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秒針和時針都到達12點的時候,套房的門被人打開了。葉小染听到了開門聲,但眼中卻未閃過任何的情緒,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態,雙手環胸,看著前方,保持著那絲骨子里帶出來的倔強。
唐胤一進屋就看見這樣子的葉小染。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她還在,悲的是她的心,他不知身在何處。
沒有人能體會這半天他是怎麼度過的,準時的上班,開會,談合作,一切從舊,但心中卻一直有著牽絆。
她醒了嗎?她看見他字條了嗎?她在做什麼?她哭了嗎?還有,她真的恨他嗎?
所有的疑問如海浪般侵蝕著他的思想,讓他根本就無法集中精神工作。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以最大馬力驅車趕來,就是想能早點看到她。但對以眼。
原來,她就像一個魔咒,深深地禁錮著唐胤的心。
從進門開始,唐胤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葉小染身上移開,她的倔強,他都盡收眼底。但他並沒有惱火,徑直地走到大廳坐到葉小染的身邊,朝著她視線的方向望去。
原來,這幾個小時她就是這麼度過的。
此刻的葉小染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女圭女圭一樣,坐著一動也不動,只有偶爾的煽動下睫毛,才能證明她還是個活物。
唐胤的眼神雖然不在葉小染身上,但他的心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旁女人帶來的那種可怕的距離感。
他不說話,不是不知道說什麼,而是要說的太多,不知道要先說哪一句。
就在唐胤正在整理該說什麼的時候,葉小染微啟著干涸且沒有任何血色的雙唇。
「我要看。」
簡單的三個字,是今天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唐胤是不是該高興她還樂于和他講話。
「看什麼?」
雖然唐胤懂得葉小染的意思,但他還是裝作不懂,只是想單純的多听听他的聲音。
「離婚協議書!」
葉小染依舊平靜地可怕,此刻的安寧與昨晚的歇斯底里形成鮮明的對比。其實,唐胤都希望她對他發脾氣,對他吼,對他打罵都可以,這樣至少她能舒坦些。
離婚協議書?
那是一個被一夜大雨襲虐過的早上,唐胤昨晚被季卉臨時找出去,說是要介紹一些大人物給他認識,唐胤本想拒絕,但季卉再三撒著嬌說這次對她的演藝事業很重要到時候,唐胤還是心軟地答應了,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溫柔鄉,驅車趕赴約好的地點。
其實,唐胤對于這個妹妹,一向是疼愛的,因為畢竟這是他母親臨終前唯一囑托給他的事情,他定要盡心盡責完成。
而且他剛認識季卉那會兒,她叛逆地要死,泡吧、嗑藥樣樣都上,最後居然還沒成年就找男人上床,唐胤知道後自然放不了這個男人,當著當時才16歲的女孩的面,將那個男人打得半身不遂。
之後季卉就學乖了,不敢再違背他的意思了,但原本開朗的她卻有一度變得不愛講話,醫生說這是抑郁癥的前兆,如果不馬上治好,可能病情會變得更嚴重。
但唐胤當時剛起家,工作忙到根本月兌不開身,于是她只能安排人在季卉身邊照顧。有一天,照顧季卉的人突然打電話說小姐不見了,唐胤立馬招人對加拿大進行地毯式搜查,最後終于在一家小型的歌劇院里找到了季卉。
原來她只是路過這家歌劇院,听到里面流淌出的音樂,便不自覺地走了進去,一听便是一個下午。
那晚季卉第一次打電話給他,膽怯地在電話那頭說道︰
「哥,我能去學音樂嗎?」
後來,唐胤幫她在維也納找了個音樂學校,從季卉接觸音樂的那天起,她的抑郁病就徹底地痊愈了。
所以,對于季卉,唐胤一直視自己的親妹妹看待。他也曾自責,當初如果不是當著她的面如此暴力,她也並不會受這種罪。
從那以後,季卉變得開朗了,後來也順利地進了娛樂圈,但唐胤卻並未把她當巨星看待,因為在他心中,季卉永遠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唐胤知道季卉不喜歡小染,也明白葉小染對他們倆這種沒血緣的關系,也一直很介意,但他沒有解釋,因為他希望葉小染能慢慢地懂得,懂得自己的苦衷。
但沒想到,當他一夜未歸,買了熱騰騰的早餐準備哄那個丫頭的時候,屋子里居然連她的人影都沒見著,更令他憤恨的是,桌上居然放著葉小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頓時,眼底的烈火開始熊熊地燃燒起來,清秀的字跡此刻在他眼中是多麼的刺眼,他一手將離婚協議書推到了地上,怒氣沖天的上樓將自己關在書房內,整個一天都沒出。
時間滴答地走,唐胤眼中滿是陰郁,性感的唇瓣微張。
「你是不相信我說的?覺我的在騙你?」所以你要親眼看到協議書上,男方那一欄上他沒有簽字,才肯相信他們並沒有離婚嗎?zVXC。
唐胤沒有憤怒,而是失落,失落她現在已經都不相信他了。
葉小染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唐胤話中的意思,但她也並不想否認。
「我現在還能相信誰?」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都欺騙了你,那你還能選擇相信誰呢?
從現在開始,葉小染一遍遍地對自己說,現在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
被欺騙過的人就是這樣,會用堅硬的外殼去偽裝自己的軟弱,其實事實上,她們脆弱到已經不堪一擊了。
我現在還能相信誰?
唐胤不禁劍眉微皺,深深地吸了口氣,緊閉著雙眸,自我調節著情緒。
如果換做今天以前,他定會大發雷霆,但今天在他看到葉小染的時候,他驚訝到了。如此安靜的葉小染,她第一次看見,如此空洞的眼神,他也第一次看到,如此陌生的他們,讓他覺得害怕。
他不敢輕舉妄動,不敢強取豪奪,因為他不想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在他眼前發生。
那就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先去吃飯,下午回家,協議書在家里。」
唐胤知道,看不到協議書,以葉小染的倔強是不會相信他們沒有離婚的事實,既然是這樣,那就滿足她吧。
總之,無論有多痛苦,無論有多艱辛,他都要把她留在身邊。即使她已殘破不堪,他也會將她身上的破碎一片片撿起,然後拼湊成一個完整的葉小染。
他堅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只要她留在他身邊,就已足夠。
唐胤擁著葉小染下了樓,徑直走向門口的路虎前,為葉小染開了車門,親自擁護著上車。
此刻的葉小染就像一個殘破的布女圭女圭一樣,任人擺布。
這頓飯雖然唐胤選了葉小染最喜歡的中餐館,但由于各自的都有濃濃的心事,所以草草地就結束了,葉小染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唐胤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霸道地強迫她多吃點。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那道距離隔得太遠,遠到可能都不會再回到從前了,雖然這樣想,但唐胤還是不會放棄,因為這個叫葉小染的女人,他永遠也不會放手!
當車驅到他們曾經的愛巢的時候,葉小染透過車窗看著那個原本她最感覺溫暖的地方,如今卻給她帶來無限的陰森與冷漠。
就好像原本像是一個開滿鮮花、春意盎然的大花園,而現已變成一個恐怖而又黑暗的囚牢。
天知道葉小染此刻有多厭惡這個地方,確切的說是,只要有關他們的點滴的事和物,她都不想再去觸踫。
唐胤先行下車為葉小染開了門,在開門的一霎那,他清楚的看到她眼底透露出來的那份厭惡感,頓時心里一股說不清的復雜感涌上心頭。
葉小染沒有看唐胤一眼就下了車,徑直走進了別墅。再討厭又有什麼用,注定無法逃月兌的命運,她早已懂得。
屋內一如她離開前的那樣,但為何現在看來如此的蕭條呢,也許心境變了,看事物的角度也就變了。
唐胤在葉小染之後進了別墅,說實話,葉小染離開以後他也很少來這里,經常呆在公司,上班下班休息,匆忙方便但卻少了份歸屬感,在他心里,有葉小染的地方,才能算是一個家,而對于這個他們曾經的愛巢,他還是很懷念的,懷念這里與她的點滴。
看著葉小染僵硬的背影,唐胤也大概能猜到葉小染此刻心中所想,自然他的心也不會舒服,又時候他就想自己為什麼這麼的了解她的每個細節,以至于給自己也帶來無盡的痛苦。
唐胤煩躁地搓了下自己的頭發,徑直上了樓,但葉小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其實她是逼著自己不要去注意他,因為她的心也會痛。
與此同時,她走到花園內,看著遍地的粉薔薇,頓時一股淒涼涌上心頭。那是她他們剛結婚那會兒,他麼利用一個周末的時間,親手在這土地上栽種的。
她還記得那時她還嘲笑唐胤說︰如果被你們員工知道,堂堂的傳奇人物如今居然在務農,你猜他們會不會笑掉大牙。
說完她自個兒就捧月復大笑起來,而唐胤卻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印,將自己的佔滿泥土的手往自己的高檔襯衫上擦了擦,然後寵溺的撓了撓葉小染已被晚風吹亂的秀發說道︰千金難博美人笑,今朝只為染紅顏。
然後輕柔的一枚吻如春日里和煦的陽光般灑落在她的眉間。
那時的葉小染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有個好家事,有個好父親,還有一個好丈夫,她真的知足了。
粉薔薇的話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而如今,粉薔薇在專門的栽培下,四季都會開放,但此刻她看著最愛的粉薔薇,卻只看到了它經脈上的利刺,原來任何事物都是有兩面的,連薔薇都有,更別說是人了。
唐胤下了樓,發現大廳沒人,就徑直走向了花園,果然葉小染就呆呆地站在小石子路上,眺望著遠方的天際。
唐胤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片他們親手栽下的花海,其實他也喜歡,因為這就像他們共同孕育的孩子一樣,是他們共同創造的。
唐胤放慢著步調想葉小染靠近,葉小染能感受到身後人的靠近,因為他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他的存在,但她卻沒有回頭,因為她怕再次看到唐胤身上的陌生。
見葉小染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態,唐胤便主動地站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間擋住了她的視線,葉小染斜開了眼,盡量不去看他。
唐胤也沒有因為葉小染的舉動而生氣,伸出手將手里的離婚協議書遞到她的面前。
葉小染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協議書,沒有接應。這是她幾個月前找律師起草的離婚協議書,是她帶著倔強和勇氣親手簽的協議書,如今原封不動地擺在她面前,她瞬間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見她不打算面對,唐胤沒有什麼考慮,就翻開了雙方簽字的那一頁,然後又一次遞到了她的面前。
當視線落到男方簽名那一欄的時候,雖然葉小染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那份空白弄得有些快要暈厥。
瞬間頭腦一片空白,身下的疼痛也在此刻變得那麼清晰,然後葉小染只覺眼前一片漆黑,最後只覺有人有人扶住了她的腰,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葉小染就眼前一黑就這麼暈過去了。
屋內,女人憔悴的躺在床上,扇貝般的睫毛此刻沒了生機似地垂著。聲旁站著一個看上去有60多歲的老醫生,正在為這女子做著身體檢查。
在檢查完最後一項的時候,原本優雅的吳老醫生皺著大眉,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開門出了臥室。
屋外,唐胤已等著心急如焚,本想進去親眼看看這丫頭身體到底怎麼了,卻不料被這看似優雅的吳老醫生狠狠地攔了下來。
無奈,他只好在門外等待。卻殊不知,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在這一個多小時里,他真的可謂是體驗到了什麼叫心急如焚,于是此刻門外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煙草味。
吳老醫生一出門,唐胤就立馬掐斷手中的煙頭,幾乎是沖到醫生面前,握住對方的肩頭,沒有分寸的搖著問道︰
「怎麼樣?是不是病的很嚴重?」不然不會檢查這麼久,唐胤心想著一定是這樣的。
吳老醫生雖然身體挺健朗的,但畢竟年紀在這,怎麼地也受不了唐胤這般折騰。
她伸手準備擺月兌眼前急上鍋的男人,卻發現怎麼也擺月兌不了。
身旁的群峰見狀,立馬上前在唐胤耳邊勸道︰
「唐總,您冷靜點。」
「你讓我這麼冷靜!她都昏過去2個多小時了!」唐胤的情緒立馬沖潰理性的邊緣,沖著群峰怒罵道。
這個樣子的唐胤,群峰也是第一次知道,瞬間語塞不知該說什麼。
最後唐胤似乎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瘋狂,平靜了下情緒放開了禁錮在醫生肩頭的手,大大地嘆了口氣。
「醫生,我太太到底怎麼了?」
吳老醫生果然是為見過大風大浪的老醫生,一問到專業問題的時候,她立馬忘了剛才的一切,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男人的眼,一字一句地說道︰
「沒什麼大礙,只是傷心過度外加……」
吳老醫生在說道這點時候,不禁停了下來,她在想剛才的那位小姐顯然是唐總的太太,那麼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他呢?
唐胤此刻盯著吳老醫生眼楮都不眨,當然也看出了她臉上的猶豫,心里不時一抽,但卻未表現在臉上,反而朝著對方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得到許可的吳老醫生自然也放下了剛才的顧忌,拿下自己的老花眼鏡,揉了揉眉心有些心疼的說道︰
「我剛檢查發現唐太太之前可能被性侵過。」
這話一出,唐胤頓時變了臉色,嘴角也不覺抽搐了一下。
而聲旁一向鎮定自若的群峰,也在听到性侵兩個字的時候,眉角閃過一絲驚訝。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唐胤從回J市就一直和葉小染在一起,所以這個性侵者顯而易見就是他們家唐總了。而且,看唐胤此刻又生氣又尷尬的表情,心中更加篤定地堅信答案就是他所猜測的那樣。
群峰此刻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才好,可是這情況如此尷尬,如果說些什麼,豈不是撞到了槍口上。
就在群峰進退兩難的時候,那個吳老醫生似乎沒察覺此刻氣壓之低,還擺出一臉同情地表情看著唐胤。
「唐先生,您看要不要報警。」
報警?群峰心中不禁倒抽一口氣。此時此刻唐胤的臉上布滿了危險的氣息,可能下一秒就要爆發,為了不傷及無辜,群峰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擋在他們倆中間,推著吳老醫生就走。
吳老醫生被這一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剛想開口問個究竟,就被群峰一個冷狠的眼神給嚇得心髒病都快嚇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