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了我們明年開春就要回京的。」太太不急不慢地回她，「你以為我想，水寥城是老爺祖籍，打死也不能賣的，今日一出手，明日族里的人就要找上門來了，所以就是每年賒幾百兩銀子也要把鋪位給佔住，還要安心給族里人從那邊鋪子領嚼用，不然我們跟著老爺走到哪，他們就要追到哪里討錢。萬一哪一日老爺仕途不順當，咱們也還有個歸處。呸呸呸我說什麼呢，大吉大利」
「歸處？」時茹冷笑，「打死我也不要回那個窮酸地方，胭脂里都是渣子，根本不是人用的。」
想到那幾年，老爺一人帶著梅姨娘在北地做官，太太帶著渡哥兒和茹姐兒在祖籍水寥城過得苦日子，太太心一酸，一把摟了竹炕上的女兒，唏噓道，「我的兒，娘再也不會叫你去那地方吃苦了，一定要在這清平江繁華地方把你嫁了。若是賀知府以後能重返上京侯府，你以後周圍就都是上京的貴夫人了，葉哥要是有出息，高品誥命怕也不是難事。」
時茹掙開了母親，繼續翻著賬冊，「八字還沒一撇呢，娘別高興太早了」
「什麼叫高興太早？」太太忍不住笑道，「給你瞧件東西。」說罷示意讓春卯拿了壓在外間桌上的請柬，「你瞧，賀家大小姐下個月月初出閣，賀太太邀我們本月月底去賀府呢。往日她不過派個媽媽來傳個話，這可是難得下了帖子，派來送信的媽媽還說，務必請茹姐兒你去呢」
「哦」時茹的聲音淡淡的，這本是好事，她怎麼開心不起來。
「我的兒，那個人不是你能妄想的。」太太拍著女兒好聲寬慰。
時茹屈了屈手指，終究還是把心思放下了。軟禁？做妾？她搖了搖頭，那樣的人，果然是不能想的。可是為什麼，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太太有些心疼，見她只流了一行清淚，忙讓人打水進來。那邊孫媽媽一張菊花臉笑得抖了起來，「太太，韋家大太太過來了。」
太太理了理衣裳，來得這麼快？想必韋家大房已經商討好了？
夏辰正手忙腳亂地給時茹摘下鐲子、戒指，春卯眼看夏辰毛手毛腳的，幫著她又扭了一條干巾子給時茹擦了擦臉。
「給時太太見禮了」外頭一個爽快的女聲已經響起。
時茹見再出去不妥，只好和夏辰留在內間，無聊的模著戒指，听那韋家大太太寒暄。
「這是鋪子里精挑的上好的鹿角膠，還有些冬蟲夏草、蔚山山藥……人參、燕窩府上都是用慣了的，且嘗嘗我們柯兒特意從北邊收來的，年代久了，有勁……年代近的，新鮮。」韋太太毫不避諱的當即就在時太太面前獻起好來了。
冬戌給她上了茶，一時也堵不上她的嘴。
「六公子小小年紀竟也掌事了？」太太順著話恭維道。
韋家大太太面上自然流露了幾分身為人母的驕傲，「軻兒從來就是沉穩的性子，老太爺在時，也說家里就他得了真傳了，他從小就比別人聰慧，早早就給老太爺派到北邊去歷練了。我有些心疼，那麼丁點大的孩子，和赤吉人打交道，嚇都要被嚇死。哪知道他不聲不響地竟然把北邊的生意也打理得有聲有色……」
太太干咳了一聲打斷了韋太太，「早些日子听說大公子身子有些不適，如今大安了？」
「多虧了您在上京留了話，柴家大少爺親自去給他問了診，哪有不好的道理。」韋太太不知怎麼措辭了，「柴府上都是好本事的，你們大少爺听說已經在太醫院行走了，遲早也是要繼承家業的。我們家雖有自己的大夫，終究比不上太醫。」
太太一直沉悶的臉上，這才閃出了幾許喜悅。
「這次來，是想談談上次……」韋太太低了聲音，看看周圍都是太太的心月復，才繼續道，「想同您談談聘禮的事。」
太太見她總算扯上了正題，這才示意冬戌等人出去。時茹、夏辰還在里面，也見不到手勢，只好繼續靜靜的，裝做無人。
外頭韋太太難得有些欲言又止，「照理這事該請媒子來說，只是軻兒年紀也不小了，我們家老爺也不放心這事過旁人之手，我只好老臉皮厚的親自登門了。」
「六公子？」太太以指壓眉，「上次不是說得大公子麼？」她得語氣儼然有些不快，可轉而又想，管他是大公子還是六公子，只要該有的數目不變，一個從未娶過親的六公子反而更好，時芸嫁去，老爺也不會說什麼了。不過這個六公子，剛被韋太太王婆賣瓜自夸了一番，她又有點不樂意了，那個賤人生的種，憑什麼能嫁個精明能干的好兒郎？
韋太太局促的穩了穩心神，「我們老爺想改成六公子……」她剛想解釋理由。
時太太忙謙虛道，「你們六公子那樣的本事，就算繼承不了家業，以後怕也要單獨立府的。我們家大姐兒從小身子就不大好，怕難以幫襯他，到時候你們做公婆的，還不來怨我沒將女兒教好。」
時茹剛哀怨自己求而不得，一听外頭似乎在說時芸的婚事，立刻幸災樂禍的仔細听了起來。
外頭韋太太的聲音又道，「怎麼敢怨您呢」韋太太擺了擺手，表示絕不可能，「銀子照上次的數，有些少了，老爺的意思，得這個數。」說罷豎起了兩根手指。
太太倒有些琢磨不透了，上次談過韋家出一萬兩聘銀娶大姐兒時芸，太太只是微微表示了一下不滿，倒沒想到一下子漲成了兩萬兩，商人家，果然財大氣粗。這個芸姐兒能賣這麼多銀子，也不枉費自己容忍了梅姨娘這麼多年了。太太心里樂意，卻不松口，懶懶道，「兩萬？」
「是二十萬兩」
太太倒吸了口氣，卻不想表現得沒見過錢似的小家子氣，只好佯裝端著茶，穩住了自己。
「不過我們想給軻兒求娶府上的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