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恐地看著他,對于他的意思早已了然于胸。現在我仍然不能動彈分毫,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最終真的會被墨殤奪盡精氣,徹底消失在這天地之間呢?
「鏡妖,你到底听到我的呼救了嗎?難道你根本就沒有回來,而只是讓蠶食線來好給我一個心理安慰?不要啊」我在心里吶喊。
「你不用擔心。」嚴寧知將手伸向我,然後在我緊張又驚懼的注視下,從我的上衣口袋里拿出連伊替我買的手機。
本來我是不需要手機的,因為幾乎時時刻刻都跟他們在一起,根本就不必用到什麼通訊工具。而且,我身為靈體,一般人也不會傷害到我,手機對于我來說根本就是個擺設。可是連伊堅持要給我買,她說,萬一有個特殊情況,至少他們想找我的時候方便一些。
呵呵,還真被連伊說中了。我不禁在心里感嘆連伊的烏鴉嘴。
「我呢,就把這個手機放在你的手邊。」嚴寧知蹲下來把手機放在我的右手邊,然後看著我說道︰「你不是跟你的同伴們約好了麼?找不到你的話,他們應該會跟你聯系的吧?不過,最好是早點啊。因為,我擔心你根本就堅持不了二十四個小時。而且,你的那只小狗的鼻子再靈,恐怕也很難找到這里來吧。」
我說的那麼直白嗎?我當時是說讓他們打電話報警吧?他怎麼听出我的意思是直接給我打電話的?不過還好,他沒有听出小狐狸對我氣息的敏感性。我試著想要活動一下/身體,可是意識仍然傳達不了命令。甚至,我的神志已經開始恍惚。
「現在就開始意識不清醒了嗎?你的意志力還真是不強。」嚴寧知的話里竟然還帶有一些責怪的意思。「我想,就算你集中全身所有的力氣,恐怕也只能活動一根手指頭了。不過,按下接听鍵已經足夠了。」
嚴寧知說完,起身向門外走去︰「那麼,永別了」順手帶上門。
我的眼楮瞟向門的方向,直到確定嚴寧知不會再回來了,才把目光調轉回來。
「鏡妖,你如果能听到我的話,就趕快出來吧這一次,我想是真要死了」我在心里焦急地吶喊著。可是,鏡妖像是真的沒有在這里,根本就毫無反應。
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被一團濃濃的白霧籠罩著一樣。甚至,我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不,那不是幻覺,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空蕩蕩的房間不復空蕩,開始出現一些家具的影子。然後,那些影子慢慢變得真實起來。家具都是九十年代時那樣的老式家具,書桌、書架、椅子、台燈、床……房間里面慢慢顯示出一個臥室的樣子。
不對,不單純是臥室。房間被分割成三部分,最里側靠窗戶的地方擺放著床,那是臥室;靠近門這邊的半個房間,又被分割出兩部分,書架前面有一把椅子和一張書桌,那是書房;書桌的對面還靠牆擺放了一個長沙發,以及一個小茶幾,那應該是客廳。房間有大概三十多坪,房間主人把空間規劃得很好。
然後,房間內的一些細小物件也都出現了。床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窗台上面的幾個小盆栽,茶幾上反扣在茶盤里的茶杯,書架上面擺放了許多的書,書桌上面也有一摞書本。毛筆被掛在一旁的木制筆架上,筆尖是干的,顯示著房屋主人已經許久沒有動用過它們了。書桌的正中央,擺放這一些白紙,而白紙的旁邊,卻是一支跟嚴寧知手中一模一樣的鋼筆。
難道,這就是墨殤的鋼筆?
鋼筆是很普通的鋼筆,上面沒有多余的雕飾或者花紋,金屬材質的鋼筆擁有者線條很優美的身姿,漆黑的筆桿給人以厚重的感覺。我之所以能對這只鋼筆記憶那麼深刻,也完全拜嚴寧知時不時就拿出他的筆來顯擺所賜。
我忽然意識到,我竟然可以動了試著轉動著脖子,現在我已經可以完全看清房間的全貌了。而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原本放著我手邊的那只手機,消失了。
這個時候,房門突然打開了,我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卻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男人左手拎著一些卷起來的宣紙,另一只手里則拿著一個寶藍色手提布包。布包里面的東西方方正正的,而且很薄的樣子,應該也是書本之類的。
看到他拿著東西向我x近,我趕緊起身想要向他解釋目前的狀況。可是,男人進房間後好像沒有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我,而是直接從我面前過去,走到了那張書桌前,並把手里的東西放在了書桌上。
現在我可以確定了,這又是一個異度空間。或者是說,由于某種原因,我的意識進入了一個以前的某個時間段,所以才會看到這個房間以前發生的事情。
我看到男人打開那個寶藍色布包,拿出里面的東西。那是一本毛筆字帖。說是一本,其實看上去也就那麼幾頁。只是,字帖紙張的規格很大,應該是八開。可是,卻被人折疊成三十二開的樣子。所以,雖然字帖只有那麼幾頁紙,卻顯得有一些分量。
男人看到放在書桌上的鋼筆,眉頭驟然別皺成了一座小山。他不悅地拿起那支筆,轉身面向著窗戶,手高高舉起,竟是想將那支鋼筆扔出窗外。
這時,門口處又傳來了房門開鎖的聲音。男人停下手里的動作,靜靜地看著門的方向。
房門被打開,進來的人是一個十八九歲左右的男孩兒,而他的手里,則拿著一瓶鋼筆用碳素墨水。我注意到,男孩兒和男人長得有幾分相像。是父子吧?我心里面猜測道。
男孩兒見到男人後一愣,男人的面部表情也是一僵,顯然兩人都沒有想到會見到對方。隨即,男孩兒看到被男人握在手里面的鋼筆,表情立刻從驚訝轉為憤怒。
「誰讓你進來的?誰允許你動我東西的?把鋼筆還我」男孩兒憤怒地大喊大叫。
男人很快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同樣憤怒地瞪著男孩兒,激動地說道︰「哼,沒出息的東西。這樣的筆有什麼好?你爺爺當初白白那麼辛苦地教你書法了,那麼好的天分,那麼好的書法,都讓你給毀了」
「什麼叫這樣的筆?我又怎麼毀爺爺教給我的書法了?是你老頑固又執迷不悟,現在的社會人們誰還會整天用毛筆寫字?鋼筆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就不能放下自己的固執,去接受書法已經沒落了的事實呢?你每天都跟個神經病似的用毛筆寫字也就罷了,還要強迫別人也跟你一樣,你……」
「住口你這個混賬」男人突然上前,狠狠地扇了男孩兒一耳光。
男人這一耳光扇得極用力,男孩兒甚至因為這一耳光而差點摔倒。
男孩兒抹去因為嘴角破裂流出的血絲,冷冷地看著男人︰「哼,怎麼,被說是神經病你也會感到不高興嗎?那你知不知道,從小就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那些小伙伴因為不想被我的墨水濺到而從來不願意靠近我,那種被人孤立,被人遺棄的感覺,你會明白嗎?」。男孩兒幾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沒錯,我是從小就會被那些長輩們夸贊,說我有天分,說我將來肯定會成為知名書法家。可是,你知不知道,每次他們夸完我之後,在背後他們又會說什麼?」男孩兒的臉上流露出厭惡的神情︰「他們說,整天用毛筆寫字,長大了這個孩子還能用硬筆嗎?還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哼,都是一些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人,虛偽的讓人惡心」
「你……」男人的臉上流露出吃驚,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男孩兒口中所說的事情。
「我受夠了我不要再練什麼毛筆書法,我要用鋼筆寫字」男孩兒的雙拳緊握,像是在宣布誓言一般。「而且,我喜歡鋼筆,我喜歡鋼筆那硬硬的筆尖在白紙上游走的感覺。難道只有用毛筆寫字才叫書法嗎?你喜歡毛筆,那你就練你的書法去吧哼,一輩子都功不成名不就的‘書法家’」
被男孩兒最後一句話刺激到,男人再次舉起了手掌。
「你還想打我嗎?好啊,你最好能在今天打死我,也好除去一個可以當著你的面說出實話的人,也給你的耳朵制造點清淨」
手掌再次狠狠地落在男孩兒的臉頰上,原本就有些微紅腫的臉頰更顯腫脹。
男人上前一步,拿走男孩兒始終攥在手中的那瓶鋼筆墨水,並把手里的鋼筆塞到男孩兒手里︰「哼,你不是喜歡用鋼筆嗎?好,我就讓你以後都用鋼筆。可是,如果沒有墨水,你的鋼筆永遠也別想寫出字來」
「呵呵,你以為世界上就只有那麼一瓶墨水嗎?你……你想干什麼?」
男孩兒驚恐地看著男人,只見他走到房門前,從懷里拿出一把新鎖,並把掛在門上的那把舊鎖取下來,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你干嘛換我房間的鎖?你到底要干什麼?」男孩兒發覺事情不對,急忙向門口跑去。
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快步跑到門邊時,男人已經從外面把房門鎖了起來。
「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歡書法,也不管你喜不喜歡毛筆。對于我來說,毛筆始終都是書法正統。」男人隔著門在外面說道︰「你不是喜歡鋼筆嗎?好,我就讓你永遠跟自己的鋼筆在一起」
寫在後面︰是不是覺得很莫名其妙?那就敬請期待後面的故事吧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