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歡滿心悵然地看著空蕩蕩的床鋪，許久，扯出一抹苦笑。
他沒來。他為什麼要來，他怎麼還記得要過來呢？昨夜在前廳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想必是賓主盡歡。少了她這麼一個「外人」，他們當然能更好地聊往事，興致所至，又怎麼會記得來她這冷冰冰的凌淵閣呢？更何況，他前幾日過來都是吃了閉門羹的，誰願意一直被關在外面。
昨晚遇見楚耀這事是肯定要告訴陸則煜的，但是她現在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昨晚楚耀臨走前給了她那袋牛筋，意義不明。說來，那次在城門她成功獲救那袋牛筋功不可沒。若沒有以牛筋為暗號，李大牛便不會去談笑樓通風報信，那麼陸則煜也不可能知道她還在京城里，也就沒有後來嚴格盤查出城這一說法了。
楚耀有所懷疑是正常的，但顧言歡不希望牽累到李大牛。因此，早上一起床她便出府準備去李記牛肉鋪看看。
希望他沒出什麼事，不然顧言歡會內疚死的。
京城還是那麼熱鬧，繁華的帝都永遠人來人往，各地的商販拖著各種或是稀奇或是名貴或是精巧的貨物在鄱陽城販賣。
不過今天，顧言歡沒什麼心思去看沿街那些店鋪，一路快步向李大牛的店鋪走去。
遠遠就看見那家熟悉的小鋪子外面排著長長的隊，一顆心頓時安定了。
走進鋪子，李大牛眼尖地發現了他，眉眼里都是笑容。擦了擦手，他快步向顧言歡走來︰「公子，您怎麼來了？好長日子沒見到您了，您最近還好吧？」
今天顧言歡穿的是男裝，所以李大牛依舊不知道她是女人。不過看到這個樸實熱情，甚至還救了她一命的男人沒出什麼事後，顧言歡便放心了，笑著說道︰「你過來干嘛，那麼多客人等著呢。我這兒你不用勞心，等你空了我們再聊。」
李大牛剛想說那怎麼行，怎麼能讓您等著，可是那廂久等的客人已經叫嚷開了。無法，李大牛只能抱歉地朝顧言歡笑笑，轉身又忙活開了。
好不容易等客人少了，李大牛把活交給店里新請的小廝，自己跑來坐到顧言歡旁邊。
倒了一杯茶水，李大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公子，這茶您別嫌棄，俺們這兒都是些粗人，沒有什麼好的茶葉。下次，等下次俺一定去茶莊買些好茶葉。」
這里是在城西，本來就是平頭百姓住的地兒。來這李記牛肉鋪的也多是些粗人，莊稼地里干活的哪懂什麼好茶不好茶的，只要能解渴就是好茶。
顧言歡是知道這些的，所以一點都不嫌棄地端起茶杯。對于這些她並不講究。真說起來，即便是上等的大紅袍她也喝不出個所以然來︰「你有那閑錢還不如多請兩個人幫忙，看你這店忙的。再說我又不常來，喝那些好茶還不如喝你這白開水，干淨。」
李大牛見顧言歡是真的不介意，這才放下心來同顧言歡聊天。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多是李大牛在講，顧言歡在听。說的無非是些家長里短，什麼隔壁也開了一家肉鋪，不過賣的是狗肉，他有些擔心生意會被搶掉。又或是？？？？
顧言歡听得認真，時不時給他提些建議。她雖然沒有賣過牛肉，但好歹也是做過生意的，一些淺顯的道理還是想通的。
「對了，我問你，昨天是不是有人在你這兒買過牛筋？」顧言歡來這兒就是為了此事，自然不會不提。
「公子你怎麼知道的？俺當時還覺得奇怪，這兩個月怎麼總有人來買牛筋。」李大牛心里覺得奇怪，便將這兩個月遇到的事一一告訴顧言歡︰「一開始是上個月，讓俺想想，是上個月的七號。那天上午人不多，有一個男的過來要了一塊牛肉還有兩條牛筋。當時俺還以為听錯了，這牛筋說實話真除了公子您沒多少人願意吃。俺還記得您當初說的那句話，當時心里就咯 了一下，又不好詢問。等他離開後，俺左想右想覺得心里不踏實，便悄悄出門告訴那老板。對了，公子，您上個月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沒有，我能出什麼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那句話本來就是一句戲言，也就你當真了。」顧言歡矢口否認。她被楚耀抓走的事並不想讓李大牛知道，如果楚耀真的盯上了李大牛，那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大牛呵呵一笑，左手不自在地抓著腦門︰「我就是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顧言歡心中一暖，萍水相逢，能得如此掛心，也算此生無憾了。
「那昨兒還是那個人來買的嗎？」。
「不是，昨兒來的是另一個人。」
按顧言歡的推測，這兩人應該都是楚耀才對，怎麼李大牛說不是同一個人呢？
李大牛邊回憶邊說道︰「前一次那個矮了點黑了點，但昨天那個就俊多了。」
「你確定？沒有看錯？」顧言歡有點不相信，如果昨天不是楚耀那會是誰？還那麼巧，昨天楚耀就給了她一袋牛筋。
「沒錯，俺記得清清楚楚的。昨天那個模樣端正，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而月前的那個長得就普通多了，身高上也不對，俺肯定那是兩個人。」
看李大牛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況且他也沒有撒謊的必要。顧言歡緊鎖眉頭暗自思索，是了，楚耀會易容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顧言歡並不確定楚耀有沒有懷疑到李大牛身上，但為了以防萬一，她必須得給個提醒︰「李大牛，若是有人問起我，你記得要說不認識我。」
「這……可是俺明明認識公子啊。」模不清顧言歡的意思，實誠的李大牛很是苦惱。
對于李大牛的老實，顧言歡在贊賞的同時，也深深感到無力，尤其是現在。她不願欺騙李大牛，卻也不想告訴他事情，于是只能折中說道︰「最近我遇到了些麻煩事，我也就這麼一說，未必會有人找到你這兒。但如果真有人問起，你記得說不認識我，尤其不能提牛筋的事。」
李大牛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听到顧言歡說她有麻煩，便立刻點頭答應。反正顧言歡不會害他，听她的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