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罷,那位叫柳兒的女子停頓了片刻,瞄到一旁執鞭的兩男人,才挪動腳步,不情不願的向二樓走去。顧言歡不以為杵,搖著扇子,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青竹閣,其實頗有幾分名不副其實,跟一般雅間無甚差別。若非得跟青竹扯上點關系,也就是掛在東邊牆上那幅竹枝圖了。
顧言歡進屋後,徑直坐在桌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小抿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雖說她不懂茶道,但從小被錦衣玉食地伺候著,便是漱口的茶水也是上等的好茶,哪里喝過這麼劣質的茶水,更何況味道還有幾分奇怪,苦不像苦甜不像甜的,才小抿一口,滿嘴便是怪怪的味道。當即,那杯茶被扔在一邊,不願再踫。
而柳兒從進門開始,幾乎沒怎麼移動過,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警惕地盯著顧言歡。
顧言歡看著她一副生怕別人吃了她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過來坐,站那麼遠還怎麼伺候我啊?」說到底,顧言歡就是個性格惡劣的主,一開口便是忍不住的調戲。
柳兒猶豫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動作。
顧言歡眉毛一挑,故作凶狠︰「看來你是沒被那兩人打怕,要不要我把劉媽媽喊來啊?」
果然,一听這話,柳兒臉色立馬白了幾分,沒怎麼思考,就坐到了顧言歡身旁。拿起顧言歡飲過的茶杯,喝了一口,卻不咽下,對著顧言歡的嘴就要湊過來。把顧言歡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身來,推開柳兒。
好險好險,她母後說女孩子第一個親嘴要留給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她可不想這麼無緣無故的失去初吻啊。
「我看你伺候我也不是心甘情願的,要不這樣,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讓我滿意了我就放過你,如何?」定了定神,顧言歡提議道。
柳兒驚訝地看著顧言歡,顯然一時接受不了公子的轉變。想了半天,才輕輕點了點頭。
顧言歡也偷偷舒了口氣,她是對這霓華院好奇,但只是好奇里面的姑娘,其它的她就興致缺缺了。
「你以前也叫柳兒嗎?」。顧言歡想了想,拋出了第一個疑問,她總覺得「柳兒」只是一個藝名,「我覺得像你這麼美好的女子,名字不應該這麼普通啊。」
柳兒動了動嘴唇,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目光有些渙散,半響終于說道︰「回公子,柳兒現在就叫柳兒,也只是柳兒。」
顧言歡點點頭,對方不願細說,她這麼善解人意自然不會逼迫,馬上又有了第二個問題︰「那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啊?」
「被哥哥嫂子賣來的。」這次倒沒什麼猶豫,柳兒飛快的說完,語氣甚至有幾分惡狠狠的感覺,
「你家里……」顧言歡有點疑惑了,她原以為來這兒的女子多半是自願的,就算她對霓華院不是很了解,但就憑那有限的認知,她也知道這里的女人做的多半不是什麼體面的事兒,若非自願,誰願意干這一行。可現在看來,似乎事實不是如此。
「我娘去得早,後來爹也走了,是我哥把我帶大的。」大概的心底的憤怒急需宣泄吧,柳兒沒等顧言歡問完,便自己說了下去︰「說是帶大是好听的,我在哥哥看來不過是個可以壓榨的沒用的女人。後來哥哥娶了媳婦,我也滿十五歲了,按哥哥的說法,是隨便找戶人家嫁了干淨。可不知道那個女人從哪邊听來的,說是賣到這兒比嫁人值錢多了,于是說服了我哥哥,兩人合伙把我賣了。」
顧言歡听完,有些怔忪。雖然小時候母後也會跟她講灰姑娘的故事,那時她就想灰姑娘多可憐,後母和她兩個姐姐多可惡,可不曾想今日竟听到了一個現實版的,比灰姑娘更淒慘的故事,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柳兒講到這兒,也停下了,默默地坐在一邊。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
直到顧言歡忍不住站起身來,這份寂靜才被打破︰「我幫你離開這兒吧。」
柳兒不可置信地盯著顧言歡,懷疑自己听錯了,有些顫抖地問道︰「真的嗎?不,不行,我的賣身契在這兒,跑不了的。不過,謝謝你,真的。」
「賣身契?」顧言歡第一次听說有這種東西,疑惑了。
「就是我賣身在這兒的證明。」
「那替你拿回來不就行了,告訴我你的賣身契在哪里?」
「在劉媽媽那兒,可是要很多銀子。」柳兒低聲說道。
「放心吧,我說給你拿回來就拿回來,你等著。」顧言歡長這麼大,惹的禍不少,可真正意義上的做好事,這還是頭一回,因此,相當熱情。
說著,便開門吩咐門外的小廝把劉媽媽叫來。
不消片刻,劉媽媽便扭著她那水桶腰過來了。
「雲公子啊,可是柳兒哪邊伺候得不好得罪您了?您且消消氣,那小妮子犯的錯我替您教訓去,要不我讓我們院里的頭牌月月來伺候您?」
「不用了。」顧言歡連忙攔住她,「柳兒那丫頭很得我意,把你叫過來是想問一下,我要買下這丫頭得出多少銀子?」
「啊?」劉媽媽詫異了,她干這一行幾十年,還沒見過這樣的客人,這見面不超過一炷香,就要買下樓里的姑娘。忍不住多瞧了柳兒幾眼,這丫頭哪來的本事,這一會兒工夫,就忽悠的客人要替她贖身。
不過,想歸這麼想,面上劉媽媽還是滿臉堆笑︰「公子真是出手大方啊,這樣也好,媽媽我啊也是個大方的人,公子您出五百兩,這丫頭就讓你帶走。「
五百兩?顧言歡雖說是養在深閨的公主,但對于銀子並非毫無概念。比如絕味樓的招牌菜酥味子鴨要二十兩一只,那麼她買下柳兒就是二十五只鴨子的價錢,用二十五只鴨子換一個大活人,在顧言歡看來,值了。
「好。」顧言歡說著,便從懷里掏出兩錠銀子,扔在劉媽媽手里,開口到道︰「銀子給你了,把柳兒的賣身契拿來吧。」
「公子,這……」劉媽媽掂了掂手里的金子,臉上的笑容僵硬了︰「我說雲公子啊,你這兩錠銀子子加起來最多不過二十兩,離五百兩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記得之前還給過你一錠金子吧。」顧言歡有幾分尷尬,雖說貴為公主,可真正用到錢的地方可謂少之又少,她身邊能有個幾十兩已是難得,要一下子拿出五百兩還真難為了她。
「哎呦公子,話不可這麼說,我劉媽媽開門做生意,一碼歸一碼,你之前給的是買柳兒過去伺候的,現在又是把那丫頭買下來,這兩碼事可不能混在一起啊。」劉媽媽一听,立馬急了,「再說,就算加上那十兩金子,也不過一百二十兩。我說雲公子啊,你是不是沒帶夠銀子啊?那就等您下次帶夠了再給那丫頭贖身吧。」
話說到這,劉媽媽一張圓臉上已有了幾分不耐,若不是看在顧言歡這一身華服以及之前出手還算大方的份上,怕是就要趕人了。
顧言歡從小到大,任誰不是對她笑臉相向,哪受過這種待遇。當下,擺出公主架勢,語氣凌厲︰「若我非得帶走柳兒呢?」
「喲,這可對不住了您,我這霓華院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來搗亂的。阿福,阿力,給我請雲公子出去。」顯然,這劉媽媽不受威脅,甚至反過來命人哄顧言歡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