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學子書？」
「大概是一張折子，或是一個冊子，里面有許多的簽名。」
「公子，簽名我不太會認得的。」
「蠢貨，你不是識字的嗎？只看一個冊子里面很多不一樣的字跡，就可能是學子書了，一定要想辦法給我拿出來。」
小純的聲音有些委屈，「奴婢是識字，可是先生那些東西我卻看不懂」
「罷了罷了」谷弛樂有些懊喪，讓個半文盲去看當世大儒的日常手札資料，確實強人所難了。他拍了拍小純又好生安撫了一番，「常先生最近有沒有見什麼人，或是有什麼反常地行為？」
小純搖搖頭，過了一會，才想起來，「倒是李公子向我打听過大小姐的事？」
「什麼？」谷弛樂顯然也很訝異，牆頭上的夏辰也很訝異。
「難道他對大小姐生了什麼心思不成？」谷弛樂有點興奮，「他是不是見過你家大姑娘？」
小純也不太確定，「大家住一個院子，雖然隔了牆，但是總能瞧見的吧」
「那大小姐身邊跟的是誰？」
這個小純自然很干脆的報出了夏辰的名字。
谷弛樂喃喃道，「竟然是她」之後又問問了小純，見實在沒什麼消息，又與小純耳鬢廝磨了一番，也不懼天寒地凍，好好‘褒獎’了小純一番才離開了。
這個谷弛樂在搞什麼鬼，偏偏這麼巧，每次他搞什麼把戲的時候，都會被自己瞧見，我該是他的克星吧，夏辰想。要不要去提醒提醒那個常先生他的身邊還有個細作？哎，跟我有什麼關系，隨他們折騰
夏辰打著呵欠，以為事不關己，又回去睡覺了。
沒想到，第二天小純就出事了。
事情隨著也找上門來。
一個小丫頭跑過來通知，說是常先生那邊的丫頭染了重病。常先生請大小姐做個主，要不要給送出去？
時芸皺皺眉，自己還算是個大小姐？「大少爺不在嗎？」。
那小丫頭道，「已是好幾日腳不沾地了，去問了大少爺，他說這是後宅的事，讓問您」
夏辰笑道，「大少爺糊涂了，那丫頭不是給二少爺送人了，都算是別人的丫頭了，我們大小姐插什麼手呢？」
那小丫頭苦思了半刻，「可是常先生說，人是我們府上的……」
時芸不耐煩道，「既是我們府上的，差人去跟太太報一聲就是了。」
門外有個公鴨嗓子響起，「李某唐突了，昨日多吃了些酒，勞那丫頭服侍了半宿，這幾天北風又急，叫她受了寒，這病癥來得甚急，已請了個大夫來瞧了，說是不妙，又怕還會傳染，想請大小姐得個辦法。」
時芸隔著門客氣道，「人既已送給了常先生，那自然生死都由常先生做主了。」
那人聲音帶著變聲期少年才有的粗糙與干澀，「先生說，是跟起幼借的。都是在下的錯，日後，我會給起幼陪不是的，我就去尋牙行，讓他們送些人來，買一個補給府上。只是這丫頭病得厲害，不能累了小姐貴體，還是要送出去妥當。」
時芸道，「既然是送給先生用的，那找人牙子來，也還請先生自己挑趁手的了。」壓根不想踫這事。
那人沉思了片刻才道，「也好」
夏辰推了門出去，看了看，見是常先生身邊那個怪人，看著裝像是個小廝，語氣又不似下人，估模著這就是那個李公子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眉宇軒昂，目光開闊，背挺得筆直的，愈發散發著書呆子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味。
李出雲見夏辰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也沒多想，沖著夏辰憨憨一笑，夏辰見勢也微微施禮道，「我們小姐說了，小純到底也跟了常先生一場，求個好去處。」
李出雲點點頭，「這個自然」又望了門一眼，知道時芸不會輕易露臉，有些失望的告辭了。
沒想到小純這麼快就暴露了。谷弛樂一直自是機敏，卻不知他雖聰明，小純卻不一定能不落馬腳的辦完他的吩咐，只是看這個李公子的樣子，並不像會下狠手的人，小純應該還能留個性命吧。
夏辰想得有些樂觀。
那一廂，小純還沒來得及挪出去，就‘病’死了。眾人直道晦氣。
常先生、李公子許是愧疚，買了口棺材，花錢雇了人，送到城外埋了。
小純就這麼死了，那時在時家廚房見到她，模樣不出挑，眼楮卻是個有神的，也是她一直渴望太多，人上人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做的。何況谷弛樂，實在，不是什麼好人。
夏辰望著外頭泛著靛的天空，回想起剛見谷弛樂的情形，他一直都在找時家會識字也能得到時謙渡注意的丫鬟吧當初對自己的調戲之言，也是為了讓自己對他傾心，他根本不是誠心跟太太討丫頭，為的只是讓自己相信，他有了前程，必定也能帶給自己富貴。他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不過是為了有一天讓時謙渡把自己送給常先生，好給他偷什麼‘學子書’，打听那李公子的機密只是她夏辰沒有受他的利用，陰差陽錯卻讓小純送了性命。
谷弛樂自以為自己的所為無人知曉，隔了幾天，瞅了個時謙浦不在家的時機，裝作剛回京城的樣子，來到時府這座單賃的小宅子拜訪。
下人只說太太常住在柴府，時謙浦不在，常先生是客，自然只有時芸這個主人來招待他。夏辰打掃了正廳，拜托了兩個小丫頭找了架舊屏風往廳上一立，才引出了時芸，兩人男女有別，隔著屏風略微客氣了幾句，時芸就叫送客了。
夏辰故意送谷弛樂出了正廳。
他依舊一副清貴的模樣，鶴氅隨著步履搖曳，從容悠然，極為月兌俗。
夏辰忍著沒與他說話，知道他此行肯定有目的，果不然谷弛樂先忍不住了，「才幾月未見，京里時氣雖有些不佳，好在小姑姑依舊明艷」
夏辰惡寒了一陣，憋住氣，本著臉道，「公子亦然」
「听說起幼和重水的先生也隨著太太進京了，未知居于何處，小姑姑可曾知曉？」估模著重水該是時謙浦的表字。
夏辰眼一亮，知道重頭戲來了，壓著心緒，平靜道，「是說常先生吧太太邀他也去柴府，他不願意，這京里一時半刻也賃不到好屋子，只跟我們大少爺、大小姐在這邊擠擠了。」說著眼光一掃隔壁，「諾，就在對面呢」
「小姑姑可否引懈之一去？」像是怕她不答應，谷弛樂趕緊一揖，態度好不謙卑，「有勞小姑姑了。」
夏辰才不理他，帶著他往隔壁一繞，往那側門一指，「你從這過去吧，往常叫門就有人應的」說著還好心替他拍了拍門，拍了兩下又自言自語道，「往日都是小純來應門的，哎她才去沒幾日，我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