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福康安的允諾,紅羅底氣更足,她轉過身對著那大漢從容不迫地擺了擺握槍的右手,道了聲︰「請吧」
那原本一直不肯示弱的大漢不知是否被紅羅勝券的握的神態懾住,此時已是汗流夾背,臉色灰敗,原有的驕橫之態已無跡可循。
整個校場寂如死灰,蘇得更是駭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對不住」一片寂然中忽地響起那大漢沉喑的聲音,他飛快覷了一直緊盯他不放的紅羅一眼後,迅即低下頭去。
紅羅心頭一喜,心思幾乎在面上昭現,轉念一想,卻又壓下,她看實那漢子,仍舊繃著臉道︰「你對不住的人可不是我」
話落,紅羅移至蘇得身邊,將左手攤開伸向距她身邊最近的一個清兵,那清兵會意地伸手接過了紅羅手中的彈藥。
紅羅即用空出那手扯著六神無主的蘇得徑直走到大漢跟前,一字一頓地大聲說道︰「你對不住的人是他」
那大漢此時哪里還耍得出半點威風,眉角下垂,灰心喪氣地向著蘇得抱拳道︰「適才多有得罪,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蘇得直愣愣望住大漢,渾噩如夢,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回應,紅羅見狀,立即拿手肘用力捅了捅他的胳膊,蘇得這才受驚而醒,慌亂地對著那大漢一邊擺手,一邊不迭道︰「不……打緊不打……緊不打緊」說話時,他舌頭像是打了結似的。
紅羅面上這才漸漸松下,對那狼狽不堪的漢子朗聲道︰「好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眾人這才長出了口氣。
紅羅轉向仍在發愣的蘇得,道︰「咱們回去吧」兩眼呆滯的蘇得卻望著紅羅不動,顯是仍驚魂未定。紅羅見了又憐又惱,伸手拽住他的胳膊,轉身抬腳便走。
行至福康安身旁時,紅羅忽地站定,微微側臉望向他道︰「公爺,適才若是有人又犯了軍中規矩,我想他已得了教訓此事是否可就此打住,誰都不必再受罰了?」
福康安凝視紅羅,面容微沉,抿嘴不答。紅羅見狀,不再多言,帶著蘇得頭也不回的走了。
屏息多時的操場上這才開始輕輕響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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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帳之中,紅羅將槍往桌上隨手一擱,拉著面色仍是青白的蘇得到一張椅子前,兩手搭上他的肩頭輕輕一按,蘇得便坐到了椅子上。然後她又伸手拿過茶壺倒了一碗熱茶放到蘇得手里。
蘇得順從接過,將茶碗遞至唇邊,只听「咕嚕咕嚕」幾聲,茶碗便見了底,緊接著又大喘了幾口氣,心神漸漸回穩,這才算回魂為人。
「你跟我說實話,剛才究竟傷著了沒有?」立在一旁居高臨下緊盯蘇得的紅羅看他面色漸漸恢復,立即關切開腔。
蘇得一手放下茶碗,抬眸感激地望向紅羅,老實說︰「我被那人踹了三腳,他勁是挺大,踢得人生疼,但都是踢在些皮厚肉多的地方,不是什麼要緊部位,應是沒有大礙,姑娘不必憂心」
紅羅聞言稍稍安心,又交待蘇得說︰「咱們出宮的時候帶了不少藥,待會兒你去那藥箱好好找找,一定得擦些傷藥,千萬別落了病根」說完,自己也在另一張椅子上落坐。
「是蘇得知道。」蘇得感激地點點頭。頓了一頓後,又有些遲疑開口道︰「姑娘適才……你為何要那樣做?」
紅羅一想起適才之事心里不免還是有氣,眉頭輕輕一擰,恨聲道︰「那人實在是太過猖狂了不讓他受點教訓,他還道別人受他欺負是天經地義似的」
「可是,可是……他若真是和你……決斗,你興許會喪命的」蘇得心有余怖,眼中難掩驚懼,聲音都微微發顫。
「反正今日他不向你認錯,我說什麼都不能饒了他要真較量起來,也不見得我就會輸給他」紅羅憤慨地輕哼一聲,面上起了些倔意。
蘇得啞然,兩人一時無話。
稍頃,紅羅忽地嘆了口氣︰「其實,你這是在代我受過,都是我害了你」
蘇得不解地望向紅羅。紅羅微微苦笑,道︰「營中將士大多不願意我在這兒教槍,只是我有皇上和公爺撐腰,他們奈何不了我,但他們憋在心里那口惡氣終是難下。頭幾日,公爺雖杖責了幾個人,可那也只是讓人威而不服。他們為難你,就是想將我一軍。只是苦了你,為我受罪。其實要對你說對不住的人,還該有我」
蘇得听後,心中大感惶恐,急急道︰「姑娘可千萬別這麼說這真是折煞蘇得了」
紅羅忖了忖,面帶愧疚地對蘇得道︰「你還是不要陪我淌這趟渾水了,我這就去請公爺送你回宮」
紅羅話聲一落,蘇得已是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口中直嚷︰「我不走我不怕那些人我絕不能丟下姑娘一個人先行回宮」
紅羅看蘇得情意甚殷,心里大是感動,她低首撫弄著自己的手指,略一思索,方道︰「經過適才那麼一鬧,以公爺的性子,必不能容這事再發生一回了,相信這營中應也不會有人再敢找你茬了好你就安心留下吧其實我也不想你走,你要不在我身邊,我在這營中的日子就更難過了」蘇得這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臉上浮起安心的笑意,重新坐回紅羅身邊。
又過片刻,蘇得懇切對紅羅言道:「紅羅姑娘,我自小到大,從未有人像你那樣為我——而戰,以後蘇得這條小命就是你的了」
紅羅听得一愣,出神地望了蘇得半晌,突然呵呵兩聲笑了出來︰「你謝人的禮物可真夠別出心裁的我要你那小命做什麼?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就算全給了我,我也不能多活個九十九你這份大禮還是自個兒留著用吧」
紅羅話一說完,便換了蘇得呆住,他直愣愣瞧著紅羅,半天才回過神,「噗」地一聲噴笑出來,嘆道︰「什麼事一到姑娘口中,總是特別可樂」
蘇得的笑聲慢慢由小變大,紅羅忍不住也跟著他笑,兩人笑得幾乎打跌,瞧那情形,就像方才在校場里那場驚心動魄從未發生一般。
就在一片笑聲中,兩人耳中突然傳來了福康安的喚聲︰「紅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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