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病房中,一個面色如紙的人依然在沉睡中。下墜中突然失去了自控力,松開了懷中抱著的兩個人,如斷線的紙鳶一般飛向地面。所幸的是,最終只是右腿骨折而已,在醫院以及玄遠的悉心照料之下,身體已經完全無恙了。只是,一直都在昏迷中,渾渾噩噩。蒼白的面色顯示著這具身體的主人正在經受怎樣的折磨,每次想到這一點,玄遠都心疼得想要帶著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遷意也出現在了病房之中。更確切地說,把玄靜帶到醫院來的人就是他。
那一天,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玄靜落在了地上。他甚至來不及跑過去,只看到了三個女孩子先先後後地墜落在地上,然後滿地血污。血池,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了,他手上沾過的血,並不少。只是,從沒有一次,這片鮮紅看起來那麼耀眼,耀眼得他忍不住落淚。
然後是簫泉和梓潼,他們正從附近路過。兩個人本來是約好了一起去自習的,听到有喧嘩的聲音就過來看了看。沒想到,梓潼的身體又不舒服了。而就在那個時候,物體落地的聲音刺痛了簫泉的神經。他看著遷意跑向了她,可是他卻不得不攙著身體不適的梓潼。就在那個瞬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感情了。用了好久才說服自己,喜歡的是梓潼,對玄靜只是覺得她好玩而已。這一刻,為什麼這麼希望飛奔過去的是自己?
陳澄來了一下,看到滿屋子的人,「哼」了一聲之後就離開了。跟著他一起來的自然是孫嵐,孫嵐倒是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笑,毫不在意遷意看向她的時候吃人的目光。
這一屋子的人,敵友難分,玄遠也無暇顧及。他只在第一天離開了片刻,確認了柳夏的安全之後,便再也沒有離開玄靜了。他的小女孩,此刻正不知陷于怎樣的危急中,可他卻只能坐在一旁,看著她、等著她。
房間里面人不少,卻難得的很安靜,忽略到眾人臉上凝重的表情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副和睦的畫面。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原來是小護士來換藥了。看見這一屋子的人,她顯然嚇了一跳,換藥的時候連手都在微微發抖。
「抖什麼抖抖壞了你賠得起嗎?」。遷意的鍋底臉已經登峰造極了,滿嘴的火藥味,一觸即發,只是倒霉了這個可憐的小護士。
「對……對不起……」護士也不知今天出門是撞見了什麼瘟神,一個勁地哀嘆著「我只是打醬油的打醬油的……」。
「給我吧。」玄遠畢竟還是心軟之人,再者這種換藥的事情對他來說早就輕車駕熟了。
「謝……謝謝你」小護士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個硝煙彌漫的是非之地。
「早干嘛去了」遷意還憋著一肚子的不爽,小護士走了,這個火氣自然只能轉移了。
「有空說我,怎麼不反思一下自己?都經過了,居然還能讓靜兒受這麼重的傷,真不明白就你這水平,怎麼能從七鬼煞升到四冥王,你們組織中的人都是吃干飯的嗎?」。玄遠也沒好氣。玄靜本來就是趁著他不注意,偷跑著插上一腳的,這前後攏總不過半小時的時間,他怎麼能料到還能出了這套子事情?
「哼,我怎麼能放心讓雀兒跟著你?等她醒來,我會帶她走的。」
「笑話你既然知道靜兒已經跟我在一起了,就應該明白她心里的人是誰」
「你們別吵了」一直沉默著旁觀的簫泉突然大吼了一聲,倒是讓兩個人吃了一驚。
「你,玄遠,好歹是學過醫術的,難道不知道病人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休息嗎?」。
遷意臉上露出了嘲弄的笑,只不過這笑容還沒成型,他也成了被簫泉口誅筆伐的對象。
「還有你,遷意,口口聲聲要帶走玄靜,你尊重過她的內心嗎?她是你的寵物嗎?」。
「你……」遷意的火氣從未燃燒得這麼旺盛過,簡直有了燎原之勢。
「小靜靜~~」一團黑呼呼的影子突然打從幾人眼前飄過,徑直飛向了病床上人事不知的玄靜。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倒是起了滅火的作用。
還是玄遠反應最快,「杜衡,你回來了?」
「嗯。唉喲累死了,沒想到變化這麼大。不過我女兒這是怎麼了?……」正想絮絮叨叨地展開長篇大論,一看到黑著臉的遷意什麼話都沒了,只剩下閉不上的嘴巴和滿臉的驚悚,「冥……冥王……」意識還沒有清醒,身體已經自發地躲到了玄遠的身後。
「嗯?」遷意可算是看清楚了,這個鬼長得還挺風流,但是他剛才說了什麼?小靜靜?女兒?無論哪一句,都不是他願意听到了。殺氣,破體而出。
「啊哈哈,這不是傳說中一夕之間就收服了東南地區所有的游魂,坐地滅了幾百個不遠歸順的散仙的冥王嘛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啊,我可崇拜您啦,只要您有什麼吩咐,我覺得照做」這可不是見風使舵,這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哼。」一看對方是這種沒骨氣的小角色,遷意也懶得自己動手了。這樣的鬼,收服或者不收服,根本沒有什麼區別,獻給邪魄還嫌成色忒差了點。
「听說我們家小師妹重傷了?」玄啟也到了病房中,風塵僕僕,憔悴了不少。看到病床上不省人事的玄靜,一雙桃花眼難得地露出了幾分憂愁,「真是多事之秋啊。小遠你都沒有辦法嗎?」。
「完全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不過好在身體是沒有什麼大礙了。對了,你們有什麼發現嗎?」。
「嗯,具體的回去再說。」他警惕地看了遷意一眼,這張桀驁的臉他自然認得,最近搞得陰陽兩界風生水起的,不就是這個小子嗎?這次征途中也跟他有過擦肩而過的經歷,不過幸好不是正面交鋒。
「你怎麼不把寶物拿出來?」杜衡又來插嘴了。
不過,得虧他這一提醒,玄啟才想起那件神奇的法器。他從褲袋中模出了一塊石頭,「這顆石塊可真是神奇,只要周圍陰氣一重,就會變幻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圖案,不過,醫院中應該看不到吧。」
話音剛落,石頭就很爭氣地來了一段「魔術秀」,直看得玄啟目瞪口呆。「不會吧,難不成這病房中的陰氣居然比我一路上走過的地方都要重?」
「這是自然,冥王大人坐鎮呢」杜衡又自以為是地拍馬屁了。
「小子,我只是收鬼,我可不是鬼。」遷意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這時候,病床上的玄靜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發出了一連串的申吟。而與此同時,石塊中也有絲絲縷縷的物質延綿不絕地飄向了玄靜,從她的鼻翼中鑽入她的身體。
「這是什麼?」遷意下意識地想要阻斷這個過程,卻發現自己的手只能穿過這些物質,而根本觸踫不到它。
「泉哥哥,我好難受。」許久未曾說話的梓潼貼著簫泉的耳朵輕輕地說了一句話,泛青的臉色顯示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了。簫泉看了看玄靜,又看了看她,最終帶著她離開了這個「人滿為患」的病房。
沒過多久,石頭中瑰麗的色彩褪盡,石頭也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石頭。而玄靜也終于睜開了眼楮,「你們都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