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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玨輕輕將劍放在了亭間的石桌上，使了個眼色，琦本帶著碧玉俱都退下了，他才靜靜重復了那句，「小弟，好久不見」
夏辰依舊離他甚遠，默不吭聲。
「我知道你知道了，所以才不肯見我，是不是？」
夏辰拿指尖掐著手掌，保持著平穩的聲音問他，「知道什麼？」
他靜靜道，「若不是我派人堵你，你恐怕永遠不會再見我了吧你父親的死，我有責任。」
這句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靂，夏辰一直只是以為是因為慶熙帝忌諱父親手中的兵權，才找得借口，給父親羅列了罪名。沒想到這件事，竟也與端玨有關。
端玨望著遠方，深思的許久，終于才道，「父皇卸下兵馬大權之後，連同你們寇家軍私蓄的軍隊，天下約有一半的兵力都在宣穆侯府麾下，國中與侯爺牽連的官員也是十中有五六，如此勢力，既讓人想拉攏，也叫人忌憚。以侯爺的實力，整個幽國境內還有誰能夠輕易要了他一家的性命？」
「有。」夏辰字正腔圓，「陛下。我寇家只效忠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端玨自嘆道，「你說得是真話，是我的錯。」說著斟了一杯茶推向對坐，「小弟不坐下听我說完？這是你愛的君山銀針。」
夏辰順勢坐下，卻並不踫茶。
「那是大哥掌握皇城的第一個月，母妃最後一次見父皇，我父皇告訴她，他給我與四哥留了後手，無論如何只有他選定的人才能最終登上大位。我父皇一生極其自負，從不許別人說半句不是，兩相連同大都官員上書多次早立太子，他都不肯，結果只好自食惡果罷了。」
夏辰淡淡道，「這與我父親有什麼干系？」
端玨訕笑，「你終于承認了，原來宣穆侯寇相荀真的是你父親。」
夏辰眸中一片冷漠，「我不比有些人，口口聲聲稱自己是落魄皇族，先祖三代還沾著皇親，到你這一輩就敗落了，其實是名符其實金玉尊貴的武宗愛子，大幽景王。」
端玨捏緊了劍柄，終又放開了，「你我各有欺騙，若是當初各人都主動坦白，又怎麼會到這個地步。我府中的凹月正院，又怎麼會住上別的女人？」
夏辰忽的起身，「你府上住什麼女人，與我什麼相干？」
「若是你早說明自己出身，我自然會從後運作，好叫母妃和父皇應下你我的婚事，偏你躲躲閃閃，話不說周全，又叫宣穆侯夫人先去母妃那里好一通哭訴，害得我給打個措手不及。母妃提議只叫你做側妃，你竟也不答應，害我母妃在父皇那里丟了臉，她一連半月都沒進大正殿，就是那半個月，我和四哥失去了內宮的一手訊息，叫康王搶了先機……」
夏辰皺了皺眉，「這麼說，你跟泰王沒登上大位，都是我這個婢生子的錯了？」連端玨都帶著這樣的眼光看她，夏辰原本想開口跟他打听親生母親的下落，氣得也懶得開口。
「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是我不對，沒有早早找到你」端玨的口氣軟了下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琦本找丟人，只說買走你們的是清江來的鴇母，我差點給嚇得魂飛魄散。去年我曾南下兩江去找你，還曾在平江逗留，沒想到你就藏在平江時同知的府上……」
夏辰心道，何止呢，我還見到了你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自己有些自卑不想再與過去有任何聯系了。
端玨又道，「如今你好好的就好。」
夏辰抽出了手，又凜然坐下，「你還沒說，我父親的死到底與你有什麼關系？」
端玨知道兩人若想重敘舊緣，必須再無隱瞞，「大哥掌握皇城的第三個月，內宮盛傳父皇駕崩，四哥坐不住了，我倆手下能動用的人手不足，他鼓動了我，與我一齊寫了密函送去了雲遙城。他那封信我不知寫了什麼，我這一封，是按四哥的要求描述了京畿的局勢，請宣穆侯帶兵回京撥亂反正。後來，嘉定將軍回京找到了我，說是當時我在信中說自己受康王軟禁，恐命在旦夕，急求鎮南將軍寇相荀輔位，又以父皇遺命為要挾，你父親終于在邊境調兵，並先帶了先頭部隊返京，結果給破風營連同魏國公的耿家軍半道伏擊，殞命永東。大哥以他不受詔命私自調兵為罪名，又有人檢舉說宣穆侯與南逆秘密交往，又在里、涼兩州暗開互市，給赤吉人大開方便之門，乃國中第一蛀蟲，大哥有了借口，也終有了你寇家抄家滅族之事……」
端玨說得極慢，似乎壓抑了很久，也並不想合盤托出，只是他知道就算勉強挽回了華小弟，一旦小弟得知事情始末，他二人就真的緣分盡了。他說完之後，靜待了許久，見小弟只是靜靜的望著杯中的銀針，什麼話都沒再說。
端玨隨她一同看著指尖，「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夏辰搖搖頭，風中似乎摻雜著太多肅穆的氣息，整個聒噪的祈王府，突然落定了下來。
端玨道，「四哥與永寧侯密約，以中都五萬大軍換防魏國公南軍，中都大軍由北南下之時，將路過國都上京城休整……」
夏辰道，「你們想逼宮？」
「是。」端玨面不改色，「那位置本就是父皇留給四哥或是我的，四哥說，我們只是拿回我們該得的東西。大哥常年服食長樂散，身子早就虧空得不成樣子，一旦端起扇或是端起翔接位，更不好對付。今天就是中都大軍回京的日子，整個祈王府除了權臣勛貴的後宅，前院還聚集了眾多權貴子嗣？」
「都是人質？」
「是，若一切順利，今天入祈王府的所有人依舊會平平安安的各回各府」
夏辰听到此處，心中也存了僥幸，若是泰王、景王這邊重新得勢，起碼寇家洗冤有望，不會像現在這樣根本無翻案的可能。
端玨重新拉出她的手指，「現在，我不會接你走。」
「我知道了」
「並非是我不想，我特意讓母妃邀了時家的小姐，就是為了找機會見你一面。四哥與我所謀之事太大，稍有不慎即會粉身碎骨，我一直沒去找你，就是怕就算找回了你，我也依舊沒有能力庇佑你。你放心，待大事定下，我會想辦法接你離開柴府，除了你父我不能還你，你往日有的，今後只會更好。」
夏辰哂笑道，「若是事敗呢？」
「若是事敗，我已安排了人，會盡快送你出上京。你想去雲遙見你弟弟也好，想去尋你父親的舊部也罷，從此天高任爾飛，海闊任爾躍……」
「如此，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夏辰面上依舊是毫不在乎的表情，其實也暗暗替他揪心，就算他二人曾經真的談婚論嫁，但到底沒有實施，也是她先拒絕了他。如今他還能替自己想得如此周到，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敢問殿下，奴婢可否先行？」夏辰站了起來，欲做告辭。
「小弟，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夏辰自嘲道，「瞧我，平日里說習慣了，一時竟改不了口。」
端玨看她這副模樣，倒是心疼多過思念，「是我對你不住，你等我。」
夏辰沒有回應，徑直順著原路要走。
端玨依依不舍地喚道，「華小弟」
她回過了頭。
端玨道，「你穿裙裝尤甚胡服」
夏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他。
當夏辰的身影，徹底清出了景王端玨的視線，端玨換了個口氣道，「琦本？」
琦本立刻從另一側現出身來，「嘉定將軍有沒有過來？」
琦本努努嘴，旁一身盔甲的原鎮南軍副將嘉定將軍單膝叩地，「末將參見王爺。」
端玨假意才發現，連忙回頭，將琦本身旁的四十幾許的漢子扶了起來，「將軍一路辛苦了」
嘉定副將謙虛道，「敢言辛苦都是末將分內的事。今得知大小姐安好，末將對將軍總算有所交待……」
端玨擺擺手，「我與寇小姐早就約定婚姻，自當竭盡所能保她一生平安喜樂，將軍焉知這不是我對侯爺的交待。」
嘉定副將一生敬佩宣穆侯，是死命效忠鎮南將軍的眾多將領中的一員，掌管的大部分都是宣穆侯私蓄的軍隊。他們這一支在里州邊境，是以並未給淮人遠、秦蒔等人吞並，又因是私下部隊，也沒被慶熙帝的正規軍收並，如今獨立于外。景王知道了他們的性質，又听說是極效忠寇家的嫡系私軍，才扯出寇華，指望打一打親情牌。
嘉定副將是個爽朗的漢子，一听景王說什麼互為婚姻的事大為歡喜，「昔日我就听我們軍師說過，景王與我們大小姐乃人中龍鳳。大小姐顛沛流離，我等遠在邊關望塵莫及，還好有王爺代為籌謀，如今大小姐平安歸來，我們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今日之事，我等自當盡力。」
端玨拉著他再三唏噓一番，心中暗嘆自己總算拉到了一個強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