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凌淵閣,夜色已深,顧言歡便沒有邀請君紫洛入座。
須臾,外面有小廝通報,說是表小姐身邊的丫鬟求見。那君紫洛果真讓人送來了一條冰蠶絲織的薄毯,不大,堪堪能蓋住身子,成色也沒有宮里的那匹好,但已是極為難得。
來而不往非禮也,顧言歡便從首飾盒里尋了一套紫玉瓖金的發簪送給君紫洛。
這麼有來有往,兩人漸漸熟絡起來。
君紫洛時常主動來找顧言歡,或是喝杯茶水聊聊趣事,或是拉著顧言歡上街溜達。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顧言歡都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比起逛街,她倒更願意听君紫洛閑嘮。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這君紫洛都能說上個道道。就這一點,顧言歡承認自愧不如。似乎她真的一無長處,琴棋書畫只懂個皮毛,女工織繡就更別提了,這盛元的壯麗河山她也多在書上看到,也不可能像君紫洛那樣信手拈來,滔滔不絕。
這一日,兩人坐在湖邊的亭子里喝茶聊天。
這亭子建的頗妙,上有參天古樹擋住炎炎烈日,下有一汪綠水洗去灼灼悶熱,旁邊有假山,山中有洞穴,正好送來涼風陣陣。在此處避暑可謂再合適不過了。
與君紫洛幾日接觸下來,顧言歡發現她是一個極其靈慧的女子,說話時總能挑到對方最願意听的,與人交往不論何時何地都能照顧到對方的感受。這樣的一個人,似乎在她眼里沒有一個人是值得討厭的,怪不得才來相府幾日,便能同府中打成一片。
顧言歡不同,她是愛憎分明的。讓她對著對著一個討厭的人虛與委蛇她是做不來的,雖然她不難相處,但礙于身份,府里的人見了她多是敬畏懼怕多些。
「公主,這麼長時間一直是我在說,你都沒有說說自己呢。」嘴巴有點干,君紫洛端起茶水飲了一口道︰「說實話,我真羨慕公主能生活在相府里。我記得小時候住在這里的時候就特別希望有女乃女乃、姑姑、姑父那樣的至親疼著,她們待我極好,與我在君家不同,是真心實意的。後來姑姑病逝,我也離開了,卻總是懷念那時的生活。」
顧言歡有點詫異,並沒有馬上開口。
陸家的人待君紫洛是真心實意,可待她顧言歡卻未必如此。她想起了剛嫁過來那一陣,受盡冷漠以及各種眼光。可那時,陸則煜還會變著法兒的欺負她,那時,陸則煜還一直在她身邊,可現在,他要離開了,要離她遠去。
心中越想越酸澀,但開口時卻是笑得明艷動人︰「我記得那時父皇才下旨要把我嫁給陸則煜,那個時候心里是不願意的,便偷偷溜出宮,想找陸則煜說個明白。」
君紫洛訝然地睜開眼楮,許是沒想到顧言歡竟然這麼大膽,于是,好奇地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顧言歡故意吊人胃口,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說道︰「然後我找錯人了,以為陸承楓就是陸則煜,那家伙也太可惡了,明明知道我找的不是他卻不告訴我。」
听到這兒,君紫洛忍不住笑出聲來,附和道︰「承楓哥就是這麼一個人,一肚子壞水。小時候就數他最喜歡欺負我,還好每次則煜哥都會幫我。」
君紫洛並沒有察覺到顧言歡臉色有異,繼續說道︰「我記得有一次承楓哥捉了一只死老鼠放在我書里,都把我嚇哭了。這事兒不知怎麼給則煜哥知道了,他連夜抓了一大堆螳螂扔掉承楓哥的床上,承楓哥是最怕這些小東西的,當即嚇得哇哇叫。」
說到這,君紫洛忍不住自己也笑起來。
顧言歡不自覺臉色有點僵硬,她一直以為陸則煜的性子冷冷淡淡,怎麼會為了別人做這麼幼稚的事?然而事實卻是這樣,原來他也曾經會為了另一個女人出頭。顧言歡越想越覺得委屈,被楚耀抓走的那段日子里發生的事情她從來沒有提過,陸則煜也仿佛從未發生過一樣對那件事閉口不提。
是覺得掃了他的面子吧,堂堂公主,竟然在他安排的重重保護中被人抓走。
「公主,你說承楓哥壞不壞。」君紫洛開口打斷了顧言歡的思緒。
「啊。」顧言歡反應過來,連連道︰「當然壞了,沒想到他小時候也這麼可惡。」
雖然嘴里這麼說著,可是她的心思已經在別處。
然而君紫洛依舊沒發現顧言歡的異樣,繼續追問道︰「公主,你還沒講和則煜哥的事呢。」
「他?」顧言歡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他有什麼好說的,不就那樣。你小時候一直和他們在一起,還能不了解。」
听顧言歡這麼說,君紫洛頗為贊同地點頭道︰「則煜哥還是同以前一樣對什麼都冷冷的,小時候就是那樣,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板著臉,我那時膽小,都不敢和他講話。那時在相府就我,則煜哥還有承楓哥三個孩子,住在同一間屋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是我愣是半個多月不敢同則煜哥說話,最多只是偷偷地看他。直到有一天,我在花園里踢毽兒,結果一不小心把毽子踢上樹枝,正好則煜哥路過幫我拿了下來,後來和則煜哥漸漸親近就是因為這事。」
顧言歡臉色有點僵硬,卻還要保持一副興致盎然地樣子听她回憶屬于他們的故事。心里越想越氣氛。陸則煜的童年,少年她從未參與過,甚至都聞所未聞。
她與他相遇時,兩人都已過了雙十的年紀,之前的青春年華甚至都沒有見過。此時,顧言歡依然沒有想起他們其實在十多年前的御花園曾見過一面。
君紫洛不覺有異,從陸則煜幫她拿毽子這件小事講到他為她出氣,事事護著她。點點滴滴,雖然都是些小事,卻讓顧言歡听得不舒服的同時,又有些羨慕,嫉妒。
「公主,宮里來了人,現在要見您。」
正當顧言歡滿心不爽的時候,金玉急匆匆過來。
顧言歡頓覺松一口氣,站起身同君紫洛告辭。若再這麼呆下去,她都要掛不住臉色僵硬的笑容了。
君紫洛看著顧言歡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本書快要接近尾聲了,現在進入完結倒計時。謝謝所有關注這本書的親,希望親們能陪竹九寫到完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