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祈越被這尖叫聲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查看情況。
還好顧言歡沒跑多遠,此刻,半躺在地上,揉著小腿,「哎呦哎呦」嚷個不停。
「你,你還好吧?」柯祈越站在一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之前他想喊住她就是擔心她會摔下去,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言歡已經摔下馬背了。這下坡的路不比上坡,尤其對于初學者,沒掌握好平衡一不小心就會出事,這不,眼前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我,我的腿好像摔斷了,動,動不了了,疼,好疼。」
柯祈越聞言忙蹲,小心翼翼地抓起那只受傷的腿,輕輕按了兩下,問道︰「怎麼樣,有感覺嗎,疼不疼?」
「疼,疼你別踫,疼死我了。」
「好啦,沒事。「柯祈越忍不住笑了一聲,「估計是扭傷了,回去讓太醫瞧瞧。」
「不行,不能喊太醫」一听要喊太醫,顧言歡連忙拒絕,「去城里請個郎中就行,別去宮里喊太醫。」
柯祈越稍一思考,便明白她所想,八成是擔心給皇帝皇後知道了以後再也騎不了馬了。
「好,不請太醫,我先扶你回去。」雖然嘴上這麼答應,但心里想的是如果腿傷得嚴重,那麼不管怎樣都得去請太醫。
相府,陸則煜書房內。
「回稟公子,按您吩咐,這兩天小的們里里外外打探到的消息,夫人似乎不在宮內,而是在京郊馬場,向北燕的小王爺學習騎術。」
書案前,一名年輕的男子正在向陸則煜稟報。那男子正是陸則煜貼身的侍從陸清。
「京郊馬場?」陸則煜停下筆,重復道︰「有打探到他們去了幾天了嗎?」。
「額……據下面傳來的消息,應該有三天了」
「三天?你是說三天那兩人沒離開馬場一步,同吃同喝同住了三天?」陸則煜扔下筆,站起身,走到陸清身前問道。
「是。」陸清低眉斂目,小聲地應道。
這幾天,這位主子越發難伺候,喜怒無常,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秒就可能大發雷霆。唉,誰讓他同那幫兄弟打賭賭輸了,接了這麼個凶險的差事要來上報工作。
陸則煜沒有立即開口,背著手踱著步在書房里來回走了好幾圈。這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陸清心尖上,嚇得他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那位一個不高興,把自己發配到哪個窮山僻野當苦力去。就前天,陸仁那小子不知道說了什麼觸了公子的逆鱗,被趕到襄城去收稅。誰不知道襄城的稅收是整個盛元最難收的,那地兒貧困潦倒,即便朝廷已經三番兩次減賦,每一年的稅收也就收回那麼一兩成。而這次,公子下令,不收回五成,陸仁就別想回來。這,這怎麼可能啊。
陸則煜來來去去走了好幾圈,心中不由自嘲自己前幾日的猶豫。雖然一早就下定決心不對顧言歡動情,理智上不停告誡自己趕緊放手,但情感上卻一直舍不得。顧言瑾說她妹妹性子倔,是,能不倔嗎?不倔當初會因為自己一句話徹夜不眠地將那一百多頁《山河志》抄完?不倔能想方設法費盡心機地溜出府去?這麼倔的一個人偏偏他動了心,即便早已做了決定卻不想說出來,只是貪戀那一份與她在一起的快樂。
而此刻,听聞這個在他心上留下印記的女人竟沒心沒肺地同另一個男人足足待了三天三夜,陸則煜怒了,或者說是徹底吃醋了。
「備馬去馬場」終于,陸則煜停下來,吩咐道。
「是,是,屬下立刻就去。」陸清忙不顛地點頭,著急著想離開書房。
「等一下。」可惜前腳剛邁出半步,就被喊住,「先去皇宮。」
陸清小腿都有點發抖了,心中一把苦水,公子啊,不帶這麼嚇人的,您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嗎?
陸則煜到宮里時,太監進去通報沒一會兒,就回話說可以進去了。
進里一瞧,好嘛,皇帝、皇後、太子、三皇子、四公主和北燕王這一大家子都在呢,看那樣子就像早就等著他了一樣。沒辦法,只好一個一個行完禮,誰讓不管按那個輩分,他都是這里最小的那個呢。
「溪之來得正巧,之前四丫頭還念叨著,回京城都這麼多天了,還沒怎麼熟悉這妹夫呢。」陸則煜在椅子上剛挨了個邊,皇後就開口道。
瞧著對面那六人跟三堂會審似的,一個個都盯著他,陸則煜心里也有了計較,八成是顧言瑾不放心他,心疼自己妹妹,故而將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了。罷了罷了,反正他一時半刻也放不了手,便隨便他們怎麼說了。這娶了皇帝的女兒,再怎麼能耐的人也比他們低了一頭,連最平常的夫妻拌嘴都能弄得跟審犯人一樣。
陸則煜壓下心頭所想,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恭敬。
「四公主若想見溪之,吩咐一聲便是,溪之一定隨傳隨到。」
「叫我說,溪之啊,你什麼都好,就是太注重這些繁文縟節了,雖然我們是皇家,但終究是一家人,下了朝堂可沒那麼多講究。」皇後笑著說道。
「是,溪之謹遵娘娘教誨。」
「錯了。」顧修晟糾正道︰「得去掉一個字,叫娘。」
「這回晟兒說得沒錯,溪之啊,你和歡兒成親都有四個月了,這稱呼早該改過來了吧。」
「是,母後教訓的是,溪之今後一定會注意的。」
顧言瑾開口道︰「我看九妹夫,儀表堂堂,舉止得體,哪兒都好,就是這點啊和母後想得一樣,跟小九正相反,溪之的性格也太嚴謹了。
「四妹啊,你說這話我可不同意,咱們小九的性格誰都清楚,就那無法無天的勁兒,若沒有溪之這樣的脾性能降得住嗎?」。太子抿了一口茶,不急不緩地說道。
「我也這麼想,四妹你是不知道自從那丫頭出嫁後,我們省了多少心啊。沒有侍衛三天兩頭的告狀,也不用擔心她是不是又惹什麼麻煩了,這日子過得實在舒心得很啊。」听到這,顧修晟也接口贊同。
而事件的男主角,陸則煜只能坐在一邊苦笑。
能不苦笑嗎?你們這群娘家人是輕松甩掉包袱了,可這重擔可是落到他們家了。不能打不能罵,還得時不時忍讓著,要不是他陸則煜還有點聰明,恰巧抓住了那位公主的幾個小辮子,只怕這時雞飛狗跳的早是丞相府了。
「好了,你們都給朕安靜點,當著人面嘰嘰喳喳地,吵得人頭都疼了。」還是皇帝金口一開,救了陸則煜,否則,再這麼听這些人當面討論自己,不能不听又不能開口阻止,他還真別扭得緊。
「不過,」皇帝話鋒一轉,「他們說得也沒錯,溪之你可得記著,在朝堂上你與朕是君臣,可下了朝堂便是翁婿,犯不著那麼拘謹。」
「是,溪之謹遵聖諭。」
「行了行了,某些人嘴里說著不拘君臣之禮,怎麼我听著這一句句的皇帝架子還是擺的很足啊。」皇後開口打斷,眉頭微皺,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好好,我不說了,不開口總行吧。」對于妻子的指責,皇帝不以為杵,反而欣然接受。
這副景象對于那幾位皇子公主很是尋常,但在陸則煜和柯牧蒼眼里看來很不平凡。雖然早就听說帝後二人極其恩愛,卻怎麼也沒想到陛下在皇後面前竟是這樣一副……言听計從的樣子。
「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讓御膳房加幾道菜,溪之就留下來吃了飯再回去吧。」看著時近正午,皇後開口建議道。
「謝謝母後美意,但是溪之恐怕要辜負了。」看著這群人揣著明白當糊涂,明明心里都清楚他這次進宮十之八九是因為那不省心的丫頭,卻怎麼也不肯先開口問他一句,于是,陸則煜決定只能自己開口把事兒挑明了︰「其實我此次進宮,除了向您二位請安,還想討一道口諭。公主離家多日,家中祖母甚為想念,昨兒听說公主去了馬場,不知母後能否下一道懿旨,好讓兒臣能把人接回去?」
就之前的情況看,這事還得求皇後,她才是這個家里真正管事的人啊。
「哦?只是祖母甚為想念,溪之你不想嗎?」。可惜,他低估了皇後娘娘的實力,尤其是在某些方面,皇後娘娘的八卦程度可是不枉多讓啊。
果然,此話一出,屋子里冒出低低的笑聲,連說好了不開口的皇帝陛下也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被這麼一群人盯著,饒是陸則煜平時冷靜過人,此刻也鬧了個大紅臉。不過,陸則煜畢竟是陸則煜,片刻失態之後,立馬調整過來,鎮定地回復道︰「公主是我的結發之妻,自然時時在我心頭,如何不想。」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實在像極了外交辭令,讓人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但又讓人搞不清楚是否是本人的真實心意,若是作為外交辭令,實在是完美了。可是,這夫妻感情不同于外交,真沒必要處理得這麼謹慎。
皇後皺了皺眉,雖然不滿意,但也明白能讓素來嚴謹刻板的陸則煜說出這話已是不容易了。再算算那丫頭瘋了也有三四天了,是該讓她收收心。也不勉強,干脆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