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回到乾陽宮時,見皇帝陛下端坐在椅子上,左手食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眉頭緊鎖。
「你怎麼還沒休息啊?」
「我是怕有人有了女兒就忘了相公,在這兒望妻呢。」皇帝略帶醋意地抱怨道。
「你怎麼沒個正經,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跟自己女兒吃醋。」皇後坐在梳妝台前,將頭上的飾品一一拿下。
「別跟我提那孽子,我現在听到她就來氣。」皇帝站起身,走到皇後身後,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替自己妻子梳頭。
「你是不知道啊,今兒早朝時,拓跋琮那老混蛋送了封國書過來,中間提起了顧言歡那丫頭。你說說,她把我們盛元的臉都丟盡了,我能不生氣嗎?」。
「什麼老混蛋啊,他好歹也是西岐的一國之主,你這麼叫習慣了,要是哪次不小心說漏嘴了多不好。」皇後靠在自己丈夫的身上,任由他一遍遍的替自己梳發。
「你倒想得周到,可別是心里還想著他啊?」
「胡說什麼呢你,我現在心里只有你和那群孩子們。」皇後轉過身去,背對著皇帝。
「好了好了,是我說錯了,你不許生氣啊。」見自己說錯話,皇帝連忙道歉,霸道又不失溫柔的安慰著。
說起這盛元帝後二人啊,還真有一段故事。別看人前相敬如賓,擺足了皇室的架子,這私底下就跟尋常夫妻沒什麼兩樣,畫眉梳發,嘮嘮家常是常事。
當年,這盛元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對皇後雲想一見鐘情,當時,皇後並不樂意進宮,據說皇帝可是想了很多法子,甚至愛美人不愛江山。最後終于抱得美人歸,有情人終成眷屬,帝後二人琴瑟和鳴。
「王喜,去把那碗冰糖燕窩端上來。」皇後站起身,對在門口候著的喜公公吩咐道。這才轉身對皇帝說道︰「你這兩天國事繁忙,今兒個又為那丫頭生氣,這燕窩權當養生吧。」
「我就知道還是想想你關心我啊,哪像那丫頭,總不讓我省心。」皇帝舀了一勺,邊吃邊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這個時辰去傾歡宮干嘛。這丫頭才惹禍,就該晾著她,讓她反省去。」
「還不是因為她今天讓熱水燙傷了,肩膀上燙得都起水泡了,看得我這當娘的真是心疼。」皇後就著皇帝坐下,解釋道。
「燙傷?怎麼回事?」皇帝吃了一驚,放下勺子問道。
「都怪我心急了一點,一听她闖了這麼大禍,一生氣,就把一杯熱茶潑了過去。這孩子也是,都不知道躲開。」皇後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明明疼的臉都白了,愣是不吭一聲。」
「你把上次南疆進貢的那瓶藥給她送去了沒?」
「我這不就是給她送藥去了嘛。」
皇帝點點頭,換了個話題︰「好了,不說這個了。對了你有沒有留意一下,京城里有哪家合適的?」
「你這還真想把歡兒嫁出去啊?這孩子任性又倔強,這麼急著把她嫁出去會不會委屈了她啊?」顯然,皇後也沒料到自己丈夫是打定主意要把這個不听話的女兒嫁出去的。
「都說金口玉言,這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來不成。」皇帝喝完一碗燕窩,用錦帕擦了擦嘴,「再說委屈,那丫頭還會委屈了自己?可別到時候鬧的別人家天翻地覆,我就該謝天謝地了。」
「可是……」皇後欲言又止,顯然是放心不下這個小女兒。
「哎,其實啊,我又豈是舍得把她嫁出去。這孩子雖說讓人頭疼了一點,可腦子聰明嘴又甜,比起她那兩個溫婉的姐姐,性子反而討我喜歡。」皇帝按了按額頭,不否認自己對顧言歡的喜愛,「只是,這次她鬧了這麼一出,別說盛元了,連那些蠻夷小國都知道了,這流言蜚語的,一句比一句難听。若再放任這丫頭這麼下去,等敗光了名聲,可真是想嫁都嫁不出去,那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嗎?」。
「說是這麼說,可這一時半會兒,上哪找配得上歡兒的啊。再者,這孩子眼光又高,也不知看不看得上人家……」這話說的在理,皇後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不說別的,單就自己在宮外看到的那些百姓議論紛紛,這種事對于一個未出閣的公主來說,畢竟是損了名聲。但天家結親又不比尋常,這駙馬的脾氣秉性都要考量,說嫁就嫁,哪那麼容易啊。
「其實,我這兒倒有個人選。」皇帝見妻子不反對,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瞧陸相家的公子怎麼樣?」
「陸相家的?你是說……是不是那個叫什麼陸……陸則煜的?」
「正是。我瞧見這孩子兩次,人長得周正,脾性也穩重,這家世嘛,勉強也能配得上歡兒了,到時,朕再封他個爵位就行了。」不得不讓人懷疑,這皇帝是不是早琢磨好了,連加官進爵都想到了。
「不過,我倒是听說那孩子少年老成,性格古板,一年到頭板著個臉,那些上門求親的就是這麼給嚇跑的。這性格和歡兒差了這麼多,會不會合不來啊?」皇後畢竟是一個女人,最先考慮的不是什麼家世,而是自己女兒的幸福。
「我看倒未必,歡兒那丫頭,就得找個能制得住她的,好好管管,不然,通天的簍子她也敢捅。」
「我還是不怎麼看好,再說歡兒還不一定樂意。」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丞相那邊也由朕去說,咱們是公主下嫁,不怕他不答應。」
這話說的,雖然你是皇帝,也不帶這麼理所當然的仗勢欺人吧。
遠在丞相府好好坐著喝茶的陸相爺,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頓覺渾身涼颼颼的,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次日早朝退後,皇帝特意留下了陸相,等在御書房中。
「微臣參見皇上……」這陸相心里是七上八下,畢竟能被皇帝留在書房的人是屈指可數,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免禮免禮,王喜,去給陸相搬張椅子。」皇帝親自扶起陸相,朝王喜吩咐道,自己坐到書案後的椅子上。
「微臣不敢與陛下同坐,皇上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臣定當萬死不辭。」陸丞相被皇帝難得的親切弄得膽戰心驚,更加模不著天子的本意。
「陸相你不用如此,今兒個咱們君臣二人不談國事,只談家事。」
「家事?」陸丞相更加疑惑了,自己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這皇上要談家事怕是找錯人了吧?
「不錯,既是家事,而且還是件喜事。」皇帝終于決定不賣關子了,直接說出來,「陸相啊,據朕所知,你的大兒子尚未婚配,你瞧朕的九公主給你們陸家當媳婦怎麼樣啊?」
「皇上,這……公主金枝玉葉,犬子哪里高攀得起啊。」陸相一听,驚得從椅子上滾下來,跪地求饒。這心里跟吃了黃連一樣,苦的不是滋味。那九公主的軼事,他也听說一二。可就這一二啊,也夠他皺眉了。別說公主,就是普通的大家閨秀也沒她這樣的啊,開青樓,逛窯子,那是女人能干的事嗎?這麼一位不守禮教的主兒要嫁進他們陸家,他能不求饒嘛。
「陸相,朕記得你是先帝十九年入的仕。這都快三十年了,你啊也算鞠躬盡瘁了。朕與你要是能結親,咱們君臣不是更貼近些嘛。「
「這,這……」陸丞相愁得眉毛都攢一起了,這皇上開口求親,便如同賜婚,聖意難違,又豈敢輕易回絕啊。
「陸相不說話,朕就當你答應了。這往後啊,按照民間的稱呼,朕還得跟你稱一聲親家呢」敢情這天家啊一個比一個厚臉皮,這哪是求親啊,逼婚還差不多。人家這是答應嗎?是想著怎麼拒絕呢
「皇上,這可使不得啊。我們陸家不過是一介書生起家,這與皇家結親,真是不敢高攀啊。」
這話潛意思就是,我們陸家世代書香門第,你們皇室難得出個混世魔王,壞了你們顧家的名聲也就夠了,可別再來糟蹋我們陸家的名聲啊。這趟渾水啊還真是不敢淌啊。
「听陸相的意思,還是朕的九公主配不上你們陸家了?」皇帝龍目圓瞪,天子之威壓得陸相差點沒喘過氣來。
「不是不是……」陸相連忙搖頭,這情景要是敢點頭,指不定陸家上下百余口就不保了。
「不是就好。那這樣,朕明日早朝就封你個侯爵,那愛卿你也不必糾結于出身了。」
這算是打個巴掌再賞顆棗吧,陸丞相可真是郁悶的有苦說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