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回來了。」
正當屋內眾人坐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時,總算正主的回來了。
顧言歡朝門口望去,只見一人身穿湛藍色長衫,繡著銀絲線的竹葉花紋,長發用同色發帶束起,面容俊朗,不苟言笑,兩條劍眉飛入鬢梢,一對星目亮若星辰。這人一進屋便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這是怎麼回事?姨母和表妹怎麼跪在這兒?」陸則煜一進來,便發現屋子里跪著兩人。
經陸則煜這麼一提醒,陸相和二公子才發現這座下竟跪著兩人。
于是,眾人的眼光都轉向上首坐著的顧言歡。
還未等顧言歡開口,那跪著的小丫頭急著開口,嗚咽著說道︰「表哥別生氣,是我和娘不小心惹公主生氣了,所以公主罰我們跪著。」
「這大清早的真是胡鬧,都起來吧。」陸則煜揮了揮手,走到顧言歡旁邊的椅子坐下,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是……」這樣的。銀屏听不下去某人在那兒歪曲事實,忍不住開口辯解,可是才說一半就被顧言歡攔下。
沒想到在這相府還能遇到這麼有趣的事,顧言歡又看了一眼那個所謂的表妹。
細看之下,那張臉蛋也是有幾分姿色的。兩彎柳葉眉細細長長,一雙秋水瞳波光婉轉,兩頰緋紅,紅唇嬌艷。一副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樣兒,
更何況看那兩人听了陸則煜的話,馬上從地上爬起來,都不用征求她同意的,顯然還是沒把她放在眼里。
還有那個姓陸的,從見面開始就對她一副冷面孔,現在又明顯跟她對著干,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讓那兩人起來,哪怕是做做樣子也不願問她一下。她欺負她們?笑話,從進這廳堂到現在,到底是誰欺負誰啊。老的少的都給她臉色,當她軟柿子,好捏嗎?
不想娶她早說啊,她有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成親嗎?嫌她名聲不好,她自認問心無愧,出入百花樓只為個人喜好。更何況百花樓里的姑娘有情有義,比起這些高坐廳堂,明里暗里斗個不停的人不知高尚多少倍
顧言歡臉色變來變去,已是將心頭怒火壓了又壓。若不是臨出嫁前,母後千叮嚀萬囑咐在陸家要以禮相待,還有父皇半威脅她若是惹是生非就拿百花樓開刀,她早就不看這群人的嘴臉,扭頭就走了。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顧言歡說道︰「不是要敬早茶嘛,現在人也到齊了吧,再拖下去恐怕要誤了時候了吧。」更重要的是,她還沒吃早飯,早點辦完事早點填飽肚子要緊。
「是,公主說的極是。」陸相邊連頭邊吩咐旁邊的老奴,「快把早茶端上來,莫讓公主等急。」
「女乃女乃,請喝茶。」顧言歡端過茶杯,彎腰遞給那個從她進屋就沒笑過的老夫人。
老夫人眼皮都沒抬,兩手撥拉著手中的佛珠,完全沒有接過茶的意思。
對于這種明顯的敵意,顧言歡即便神經再粗也能感覺到。這不像幾個月前在皇帝的書房里,她捧個茶杯那是認錯,是心甘情願的。而現在對她而言只是例行公事的敬茶而已,真逼急了她,可別怪她不給他們好臉色。她顧言歡長這麼大,誰敢這麼欺負她?先是那對白痴母女不把她放在眼里,後是這個老夫人倚老賣老,故意刁難她,她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了,這一個個看她不順眼,當初還同意什麼婚事呢。
「娘,公主在向您敬茶呢。」陸相見氣氛尷尬,連忙推了推老夫人,又轉頭對顧言歡抱歉地笑笑︰「公主莫生氣啊,微臣的娘她年紀大了,眼楮有點不好使,方才定是沒看清。」
笑話,她進門都能看見,現在湊到眼前敬茶反而看不清了,這是唬弄誰呢。
不過想是這麼想,顧言歡面上卻是笑得明媚。都到這個當口了,若她此時翻臉,那前面的忍耐就白費了,指不定到時鬧到父皇跟前她們還倒打一耙。而且,顧言歡隱隱覺得她越是笑得高興,這群人心里越是難受。
等這敬早茶的禮結束,顧言歡吐出一口悶氣,餓著肚子一大早起來,早飯沒吃到,氣倒是氣飽了。這會兒正事兒辦完了,她也懶得呆在這里看她們臉色,索性尋個借口空著肚子離開前廳。
「老夫人啊,這就我看來,您這公主孫媳啊可真不是能高攀的。這做媳婦的嘛,就應該眉低眼順,伺候公婆。不過這位九公主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嫁過來第一天就來個下馬威,絲毫不把您和姐姐放在眼里。還有我跟玉兒也沒得罪她啊,她倒是一上來就拿我們兩個立威啦。」顧言歡前腳走出廳堂,二夫人的妹妹就開始喋喋不休地嚼舌頭。
「姨母,你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這讓有心人听到,還以為你故意挑撥公主和我們的關系呢。」不等老夫人開口,陸承楓已先一步涼涼地開口。他從太白居那次就對這位公主嫂嫂頗有好感,再說這位姨母的品性,他也了解三分,因此如是說道。
「楓兒說的對,你要知道公主畢竟是公主,不管外面什麼風言風語,她終是正統的皇室血脈,這君臣之禮不可廢。我和你姐姐算是公主的長輩,這見不見禮還可另說。但是你不是我們陸家的人,這平民見到公主那有不行禮的,我看啊這九公主沒治你的罪已經是仁慈的了。」說來,老夫人雖然不怎麼喜歡顧言歡這孫媳婦,但這話說的不錯,沒有偏袒她們母女。
王氏听了,臉上一時青一時白,沒想到這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頓時尷尬不已。
「娘您別生氣,我這妹妹心直口快,生性如此,她的話您听了也就听了,可別放在心上。」二夫人一看老夫人臉色不對,連忙開口。要知道她在府里的地位有一半要仰仗老夫人,可不能因為妹妹的這幾句話,連累自己破壞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就不好了。
「哼,心直口快,我看是不用腦子吧,怪不得十幾年在周家也只是個妾。」後兩句說的很小聲,但坐的近的人還是能听到的。比如二夫人听了這話,臉色也白了幾分,卻還是面帶笑容。
「其實公主嫁到我們陸家,我們都還無所謂,只是苦了煜兒了。要是公主以後撒起潑來,還真是打不得罵不得。若是能有個小孩就好了,也能讓她收收心,最好是個男孩,如果不是男孩的話,也不知道這公主善不善妒。」老夫人才不管剛才那話有沒有被那兩姐妹听到,轉頭對眾人說道。
「女乃女乃且寬心,公主金枝玉葉,我自是有分寸的。」陸則煜听到老夫人點自己的名,連忙回過神來。
他對顧言歡的印象,最深刻莫過于十二年前那場偶遇了。那時那小女孩神采飛揚,俏皮野蠻的樣子早已深入他心。他本以為以這丫頭的脾性定是氣不過今早眾人給她的難堪,定會當場發火,指不定還會像當年那樣撂下狠話。卻不想十二年過去,神采飛揚依舊,卻不會無理取鬧,更兼進退得宜。果真歲月如刀,帶走了昔日的童真,他本還有幾分期待那丫頭野蠻跋扈的樣子呢。
又想到昨晚龍鳳燭下,那張雙頰緋紅,驚艷得讓人幾乎移不開眼的臉,還有嘴角粘著的花生米,想起來就好笑。
對了,說到花生米,似乎從昨天到現在,那丫頭還沒吃過飯,可不要餓著了才是。
想到這,找來貼身的小廝,耳語吩咐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