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陸則煜與君紫洛的婚期不足十天,丞相府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南都君家得此消息也派了族中的長老前來觀禮,連京城百姓閑暇時的談資也多了一條。
然而,顧言歡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離陸則煜的婚期越近,她越是心慌,總覺得心里有種東西抓不住,模不準,隨時都會消失。
那日在朝鳳宮皇後說的話猶在耳畔,雖然當時顧言歡有些不置可否,但現在回想起來總會忍不住相信。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個選擇的機會,對于君紫洛那個荒唐的提議,顧言歡想她可能不會答應,至少也會猶豫。
「公主,司南在門外求見。」
金玉看著顧言歡一天天消沉,往日的笑顏越來越少,心里也越發難受。她和銀屏兩人整天想著怎麼逗顧言歡開心,雖然顧言歡為了使她們安心會配合地給出兩個笑容,但她們知道,這不過是在強顏歡笑罷了,癥結的根源在于這滿府上下的張燈結彩。忍不住抱怨駙馬,娶了公主這麼好的女人,居然還想著另娶。
司南來了?顧言歡略微回神。
好久沒有見到司南了,自從那次她被楚耀抓走後,府里的賬目幾乎是靠司南幫忙。司南能力過人,管管賬本綽綽能力,對此顧言歡也放心。只不過今日司南特地來找她,難道是賬本出了什麼問題?
「讓他在前院里等著,我馬上過來,記得上杯好茶。」顧言歡嘴里這麼吩咐道,人還是懶洋洋地倚著欄桿,似乎並不想動。
金玉張口欲言,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心里對陸則煜更生了幾分怨氣,她驕傲美麗的公主,什麼時候有過這等憔悴的模樣。
金玉走後,花園里又只剩顧言歡一人。
京城的夏日總是時日短暫,這幾日天氣已漸有涼意,大概秋天就要來了,蕭瑟的秋天正好應了顧言歡現在的心情。
前院里,司南戰戰兢兢地品著上等的君山銀針。這幾日,府里上下那麼大的動作他自然不會聞所未聞,陸則煜要娶新妻,初聞此事,他還以為是謠傳。可沒過幾日府里便開始準備喜事,連帶著賬房也忙起來了,忙著制定聘禮,忙著做預算。
司南怎麼也想不通顧言歡怎麼會答應的,她是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麼會容忍自己的丈夫另娶新妻?
拈緊了手中的賬簿,想到今天要同顧言歡上報的內容,司南心中更忐忑了。
心里這麼想著,門口顧言歡已經走了進來。
司南連忙起身行禮,被顧言歡攔住。即便是在陸家,顧言歡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歡那些繁復的禮儀,尤其是對著這些真心待她的人。
走進前院時,顧言歡已經平復了心情。在主位上坐下,顧言歡開口時臉上還帶著笑容,似乎那個方才還在花園里憂愁哀傷的人與她無關。
「司南,難得你來找我,是賬房有什麼急事嗎?」。
司南點點頭又搖頭,他是個聰明人,又極具眼色。顧言歡雖然掩飾得好,從表面幾乎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但是微鎖的眉頭以及眼里暗藏的憂色還是被他發現了。
司南有些後悔跑這一趟,尤其是看到顧言歡眉間的憂色後。
顧言歡有點詫異地看著這麼猶豫不決的司南,在她的印象里司南處事一向果斷,很少有這種猶豫的時候,難道真是賬房出了問題,他害怕自己會責怪,所以不知如何開口?
想到這,顧言歡安撫道︰「有什麼你就說什麼,你知道我這人一向護短,你也算自己人,即便是賬本出了什麼披露,我也一定護著你。」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司南更後悔了。他真不該來的,不就是聘禮中有些物品過于昂貴,需要顧言歡的印信嘛,這種事其實他也可以去找陸則煜的,何必在這種時候拿這事給顧言歡添堵呢。
顧言歡久不見司南有回應,正好看到他手中拿著的賬本,索性拿過來。
司南想攔沒攔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言歡翻開賬本。
賬本還是以前的賬本,沿用了顧言歡畫格子的形式,但記錄時還是用文字的,這麼做一大半的原因還是因為那次的陷害。
顧言歡一頁頁翻過去,每一項收入支出條理清晰,看來司南管理得很好。
翻到最後一頁,顧言歡愣住了,只因上面白紙黑字記載了陸家給君家的聘禮。
金梳一對,鎏金尺一只,玉如意一只,紫檀木銅鏡一個……每一樣都價值千金,這就是陸則煜給君紫洛的聘禮。
顧言歡當初嫁給陸則煜時,心中是不願意的,因此對于什麼聘禮嫁妝都沒有細看。此刻,看到另一個女人,即將嫁給自己丈夫的女人的聘禮,顧言歡深深嫉妒了。
是的,嫉妒,嫉妒道牙根生疼,胸口發悶。這短短的幾行字像是一把利刃,刺痛了顧言歡的雙眼,更刺痛了她的心。若說之前那麼多人的勸說,自己的猶豫彷徨只是讓她感到遲疑,那麼這些聘禮則直截了當了戳穿了她所有的偽裝。她全身上下,從內到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無不叫囂著要阻止這一場婚禮。
她不想陸則煜娶君紫洛了,一點都不想,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她已經後悔了。
司南小心翼翼地覷著顧言歡的臉色,半響,才輕聲開口道︰「公主,您……」
司南本想問她還好嗎,但就在月兌口而出的時候被顧言歡打斷了︰「你帶著這賬本是想讓我蓋上印信吧,也是,這幾筆支出數目是大了點,金玉,去把我的印章拿過來。」
顧言歡說這話時,是對著金玉講的,末了,給了她一個眼色。
金玉伺候了顧言歡這麼多年,自然對她很是了解,這一個眼神她一看便懂。
司南見顧言歡這樣,卻有些模不著頭腦了。明明顧言歡方才還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怎麼一下子又變得雲淡風輕,似乎對賬本上那些聘禮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