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的環境不錯,兩人各要了一杯咖啡,有點了西菜,許舒華笑著說︰「這下好了,以後我們又可以經常在一起了!」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打算考宛城女子大學的,我怎麼從未听你說起?」最高興的還是蘇盛薇,她在宛城沒有朋友,葉智宸整天不回家,葉錦回穎山去了,葉萱又即將出國,她正擔心待在葉家的深宅里終日無聊,身上會長出霉來,這個時候許舒華能到宛城來,真是再好不過。
從此以後,她不會那麼孤單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能找人說說。
許舒華喝了一口咖啡,笑著說︰「現在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你要是閑著沒事就約我出來。」
雖然許舒華家里不是很闊綽,但是對于她要繼續念書的事,父母很是支持,這次的學費也是東拼西湊借來的。對自己平凡卻偉大的父母,許舒華心中充滿了感激,同時她也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自己有一天一定能夠成功,不輸給任何男子。
盛薇笑道︰「那自然好,我如今別的沒有,就是有時間。」
許舒華看著她,疑惑道︰「你結婚後過得怎麼樣,我怎麼看你臉色不大好?」
別人新婚都紅光滿面的,許舒華覺得,蘇盛薇倒比以前還憔悴了些。
蘇盛薇心中苦澀,看著面前咖啡杯中形成的漩渦,猶是掩飾一笑,「我昨晚上沒睡好,臉色差一些是難免的。」
許舒華問︰「葉智宸對你好嗎?」
蘇盛薇回答︰「他對我挺好的。」
許舒華終于笑了起來,「那就好!」
面前的咖啡杯很精致,磨砂的杯沿上,瓖滿了金色的小花,蘇盛薇伸出食指,輕輕地摩挲著,沉默了一會,才道︰「前幾天我見到江城默了。」
許舒華訝異地睜大眼,叫︰「什麼,他來找你做什麼?」心中冷嗤,當初無情無義的可是他。
蘇盛薇垂下頭去,低嘆了一聲,輕聲道︰「原來,他並沒有娶別人,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
許舒華怔住了,過了許久才道︰「盛薇,上天有時候就是這樣愛捉弄人,既然你們已經錯過了,那就忘了吧,畢竟現在你已經嫁進葉家了。」
葉智宸是何等驕傲的人,若是被他知道,盛薇結婚後,還在見自己的初戀情人,那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蘇盛薇雲淡風輕地笑笑,說︰「你放心吧,這些我都明白。」
她從來都沒想過回頭,即便她曾經很喜歡江城默,但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江城默也走了,她想,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捂著咖啡杯,騰騰的熱氣夾雜著醇香迎面而來,美眸看向窗外,心中忽然一陣寂寥,可是如今,忘不掉過去的,是葉智宸。
他還忘不了那個女人,這叫她無法不在乎。
大本個鐘頭後,兩人從西餐廳出來,許舒華對盛薇道,「我怕晚上無聊的很,這里有沒有賣書的地方?我想買幾本書看看。」
盛薇對宛城也不是很熟,之前出來都是去逛洋行與百貨公司,上次經過街上一家書店,她進去看了看,書的品種很少,叫她大失所望。
兩人找商鋪的老板問,被告知距離這兒不遠的胭脂巷販書商最多,不管是四書五經、古文詩詞、還是外國書籍,可謂應有盡有。不僅如此,他們大多還兼營古董字畫,盛薇與許舒華都是愛書之人,听到這里很是欣喜,興高采烈地往胭脂巷去了。
明朝的時候,「胭脂巷」本是男人尋花問柳的地方,護城河從一畔流過,堤岸上種滿了柳樹,楊柳依依,春情無限,到了晚上岸邊掛滿一排的紅燈籠,出來尋樂的男人乘著畫舫,听著小曲喝著美酒,沉醉在紙醉金迷的世界里,世上的一切煩惱,便都離得遠了。
只是盛極必衰,到了清朝「胭脂巷」便漸漸沒落,歌舞升平的繁華不再,才色兼備的鶯鶯燕燕散去了,周圍的商鋪成了書店,除了批發書籍,還兼營字畫,「胭脂巷」也變得徒有虛名。
一個小時候,兩人都買到了自己喜歡的書,盛薇手捧著幾本雪萊的詩集,笑得明艷動人,「胭脂巷的書確實挺多,讓我大開眼界,以後再想買書,我們就不用跑別的地方了!」
若不是許舒華想到找人打听,恐怕再過個一年半載,她都不知道這條胭脂巷,現在好了,以後除了逛洋行與百貨公司,總算有了別的去處。
許舒華也仿佛找到了童話中的城堡一般,一臉的興奮︰「沒錯,雖說只是條小巷子,卻一點也不比上海的大書店差,什麼書都有!」
胭脂巷的斜對面便是德爾森醫院,那是一家實力雄厚的國外醫院,蘇盛薇與許舒華一走出巷子,遠遠就注意到那輛熟悉的福特車,再看清那車牌號,表情頓時一愣,那是葉智宸的車。
他怎麼會去德爾森醫院,是誰病了?
正疑惑著,葉智宸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醫院門口,與他一塊出來的,是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子。
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容貌嬌美,身材消瘦卻窈窕有致,皮膚白皙勝雪,眼眸明亮,朱唇嬌艷,柔美的臉龐上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卻也因為如此,才更顯得楚楚動人。
蘇盛薇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分明似夏花般明艷動人,兩彎黛眉間又籠著淡淡的青煙,渾身透著一股子憂郁,只消一個眼神,便叫人心生憐惜。
那嬌弱可憐的模樣,就仿佛一個瓷女圭女圭,讓人想要將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以免一不留神就將她摔碎。
此刻她那消瘦的身子,包裹在白色的連衣裙下,盈盈走動間似一朵搖曳的鈴蘭花,純潔而又美麗,帶著一股子小女人的嫵媚,因著病中虛弱,她一邊走一邊挽著身邊的葉智宸,將頭輕靠在他結實的手臂上,小鳥依人一般。
蘇盛薇看著前方,眼神有著凝結般的空洞。
這幾天他的夜不歸宿,他對她的冷漠,對她的不理不睬,好似在一瞬間都找到了答案。
叫他一直戀戀不忘的,就是這個女人嗎?
好一個郎情妾意!
可是,他卻是如此的狠心,他一定是故意的,在她以為他可以被她依靠的時候,卻讓她的心徹底的絕望。她知道自己不該心動的,只是她還是太笨,被那場煙花雨蒙住了雙眼,以為幸福可以為自己所有。
雖然她也很想為他找一些借口,可是此刻,當他們昭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事實如此明顯,一切借口都顯得蒼白。
她真是這世上最大的笑話!
有無限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一直蜿蜒向上,爬上她的脊骨,再侵入她的心髒,她渾身都冰涼了,連唇角都褪去了顏色。
親眼見證了,才知道心有多痛。
許舒華也注意到了葉智宸身邊的女人,看到那女人與葉智宸如此親昵,她不禁皺眉。
「那個女人是誰啊?」
掉頭一看蘇盛薇蒼白的臉色,頓時又是一驚,「盛薇,你沒事吧?」
心底的痛尚未散去,蘇盛薇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無力,她淡淡地答︰「我沒事。」
夏蟬在枝頭嘶聲竭力地鳴叫,蘇盛薇獨自坐在花園的亭子里,手中一杯茉莉花茶,正散發出馥郁的香氣,淡淡的芬芳格外誘人,她卻只是捧著,神情有些飄忽。
腦海中一直閃現葉智宸攬著楚維儀離開的畫面,心是無限的寂寥,那曾經屬于自己的懷抱,那曾經屬于自己的溫柔與呵護,那曾經最叫她心動的,原來都是假的。
他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交易,各取所需,利益均等,是她太傻,明知道這樣還賠上自己一顆心。
「喲,四嫂,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啊?」
葉瑩正準備去參加一個午會,濃妝覆蓋了整張臉,再搭上鮮艷的連衣裙,越看越覺得夸張。
蘇盛薇看她一眼,淡淡道︰「閑來沒事,坐在這兒喝喝茶。」
葉瑩皮笑肉不笑,「我瞧四嫂臉色不大好,該不會與四哥吵架了吧?」
蘇盛薇冷冷一笑,說︰「我和他有什麼好吵的?听五妹的語氣,倒似巴不得我們吵架似的。」
葉瑩扯高了嗓子,跟唱戲般的叫︰「四嫂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巴不得你們吵架呢,我這不是關心你們嗎?」
蘇盛薇冷漠道︰「我和你四哥很好,謝謝五妹關心。」
葉瑩知道葉智宸最近晚上老是不回家的事,心中幸災樂禍的同時,對蘇盛薇道︰「還沒結婚的時候,四哥就格外有女人緣,四嫂還是抓緊些比較好,別的不說,你一定得防著他與那個楚維儀舊情復燃,畢竟四哥以前可是喜歡極了她。」
楚維儀,就是今天與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嗎?蘇盛薇心底一沉,楚楚可憐讓人惜,儀容嬌娥超凡塵,果然人如其名!
防著他嗎?他的心都不在了,留住他的人又有什麼用?
心中是刀割般的疼痛,卻極力忍下所有情緒,她從來就是這樣,從不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露出軟弱,她的笑容是那樣淡,淡得不著一絲顏色,仿佛天上那朵飄渺的浮雲。
「不管外面有多少女人纏著他,也不過是些野花野草,到最後她們什麼都不可能得到。而我,作為葉智宸明媒正娶的夫人,多少應該有些自信吧?」蘇盛薇勾起唇角,雙眸折射出無盡的冷茫。
……
葉瑩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氣憤下,被濃妝覆蓋的面孔險些扭曲。
蘇盛薇優雅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笑問︰「看五妹這身打扮,像是要出去,今天學校也放假嗎?」
葉瑩是逃學出來的,被蘇盛薇一問,心虛的變了臉,卻猶在心里罵著,我放假不放假與你有什麼關系,多管閑事!
就在這時候,趙姨娘走了過來,目光嚴厲地審視著葉瑩,「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家里?」
葉瑩一見趙姨娘,就好比老鼠見了貓,目光躲躲閃閃的,低聲道︰「今天我們國文老師病了,請了假,所以……下午就沒上課了。」
「撒謊!」趙姨娘沉聲冷喝,「你給我回屋里待著去,沒有我的吩咐,哪里也不準去!」
葉瑩逃了課回來化妝換衣服,原本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偷跑出去的,看到蘇盛薇才忍不住過來嘲諷幾句。
可是,從剛才蘇盛薇的反應來看,自己的話對她根本一點作用也沒有,刺激不了蘇盛薇,如今自己還叫母親抓個正著,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