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趙佑果然捧著一大疊賬本過來請安了。
「小人趙佑參見公主殿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等趙佑將這跪拜大禮行了個齊全後,顧言歡才開口道︰「起來吧,銀屏,去給趙管家搬張凳子過來,怎麼能讓趙管家站著給我講解府里的賬目呢?被人知道了,說不定會亂嚼舌頭,說我還不尊重府里的老人呢。」
自從經歷的周氏母女一事,顧言歡也想明白了。此處不比皇宮,更何況她現在勉強也就是個名聲快敗光了的公主,肯定有不少人明面上對她恭敬,暗地里還不知道怎麼罵她不知羞恥呢。若她還像以前那般不拘這些禮節的話,恐怕那些人更加不把她當一回事了。所以,之前的威懾是必須的,而後面的禮待也是需要的。畢竟,她若想在相府真正的立足,光有金玉銀屏是不夠的,必須要讓府里的下人們真正信服她,就從這趙管家開始吧。
這趙佑在相府可是實打實工作了三十多年,可以說,他待的時間比兩位少爺還要長。對于這位新過門的公主少夫人,若說沒有一點偏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能在相府待上三十年也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比如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因此,當趙佑听到顧言歡明顯話里有話的言語時,表現得十分微妙了︰「公主教訓得是,沒有管教好下人是趙某的疏忽,請公主恕罪,趙某回頭一定嚴懲。」
這話明面上看上去十分恭敬,處處唯顧言歡之命是從。只是,趙佑這麼一說便等同于承認了顧言歡所說的有人對她不敬,背後亂嚼舌頭,而且他知道了也沒有第一時間處置。
其實,趙佑這麼回答也有他的道理,僕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作為丞相府的管家,他的心地難免高一些。若要得到他十分的忠心,光靠一個公主的名頭顯然是不夠的。
顧言歡也明白這點,她也沒指望第一天別人就能對她改觀,當下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趙管家也是個忙人,我也無意耽擱你太多時間,所以閑話便不多說了,相信趙管家也是知道分寸的人,你就先跟我講講府里賬目來源以及支出吧。」
趙佑眼中精光一閃,顧言歡的言語讓他收斂了輕視之心,于是斂住心神,將這兩年來府里的賬目一一道出。
說來相府的賬目來源很簡單,首先,陸相是當朝丞相,按律食三千邑。另外,半年前又加了個侯爵的收入,也就是百里外涂城的稅收。這里指的稅收當然得去掉要上交朝廷的那部分,那麼算下來也有不少。至于其余的,比如老夫人的安國夫人,以及陸則煜的光祿寺卿包括陸承楓在外面自己的收入那都不算府里收入。說白了,相府的收入來源全靠家主,也就是丞相一個人承擔。
收入簡單,但支出可就復雜了。不說府里人每個月的月俸,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下人的支出,每個月還有細碎的賞罰。有時踫到其它大人家有喜事還得送一份禮,再加上各種節日什麼的,零零碎碎的看著都有些頭疼。這都還沒算上府里上下每天的伙食開銷呢。
趙佑說著,顧言歡邊听邊翻手頭的賬本。結果,等趙佑說完了,顧言歡還沒翻過去一頁。這倒不是說她沒有認真看,或者是看得太慢,而是這薄薄一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當月收支,更讓人頭疼的是,沒有分類也就算了,連收入和支出都混在一起寫。相比之下,顧言歡心中頓覺當初陸承楓給她看的那本涂城的賬目是何等的清晰明了。
隨便摘取一段便知道這相府的賬目是多麼凌亂了,「初一早二夫人領錢十兩廚房置辦五兩三等丫鬟賞錢一百文午後老夫人房翠雲領銀十五兩……」完全沒有空格沒有次序,從早到晚將一天的支出寫下來,這才是真正的流水賬啊。
顧言歡合上賬本問道︰「趙管家,記錄這些賬目是哪幾個人啊?」
趙佑愣了一下,按他的猜測,八成以為顧言歡看不懂會問他每一筆賬是何意,卻沒想到她反而問起記賬的人了。
「回公主,一共有五人,都在賬房待著,可需要小人將他們喊來?」
顧言歡點點頭,道︰「麻煩趙管家將他們全部請來吧,對了,之後你就去忙吧,這賬本我問賬房里的管事也是一樣的。」
听了顧言歡這句話,趙佑心里有點不樂意。他是奉命前來的,現在事情還沒辦妥,顧言歡就想把他調離。若將來陸則煜問起,便又成了他的錯。于是張口欲言,卻瞥見站在顧言歡身後的金玉一直向他擺手,他想了想,還是躬身退出屋子。
等趙佑走得沒影了,顧言歡喝上一口茶,對著金玉似笑非笑道︰「你可別以為站在我身後,我就看不到你的小動作了,他給你什麼好處你幫著他?」
「公主,我,我沒有……」金玉有苦說不出,她伺候顧言歡這麼多年,自然是了解她的脾氣,若真做了決定,那便不是別人輕易能改變的。而趙佑,因為是府里的管家,不比其它無關緊要的下人,若他與公主因此事爭執就不好了。
「他沒給你好處,那你幫他……莫非我家金玉是春心萌動了,看上趙管家自然不可能,不過我听說趙佑有個兒子長得一表人才,你不會是看上他的兒子了吧……」反正屋里就她們三個,顧言歡調戲起人來可謂隨心所欲了。
「公主」金玉急了,一張小臉羞得通紅。
而一邊站著的銀屏捂著嘴偷笑,她才不會好心地幫金玉呢,看戲就好,但引火上身什麼的可不好玩啊。
還好,很快那五個人很快就過來了。趙佑還是親自將他們送過來,一一向顧言歡介紹了才告退。
幾個人說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公主這麼大身份的人,一個個把頭低的不敢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