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雨的草原並不好行走,特別是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設備。施亦緋將背包背在身後,用一塊防水布捂得嚴嚴實實,帶上防風帽,結果克里斯蒂娜遞過來的一根用樹枝削成的拐杖,跟在隊伍後面往前走。好在腳下雖然濕滑,可天空沒有再下雨,眾人只需小心翼翼的避開低窪積水的地方和陷坑,就不會有大問題。
就這樣走了大約一個小時,他們終于來到花海的邊緣。
可一反常態的是,白子揚並沒有向前走,而是站在旁邊一個略高的土坡上,眉頭緊皺的看著眼前的一片花海。
「怎麼了?」克里斯蒂娜問道。
「不能再往前走了。」白子揚說道,然後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土塊,用力向前方扔了出去。
只見土塊在接觸地面的那一瞬間,迅速往下沉去。地面一陣輕微的翻涌,花草被蕩開,露出下面一層黑乎乎的淤泥。
「沼澤?」克里斯蒂娜驚呼出聲。而其他人也同時轉頭看見那土塊悄然沉默,臉上都出現驚懼的神色。
「還好沒有繼續往前走。」有人說道。
施亦緋覺得有些累,她撐著膝蓋慢慢在土坡上坐下。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土洞,忽然有兩只圓溜溜的眼楮露了出來,看見施亦緋,又刺溜一下不見了。施亦緋拍拍胸口,被驚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在距離她十幾米遠的地方,一直土撥鼠慢慢從洞里探出頭來,好奇的望著他們一行人。
「難道就這麼回去?」有人問道。
白子揚咬著牙,從土坡上走下來。他從背包里模出一截長繩,一頭拴在衣服的搭扣上,一頭交給克里斯蒂娜。她帶著復雜的神情接過長繩,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口。
白子揚在往前走之前,回頭看了他們幾個人一眼︰「注意我下腳的地方,一步也不許踩偏。」
施亦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土撥鼠安家的地方,至少可以肯定這里有比較堅實的土地。所以只要小心不踏進沼澤里就沒事。」克里斯蒂娜白著一張臉說道。她很擔心,可卻說不出讓白子揚趕緊回來的話。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在花海中行進,到達中心的時候,他們踩在一塊大約籃球場大小的硬實地面上。白子揚從包里模出地圖,其他人也湊過去看了看。
地圖上有一塊空白,那里只標出了大概的經緯度,可地形地貌動植物等全部沒有標明。
「看來這里就是我們所在的地方了。」白子揚點了點那片空白說道,「小心一點,去周圍看一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在這里扎營。」
很快,帳篷就扎了起來。昨天淋了一夜的雨,帳篷搭起來的時候,還在淋淋瀝瀝的滴著水。
施亦緋坐在地上,看著同伴搬出儀器架好。而她和克里斯蒂娜則負責將數據數據記錄起來。
「看來當地人把這里當做禁區,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克里斯蒂娜說道。
施亦緋點點頭。來路凶險,他們的車還在較遠的山坡上。而這里是一個低窪地帶,如果再下一場暴雨,還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我們最多只能在這里呆一天一夜。」克里斯蒂娜說道,「必須要保證回去的時候有足夠的汽油。可是你看那個瘋子——」
施亦緋順著克里斯蒂娜手指的方向,看見白子揚已經架起相機,對著一對剛從洞里出來的土撥鼠猛拍。
「這里不會只有這一種生物吧?」施亦緋笑著問道,「一般來說草原上生活的動物還是不少的。」
「是啊……」克里斯蒂娜回答的時候有點漫不經心,「各種嚙齒類,包括老鼠和兔子,還有幾種猛禽,或者偶爾也能踫到在草原上游蕩的毒蛇。特別是春季,又下過雨,動物也該出來活動了。」
施亦緋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听見了一陣細微的嘶嘶聲。她心頭忽然有點發麻,可轉過頭四下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發現。
「這個你拿著。」克里斯蒂娜從身邊的包里模出一個藥瓶,放在施亦緋的手上,「野外專用,驅除蛇蟲鼠蟻。」
「我想可以在帳篷周圍撒上一些。」施亦緋接了過來,站起來往帳篷走去。
「小心一點,別灑在食物和飲用水上面!」克里斯蒂娜半扭過頭沖著施亦緋喊了一聲。對方笑著搖搖手,她便沒再看,而是轉過頭聚精會神的盯著匍匐在草叢中的白子揚。
又是一陣嘶嘶聲響起……
施亦緋忽然覺得有些害怕。此時她正站在帳篷後面,將藥粉往地上灑。當她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看見了一條倉惶逃竄的蛇。身體就這麼僵硬起來,她忽然明白了剛才听到的讓人害怕的嘶嘶聲究竟是什麼聲音。那是蛇吐信的聲音。
她站在原地,看著那條神漸漸游走。等了好一會兒,前面傳來克里斯蒂娜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
「來了!」她回了一句,僵直著身體往回走去。
克里斯蒂娜抬起頭,看見施亦緋的臉色有些奇怪。小臉慘白,眉眼之間還帶著一股驚惶。
「你怎麼了?」她問道。
「我剛才看見了這個……」施亦緋雙手合十做了一個蛇游動的動作,克里斯蒂娜了然的點點頭。
「你怕蛇?」
「也不是怕,總之看見了覺得心里怪怪的。」她說道。
「習慣了就好了,別擔心。」克里斯蒂娜說道。
施亦緋點點頭,努力讓自己集中精力,埋首于眼前的動作上。可是,那陣嘶嘶的聲音,好像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你沒听到什麼聲音?」她歪著頭努力盯著問道。
「什麼?」克里斯蒂娜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施亦緋看了她一會兒,發現那聲音好像不見了。
「好像蛇吐信那樣的嘶嘶聲。」她說道。
「天啊!」克里斯蒂娜放下手上的工作,伸手捂在施亦緋的額頭上,「你太緊張了,放松點。」
白塵飛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家里沒有人,他回到房間洗了一個澡,坐在沙發上翻開著當天的報紙。
上面都是關于《時間》這部電影的爭論,關于他和伊柏林兩個人關系的揣測。不過今天的報道有點意思,大標題上聳目的寫著,「影帝白塵飛自毀形象,難掩影片空洞事實」。
他粗略的看了看,微微一笑,將報紙放在一邊。最近這段時間,到處都能看到這樣的爭論,討論他這樣改變形象拓寬戲路究竟值不值得。甚至還有人尖刻的說,他這樣是白費力氣,因為習慣了他在屏幕上光線正派的粉絲們是不會答應的。而事實上,在定妝照剛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在粉絲中間引發了一場大騷動了。
可是他就是想演!
除去伊柏林說他被自己禁錮死總有一天演藝之路會再也走不下去之外,這個劇本這個角色,他想演!他從來沒有對一個角色有這麼大的企圖心和渴望。
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白塵飛已經回到書房,所以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听見。樓下傳來大嫂的聲音,他打開門探出頭去,看見大嫂從外面進來,扶著微醺的大哥。
「你沒動,我來接!」安然看著正欲下樓的白塵飛說道。她把白如天放在沙發上,然後向電話走去。
「喂?老二?」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白塵飛忽然就看見大嫂臉色刷白一片。她搖搖晃晃的撐著身體站好,听筒卻從手中落了下來。
白塵飛見勢不妙,立刻下樓去。白如天將妻子扶起來坐在沙發上,眼睜睜的看著弟弟撿起听筒。
「喂。」白塵飛問道。
「老四啊……」電話那頭傳來白子揚疲倦的聲音,這讓白塵飛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恐懼從心底涌了出來。
「施亦緋出事了……她被毒蛇咬了,現在在醫院里,情況有些不妙。」
事後白塵飛回想起來,根本想不起來在听到這個消息的那段時間里,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只有一陣高過一陣的嗡嗡聲。白子揚好像在耳邊又說了些什麼,可他根本听不清。他只知道施亦緋出事了,情況很不妙。
恍惚中,他感覺到有個人撲過來扼住他的肩膀用力晃動。呆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瞬,他才看見白如天臉色焦急雙眼充血的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大哥……」
白塵飛用力張了張嘴巴,他想說「你看二哥又在整人了。」可他隨即卻發現嘴巴是那麼重,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發不了聲。
「老四,你清醒一點!」
白如天的聲音好像從天邊傳來一樣。白塵飛想我怎麼就不清醒了?我清醒得很,二哥的惡作劇一點也沒嚇到我。
最後等到白如天放下電話的時候,他才真正慢慢清醒過來。
施亦緋出事了。
可為什麼他還在這里?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抓起衣服就往門外沖。可沖到一半,卻被白如天死死拉了回來。
「老四你干什麼!」
「大哥你別攔著我!」
「你現在去有什麼用?根本就沒有班機!」
白塵飛回過頭,白如天看著他充血的眼楮里依次閃過驚恐和哀傷,不由得長長嘆一口氣。
「你總得收拾點東西,然後我送你去機場,看看有沒有最近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