時她孤身一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身邊放著她的行李箱。她坐在那里,閉著眼楮,好像睡著了一般。而就在不遠處,就有幾個流浪漢對著她虎視眈眈。」
久保太太回憶起見到施亦緋的情景,眉頭輕輕皺起來。
「那時我就想,這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女孩兒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看起來就想行尸走肉一般,她原本鮮活生動年輕未來充滿希望的靈魂呢?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