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山莊。
「梅娘,看來今兒個這藥,您又是白白準備了!」
聞言,梅娘淺笑道︰「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能灌進去多少是多少。」語畢,她顰顰婷婷的走到內室里間。
「大哥哥對我真好!「女娃兒緊緊的依偎在少年的懷中。
她覺得,仿佛是歷盡了千辛萬苦,方才撥開重重迷霧。撐開了酸澀的眼楮。半晌,模糊的視線才慢慢清明起來。
走到床邊,上官凌風伸手探向凝霜的額頭,感覺熱度沒有絲毫退卻,而且冷汗涔涔,便沉聲道︰「拿藥過來,快!」
上官凌風瞥了她一眼,低吼︰「滾下去!」
如煙……
「我在這兒,別怕,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上官凌風緊緊的握住了凝霜那只無助的小手,將其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等到她安靜了下來,方才轉身離去。
見上官凌風離開,梅娘才進了內室,暗暗嘆息起來。真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雖不放心,又不肯時刻守在這女娃的身邊,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這樣的主子,真是讓人捉模不透。
走到屋外,上官凌風見梅娘還在侯著,吩咐道︰「進去仔細伺候著,有什麼異動就立刻來報!」
看你年紀不大,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讓他變成了這樣?梅娘呆呆的望著雙目緊閉的凝霜,在心底無聲的問道。
在這昏迷的三天,凝霜的意識一直處于模糊狀態,混亂的做著亦真似幻的夢。
凝霜迫切的想要發出聲音,可是再怎麼努力,依舊說不出話來,奈何僅僅片刻就又深深昏迷了過去。
她想起了那個風雪之夜,阿福和如煙相繼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昊天……」沉睡中,凝霜探出一只手,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凝霜本就身子單薄,那一夜先是受了寒,又受了極大的刺激,身子不堪重負,昏厥過去之後,第二天便開始高燒不退。
「回主子的話,姑娘到現在還沒有醒來。」聞聲,梅娘忽地從沉思中驚起,頷首答道。
「那,您餓不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奴婢這就去張羅寫吃的來!」
是誰?你是誰?
屋子里現在只剩下凝霜一人,寂靜無聲。獨自的空間,讓凝霜混沌不堪的大腦漸漸明晰起來,一點一點的開始回憶發生的事。
梅娘放下手中的朱漆托盤,端起那晚要,將凝霜輕輕的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將藥灌下。
直到第四日,凝霜才完全退了燒,清醒了過來。
「小妹妹……「那個男孩的臉上永遠是那樣的優雅從容,說話的語調輕柔如風。他長得是那麼的好看,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線條不似一般男子那麼生硬,而是柔柔的,看起來很是舒服。最是那一雙眼眸,幾乎要讓你溺斃其中!每次,他看到她的時候,她都看不到一切,只能看到他。
風雪顯得是那麼的柔和,竟如同陽春三月的蒙蒙細雨一般,令人心醉。
感受到主子的怒氣,梅娘跪下,聲音有些顫抖︰「梅娘沒用,有負主子所托。」
輕輕的動了一下右手,酸軟疼痛頃刻間一席而上,凝霜從來不知道,原來抬起手臂都可以這般費力!
見凝霜點頭,梅娘笑著為她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凝霜抬手輕輕的觸踫了一下脖子,果然,皮鞭留下的印記還在。傷口的血應該已經止住了。此刻應該也開始準備結痂了。但是,這道疤痕,會永遠的留下來,就好像當時的那份痛,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消失,亦不能忘卻。說見自還。
想起那日的情形,她不知該說些什麼。看著這女娃滿身的血跡和污穢,還有主子那副憂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模樣,她就已經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床上的小人兒一如幾天前,還是昏迷不醒,雙眸緊緊閉著,一動不動,就像一樽木雕似的。
梅娘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凝霜頓覺月復中饑腸轆轆,胃里早就在唱空城計了。
昊天,你不是說過,你會永遠對霜兒好的嗎?
「你趕緊醒來吧!」抬頭,望見她細女敕的頸間被馬鞭勒出的一道紅痕,至今未退。上官凌風眼楮里,留露出無限的柔情,探手輕輕撫模著,竟然覺得自己的喉間亦是一陣緊縮。
「唔……」的一聲低吟,凝霜似乎感到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幫滅絕人性的土匪,怎麼也不肯放過他們,血腥的場面讓凝霜的身心都瀕臨崩潰的邊緣,終于,痛漸漸模糊,凝霜漸漸失去了意識。
忽然,出現了一個俊美的少年,他的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寵溺的問道︰「小妹妹,你最想要什麼?」女孩陶醉的閉起雙眸,在男孩懷里吶吶低語︰「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和小哥哥在一起。」
昊天,霜兒真的是好痛,好累!zVXC。
擰好了一條冷帕子,梅娘輕輕的為凝霜拭去滿臉的細汗。
「您慢著點,小心嗆著!」梅娘看著凝霜這個樣子,心底頓時生出幾分同情。
這次,出現在夢中的不是恐怖的血腥,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她在雪地里奔跑著,張開雙臂,歡呼雀躍的奔跑,輕如浮雲的絲絹罩衣,廣袖翩翩,翻飛在白雪里。
守在一旁的梅娘听到動靜,忙到床邊,見凝霜醒了過來。大松了一口氣,連忙道「姑娘,您總算醒了!」
自己還苟活于世,可如煙卻……尸骨無存……
凝霜干渴至極,杯沿才觸了櫻唇便大口大口的喝起來,喝的太猛太急,險些被嗆到。
「她怎麼樣了?」一個邪肆慵懶的聲音緩緩的從室外傳來。
梅娘望著床上面色蒼白的凝霜,暗自苦笑一聲︰「說的那麼輕描淡寫,若是真的不重視她,又何苦天天跑來看?!」
見到梅娘離開,上官凌風含了一口湯藥,封上凝霜的口,將藥緩緩送入。
思及此,淚水不禁潸然而下,一顆一顆的,那樣緩慢的節奏,無聲無息的落入鬢發中去,在耳廓散開……
她所認識的主子,不應該是這樣的!
男孩溫柔的揉著女孩的秀發,含笑彎下脖頸,劍眉如鋒,墨色的瞳孔里噙著一汪幽幽的春水,一字一頓道︰「我會永遠陪著你,將最後的一切全都捧到你的面前。」
「主子,還是讓屬下來喂吧!」梅娘微微躬身道。
凝霜的眼,直直的盯著房梁,仿佛她能透過那層厚重的瓦片,看到外面廣袤的天空,仿佛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白色,蒼白蒼白,那種白,看久了,就像是一個漩渦永遠,似乎要將你吸進去!
「水……」
昊天,你為什麼來的這麼晚?你可知道,我當時是何等的企盼你……
梅娘開始以為凝霜那副樣子是受了什麼恐怖的侵犯,待她仔細檢查後發現並未遭受那方面的傷害。略略送了一口氣,但是她背後的毒鏢卻格外的麻煩。向主子告之她的病況後,主子卻只是淡淡的說道︰「這樣單薄的身子,好好給她調理下!」
喝完水,復又扶著她躺好,梅娘又問,道︰「您還覺得有什麼不適嗎?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再來看看您?」
「您是要喝水嗎?」梅娘立刻會意,忙倒了一杯溫水,喂她喝下。
剛想開口詢問,哪知喉嚨里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嗚咽了半晌,才艱難的發出一個晦澀的單音。
「是!奴婢記下了!」
她這是在哪里?望著出現在眼前那些陌生的雕梁畫棟,凝霜迷惑了。夢做得太久,讓現實的一切反而顯得不真實起來。
朦朧間又回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再也看不見小哥哥的溫柔寵溺,周圍只有冰冷和黑暗,將凝霜逐漸吞噬!
接過藥碗,上官凌風說道︰「沒你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
誰料想,片刻之後,只听得干咳幾聲,灌下去的藥汁盡數吐了出來。對于這樣的情景,梅娘這幾天來已經是見怪不怪。微微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如果你再不醒來,主子的心可就碎了!」望著面前這張蒼白如雪的小臉,梅娘入了神,自己跟在主子的身邊已經好幾年了,除了那個夕顏之外,主子還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過。主子,真的對她動心了嗎?
這一睡,她睡了多久?
凝霜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
「我……要……」凝霜再也沒有力氣說出半個字,艱難的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
「難道說藥還是沒有喂進去?」上官凌風向床上望去,只見凝霜果真雙眸緊閉。他劍眉微蹙,不悅道︰「你是怎麼照顧她的?」
「唔!」似乎是被藥汁的腥苦嗆到,凝霜動了動眼楮,睫毛輕輕顫著,欲將頭別開,可卻被上官凌風的大手緊緊箍住,硬是將整碗藥統統送進了她的口中。「是!」梅娘眼含淚光,垂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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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昏黃的人影在燭火的映襯下,好像承受不住似的搖晃了幾下,上官昊天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把捏住報信人的脖子,低吼道︰「你再說一遍!」
「侯爺……侯爺走後不久,小夫人就偷偷溜出了鎮國侯府,至今生死不明,前幾天,屬下等人更是在山崖下發現了小夫人貼身侍婢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