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吃完早飯,蘇盛薇獨自在花園散步,一身潔白的紗裙垂至腳踝,她噙著淺笑,緩緩地往前走著,微風拂來,帶來一陣氤氳的芬芳,十分怡人心脾。
明媚的陽光下,百花奼紫嫣紅地盛開,遠遠看去,猶如望不到盡頭的花海,風一吹來,便掀起一陣波濤般的花浪,壯觀而又美麗的勝景。
盛薇還是喜歡百合,喜歡它的純淨高貴,典雅悠然,無需太艷麗的色澤,不必多妖嬈的姿態,有的只是洗淨鉛華般的美。
素白的手,執起一根花枝,讓一株百合與自己近距離接觸,嗯,香味很淡,一點點地滲入人心間,擴散開來,卻累積成最迷人的罌粟,讓人沉醉無法自拔。
都說人喜歡與自己相近的東西,其實盛薇也像這株百合,只需一個恬淡婉雅的微笑,便叫人著迷再也移不開視線。
「四少女乃女乃!」小蘭走過來叫她,「三小姐怕你悶,叫你去她房里打牌。」
盛薇于是就往葉錦的房間走去,挑開那精致的珠簾,便看到葉錦與兩位打扮貴氣的婦人坐在里面,那兩位婦人盛薇倒都見過,左邊那位是之前在街上踫到的張姨太,另一位則是前來參加過她與葉智宸婚禮的余太太。
「盛薇,快過來,我們這正三缺一呢,加上你正好湊一桌!」葉錦笑著向她招手。
盛薇雖不喜歡玩牌,可是面前三人皆是一副熱情歡喜的模樣,叫她盛情難卻,況且自己閑著也是無事,倒不妨陪她們打幾圈。
「看來三姐與兩位太太是早惦記上我包包里的錢了,明知道我牌藝不精,還讓我來湊數。」盛薇笑著坐下來。
余太太的余師長的夫人,上次來參加婚禮,就很是喜歡蘇盛薇的溫柔淡雅,听到盛薇的話,也忍不住與她玩笑︰「誰不知道四少女乃女乃出身富貴,我們三個就是再厲害,也無法贏光你的錢啊!」
張姨太也道︰「是啊,暫且不說四少女乃女乃娘家的勢力,四少是什麼人,他對你如此寵愛,還能讓你欠這點債?」
盛薇笑吟吟地說︰「我說不過你們,今天好好陪你們玩就是!」
葉錦一邊模著牌一邊笑著說︰「依我看盛薇你就該像現在這樣,沒事多找點樂子,四弟每日軍務繁忙,沒什麼時間陪你,你平日總窩在房里看書,時間長了會悶出病來的。」
「那你們平時都找些什麼樂子?」盛薇閑來只愛看出,在她看來,書頁里的光陰是過得極快的,書中的文字,是一個又一個全然不同的故事,五彩繽紛,雋永有趣,所以她總是樂在其中。
當然,大多數闊太都對看書提不起興趣,她們往往一看到書本就犯困了,又怎麼會覺得有意思呢?
張姨太用涂得鮮紅的指甲敲擊著桌面,笑著說︰「樂子多了去了,就看你喜歡玩什麼,看電影,逛街,打牌,泡歌舞廳……反正我就喜歡花錢買鑽石買貂皮大衣,哦,對了,現在還有很多太太們喜歡包角,那些有名氣的小生,幾乎都是被她們包了場的!」
蘇盛薇興趣乏乏,在她看來,這些樂子都太放縱奢靡了,真正的快樂有意義的生活,應該不是吃喝玩樂。
「或許國內的太太們都喜歡這樣享受吧,國外的女人,即便家境再好,也會出去找一份工作,自謀生計,她們憑借自己的能力賺錢,而不是依靠男人,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擁有更多的人格與權力,在國外的社會,男女都是平等的。」
「有了工作,就等于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她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而不像我們,終日都覺得無聊。」
余太太听到這里笑著搖頭,「四少女乃女乃也知道那是國外,在國內,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在外邊拋頭露面?在許多大家庭里,都有這樣的規矩——女眷不得外出謀事,因為在他們看來,那是十分丟臉的事。」
葉錦也輕嘆了口氣,說︰「余太太說的對,國內的意識形態要達到國外的水平,估計還需要很長的時間,畢竟所有變革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說到這里又笑了笑,接著道︰「別人我暫且不說,即便四弟這樣同樣在國外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恐怕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太太外出找工作吧。」
張姨太模了一張牌,登時喜笑顏開,將面前的牌一推,「我胡了!」
一面喜孜孜地收錢,一面擺了擺手,指間碩大的鑽戒光芒直晃人眼,「四少女乃女乃也真是的,放著家里的清福不享,還想著出去工作。你可知道,如今你這樣的生活,是多少人羨慕也得不來的?你啊,什麼都不要想,往後牢牢抓住四少的心,比什麼都強!」
蘇盛薇听到這里,也就但笑不語了。七八圈牌打下來,盛薇不但沒輸,反倒贏了八百多塊錢,余太太與張姨太臨走前笑著說︰「還說不會玩,我們的錢可都輸給你了,你可記著了,有時間得請我們吃飯!」
盛薇笑著答應,「沒問題,有時間一定請你們。」
送走了兩位客人,盛薇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驚道︰「這麼快就到一點半了,母親等我們吃午飯到現在,還不餓壞了。」
打了幾圈牌,時間過得太快,她都絲毫未察覺。
「她要是等不及,還不差人過來請我們了?」葉錦笑著說︰「母親今天有事出去了,我叫人將午飯送來,你就在這與我一塊吃吧。」
不一會的功夫,下人就將午飯端了上來,蘇盛薇與葉錦邊吃邊聊著天,葉錦眼尖,早就注意到了她腕間多出來的玉鐲,只是方才余太太她們在,她才沒問。
「四弟送你的吧?」葉錦笑得眉眼彎彎的。
盛薇愣了愣,順著葉錦的視線,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臉頰頓時一紅,「嗯。」
葉錦將盛薇的手微微執起,細看之下美眸盈滿笑意,「四弟眼光還不賴,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
盛薇淡淡一笑,「這鐲子是名貴,只是我向來不喜歡戴首飾,摘下來擱在盒子里,可就浪費了。」
葉錦說︰「你可別傻了,男人肯送你東西,那說明他疼愛你,你要是摘下來不戴,四弟八成會生氣。」
盛薇憶起昨晚他邊吻她,邊在她耳邊低喃的話,「好好戴著,不許拿下來。」語氣霸道而又冷酷,仿佛在宣告主權。
她頗為無奈地輕笑,只是那笑容里,還含著一絲甜蜜,接著對葉錦道,「三姐,我知道了。」
葉錦點點頭,語重心長的提醒她,「夫妻相處是一門大學問,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其實不僅是女人,男人也需要去哄,尤其是像四弟這樣的男人,驕傲、強勢、吃軟不吃硬,你千萬不要與他硬踫硬,當然也不是叫你事事都順著他,你那麼聰明,應該懂得,經營婚姻有時候需要的就是心計。」
盛薇不禁失笑,「看來對待婚姻三姐很有見解,難怪三姐夫與三姐的感情這麼好。」
葉錦道︰「別看你三姐夫性格溫和,可是該有的脾氣他全都有,以前我們也總是吵吵鬧鬧的,直到有一天,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說女人不能太聰明,越是聰明男人就越不喜歡。我就照著朋友的話做,但凡他做得不太過分的,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三姐夫年紀輕輕的,就坐著交通部部長的位置,平時怎能沒點煩惱?正因為我學會了聰明的裝傻,他才喜歡回家,喜歡什麼事都跟我說,在他看來那就是一種放松與釋放。如果我什麼事都斤斤計較,與他鬧個沒完,估計他會像大哥一樣,十天半個月都不願回家。」
「又好比四弟,如此的年輕優秀,在外面能沒三五個女人覬覦?方才張姨太叫你注意抓住四弟的心,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男人在外面的誘惑多了,自然就容易變心,怎樣才能讓他至死不渝的愛你,那就得看你的手段了。」
盛薇「嗤」地一笑,說︰「三姐你怎麼越說越懸了,害我都緊張起來了。」
葉錦沒好氣道︰「你這丫頭,這可都是我的經驗之談,旁人我是懶得說的,我好心地教你,你不虛心學也就罷了,倒還笑話我夸大其詞?」
盛薇見葉錦作出生氣的樣子,笑吟吟地哄她︰「我知道三姐是一番苦心,你放心好了,我會照你說的做的。」
葉錦還是擔心,葉智宸與盛薇兩人性格都太傲了,她怕一旦發生什麼事,兩人都不願低頭,僵持得久了,最終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以後發生的事也證明了,她的擔心不是多余的。
「我回家也住了一段時間了,這幾日估計就要回穎山去,我是不放心你和老四,怕我走了就沒人像我這般提醒你了,所以忍不住多叮囑了你幾句。往後你們小兩口要是真的鬧矛盾,就想想三姐的話,記住了嗎?」
盛薇並無姐姐,嫁到葉家,卻覺得葉錦像自己的親生姐姐一樣,對她說著如此貼心的話,叫她很是感動。
「嗯,三姐放心,盛薇記住了。」
葉錦滿意地點頭,往她碗里夾了一塊魚肉,「這是你最愛吃的清蒸鱸魚,多吃點!」
吃完飯,盛薇覺得困,她向來有午睡的習慣,剛想回房間去,不想門房听差的過來找她。
「四少女乃女乃,方才門外有人給您送來一封信。」
盛薇聞言,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問︰「是什麼人送來的?」
那听差的回答說︰「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听口音應該是咱們宛城本地人。」
蘇盛薇「哦」了一聲,神色稍有好轉,接過了信,便讓听差的下去了。
待那听差的一走,蘇盛薇轉身走到不遠處隱蔽的花障後,信封上是空白的,這越發證實了她的猜測,待到將里面的信拿出,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她的手不禁微微發起了抖。
是江城默叫人送的信沒錯,信上說他今天就要離開宛城了,事已至此,他知道挽留也沒有用,只希望在臨別前,能夠再見她一面。
琉璃色的瞳眸里閃過一絲慌亂,執著信的縴指有些泛白,她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時候不應該再去見他,畢竟她已經嫁給了葉智宸,是葉家明媒正娶的四少女乃女乃。
一陣風襲來,吹動她身後的花障,細密的樹葉霎時「沙沙」作響,無數紫粉色的小花撐開了裙子搖曳,她一時間就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