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春的晏京,春寒料峭。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城門剛被守門的侍衛推開一條縫隙,一匹棗紅色的小馬便沖了進來。
馬背上,一個裹著一身火紅衣褂、梳著滿頭小辮子的女子滿臉倦色。她雙手一抖,拉住韁繩,棗紅色的小馬便嘶叫著在守衛面前停了下來。
「這位大哥,請問皇宮怎麼走?」
來人,正是風塵僕僕的裕固朵朵。
自從那日花天澤離開後,裕固朵朵便大哭了一場。阿爹和姊姊都極力地安慰她,阿爹更是從她的描述中猜測到了花四的真正身分,結果派人一打听,果然花四便是安澤國的太子花天澤。
裕固朵朵一想到花天澤貴為太子,卻還對她百般遷就、忍讓寵愛,心里就更加感動,往日花天澤對她的好,也一點一滴浮上心頭。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愛上了花四,所以當她看著他受傷、離開的時候,一顆心才會那麼疼。
既然當初是她逼走了心上人,那麼這一次便輪到她來守護他們的愛情了!
況且阿爹和姊姊也都支持她,打定主意後,裕固朵朵連夜收拾包袱,騎上自己的棗紅馬就徹夜朝著晏京趕來。
「小泵娘,你去皇宮做什麼呀?」守衛見裕固朵朵是一個小女孩,想來也不是什麼逃犯之類的。
「我去找人。」找她的心上人,她的花四,她的玉瑯。
守衛點了點頭,指著筆直的街道,「沿著這條主街一直走,看到朱紅色的宮門就是了。不過,你要跟門口的守衛說一下,找的是哪個守衛營的兄弟,看看他們能不能幫你通報一聲。」
守衛營里有一些外地的兄弟,所以常常會有探親的家屬尋來,但是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父母或者一家人,像這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小泵娘獨自尋來的,還比較少見。估計應該是來尋情郎的吧?也不知道是哪個兄弟有這般好的福氣。
裕固朵朵道了聲謝,揚起馬鞭,沿著筆直的街道策馬前行。
到了宮門口,裕固朵朵這才發現,自己走得匆忙,居然忘了帶上阿爹的名牒,無論她說了多少好話,連嘴皮子都要說破了,門口的守衛就是不肯放她進去,也不肯給她傳話。
這自然也不能怪守衛們,咱們堂堂安澤太子,風流倜儻,年輕俊俏,慕名而來的公主千金、名門閨秀也不知道有多少,他們哪里敢一一稟報、騷擾太子殿下?再說了,太子選妃,豈能如此莽撞,那是要經過皇上欽點,通過層層審核才可以的,太子殿下又不是菜市場的蘿卜,任誰想瞧、想看,就可以瞧、可以看的。
看到守衛的腦袋搖得跟博浪鼓似的,裕固朵朵心中一急,抽出馬鞭便朝著守衛揮舞過去。阿爹說要先禮後兵,如今她「禮」了半天,人家不理她,那就別怪她動「兵」了。
裕固朵朵與門口的守衛打得不亦樂乎,驚動了禁衛軍,一隊鐵甲錚錚、手持紅英長槍的禁衛軍將裕固朵朵團團圍住,準備下一刻就將這個膽敢硬闖宮門的小賊就地正法。
十幾把長槍已經對準了裕固朵朵,裕固朵朵心中暗叫不妙,正考慮著要不要求饒時,突然身後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音,「住手。」
禁衛軍待看清來人後,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卑職給三位公主、駙馬請安。」
裕固朵朵站在包圍圈中,一手持著馬鞭,一手扶著腰,一邊疲倦地喘氣。
只見三輛錦蓋馬車停在宮門外,三位美麗華貴的女子分別在三位英俊男子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馬車。
「大姊、二姊,你看這小丫頭還挺俊的呢!」花雲裳靠在孤傲天懷里,俏皮地說著。
她之前一直擔心著遲遲未歸的花天澤,所以在與孤傲天重修舊好之後,便商議著等尋到花天澤回宮後,再回慶國。孤傲天自然對自己的小嬌妻百依百順,所以就算花雲裳在花天澤回宮後,見弟弟悶悶不樂,心中放心不下,一再拖延回家的時間,他也好脾氣地應了下來。
「是挺漂亮的,就是似乎脾氣不怎麼好呀!」花墨染看了看裕固朵朵手中的鞭子,下意識地往自己的夫君懷里靠了靠,習城的大手立刻便摟住了她的腰,將她護在懷中。
「小丫頭,你是哪里來的,怎麼跑到這里闖宮呀?」已經做了母親的花月清,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幾句話就說得裕固朵朵委屈地紅了眼圈。
「我是來找玉瑯的,可是我忘記帶阿爹的名牒了,這些人又不讓我進去,也不肯叫玉瑯出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說完,裕固朵朵滿月復委屈地哇哇大哭了起來。
三位公主面面相覷,這個小丫頭能說出花天澤的乳名,自然與花天澤的關系非同一般,難道是花天澤在外面欠下了什麼風流債?
花月清還想再問,突然花雲裳「哎呀」地叫了一聲。「你是裕固朵朵?」
「你認識我?」裕固朵朵眨著紅紅的眼楮,不解地看著花雲裳。
花雲裳急忙拉著兩位姊姊將自己所了解的事情大致說了一番。原來,見弟弟回宮後便一直悶悶不樂,常常哀聲嘆氣,花雲裳曾偷偷地探過花天澤的口風,這才知道,原來花天澤在外面遇到了自己的心愛之人,那個人還是裕固部落的小鮑主,只可惜對方不喜歡他。
雖然花天澤不願多說,可是花雲裳也看出來了,這個裕固朵朵恐怕將自己的寶貝弟弟傷得很深。
確認了裕固朵朵的身分之後,三位公主快速地商議一番,便帶著裕固朵朵進宮了。
阿爹說得沒錯,晏京果然繁華,光是這皇宮都比整個部落大,更不要提那一棟棟金碧輝煌的宮殿了。可是裕固朵朵沒有心思去欣賞沿路的風景,一門心思只想快一點見到花天澤,好求得他的原諒,兩個人再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一行人到了東宮,伺候花天澤的貼身太監小喜子立刻迎了上來。
「奴才給三位公主、駙馬請安。」
「好了,快起來吧!太子在宮中嗎?」
「在,殿下正在看書。」小喜子心里直犯嘀咕,三位公主成親後便很難得一起進宮來找太子爺了,今兒個不僅一起來了,還帶了一個陌生人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花月清示意兩位妹妹帶著裕固朵朵先候在門後,自己便進了殿內。
清冷冷的大殿內,花天澤坐在長條案桌前,垂著眼眸看著書中的手。
這頁書稿,他已經盯了一個時辰了,可是卻依舊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回到宮中已經半月有余了,可是為什麼,他還是忘不了裕固朵朵?她笑的樣子、可愛的樣子、生氣的樣子、調皮的樣子、還有她哭的樣子,跟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里輪番出現,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今日在朝堂上,他又走了神,下了朝,父皇說了他兩句。他知道,父皇是為了他好,他也對現在的自己有些失望。不就是一個女人,他有什麼放不下的?
花天澤恨恨地將手中的書扔在桌上,一拳憤憤地砸在了案桌上。
「玉瑯,怎麼了?」花月清看著弟弟的樣子,越發認可了三妹的猜測,這個傻小子,這次恐怕是真的愛慘了呀!
「大姊,你怎麼過來了?小喜子,快上茶。」
「好了,不用忙了,墨染和雲裳也在外面,不過她們正在陪著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哦,是誰?父皇怎麼沒與我說?」
「父皇不知道,我們也覺得暫時還是不要讓父皇知道的好。因為,她說自己叫……裕固朵朵。」
什麼?裕固朵朵!
花天澤猛然瞪大了眼楮,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是,裕固朵朵,她一個人晝夜趕路,一路風塵撲撲地尋你來了,此刻就在殿外。」花月清看著弟弟一副傻樣子,不由地偷笑了起來。看來,不管多麼聰明的人,遇上了愛情之後都會變笨的。
花天澤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快要跳出來了,他一掀袍腳,大步流星地朝殿外奔去。可是沒走兩步,卻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花月清看到弟弟轉身回來,不由地奇怪了,「玉瑯,你……」
「大姊,你讓她走吧!我不想再見她了。」他怕了,她曾經帶給他的傷痛,彷佛已經都刻入了骨髓,花天澤永遠不會忘記,也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