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瑯……」在殿外等了一會兒的裕固朵朵按捺不住性子,著急地闖了進來,卻不料一進來便听到花天澤不願見她。
「誰讓你來的?」花天澤一見裕固朵朵,便怒由心生。
「我、我阿爹說,我……」裕固朵朵從未見過花天澤如此生氣的樣子,一時間被他嚇得語無倫次。
誰知道,她的話反而讓花天澤誤會了,以為裕固強黎在知道自己的身分後,怕自己公報私仇,才逼著裕固朵朵來找他的。
「你回去轉告裕固首領,請他放心,我花天澤不是那種氣量狹窄之人,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棄國家社稷而不顧。只要裕固部落對安澤忠心,自然能平平安安。」
「不,不,不,玉瑯你誤會了。我這次來是向你道歉的。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希望你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裕固朵朵哽咽著走上前來拉住花天澤的衣袖,急急地解釋著。
「原諒?」花天澤冷笑著甩開裕固朵朵的手,「裕固朵朵,你說得真簡單,我真想挖開你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石頭做的。你讓我怎麼原諒你?在你無情地傷害了我,把我當作替身之後,我還該怎麼原諒你,怎麼再跟你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把你當替身。玉瑯,我是喜歡你的。」裕固朵朵拼命地搖著頭,想要證明自己的心。
可是被狠狠傷過的花天澤,已經不敢再相信她了。此刻他已經認定了,裕固朵朵並不是為了要挽回他們的感情,而是為了部落「犧牲自我」——這種認知,讓他倍受傷害。
「喜歡?裕固朵朵,你認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還是說,你所謂的喜歡就是往我身上插刀子?」憤怒的花天澤用力地撕扯開自己的衣衫,肚月復上一條兩寸長的猩紅色傷疤暴露在眾人面前。
花月清姊妹三人從不知花天澤受了傷,看那傷口的樣子,似乎是剛剛才好,三位公主緊張地圍了過去,就差一點要請御醫過來了。還是花月清理智一些,見弟弟沒事,便拉著兩個妹妹坐到一旁,給裕固朵朵和花天澤留下一點空間。
「對不起,玉瑯,對不起……」看著花天澤肚月復上猩紅的傷疤,裕固朵朵捂著嘴,嚶嚶地哭了起來。
看著裕固朵朵痛哭的樣子,花天澤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他垂下眼眸,避開裕固朵朵伸過來的手,將衣衫整里好,背過身去,狠心地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他不會再給她機會傷害自己了,如果此刻他心軟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一日,她又刺他一刀?如今的他,已經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傷害了。
「不,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裕固朵朵抽泣著,眼神無比堅定。
听到她赤luoluo的告白,花天澤不由地低聲笑了起來,「若是在一個月前,我听到你的這番話,恐怕會開心得暈過去,可是如今……」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指著自己的心口,「這兒,已經空了、死了,所以,就算你說再多的花言巧語,我也不會相信了。」
「不,不是的,玉瑯,你相信我。我不是阿爹派來的,我是真心來找你的。」
裕固朵朵哪里肯走?可是花天澤也是下定了決心,再也不願理會她。
花月清看著兩個各自堅持的人,不由得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玉瑯,她畢竟是裕固部落的公主,你也不能就這樣趕她走呀!若是日後讓父皇知道了,恐怕……」
「那就麻煩三位姊姊好好招待裕固公主。」花天澤陰沉著一張臉,轉身坐到了案桌前,拿起了書,顯然不想再與裕固朵朵糾纏。
「不,我不是什麼裕固公主,我是朵朵,是你的朵朵,我要留下來。」眼見花天澤要與自己拉開距離,裕固朵朵急急地申辯著。
「我的?呵,不敢當。裕固公主恐怕不知,留在這宮里的,除了皇親,不是太監便是宮女,你若想住在宮里,恐怕要放下高貴的身段,做一名小小的宮女呢!」花天澤嘲弄地看著裕固朵朵,她那樣一個刁蠻任性的人,這一次一定會被嚇跑。
「好,我同意。」裕固朵朵立刻大聲地應了下來。只要能留在玉瑯身邊,做一名宮女又算得了什麼,不就是伺候玉瑯嘛!她又不是漢人家手不提物的嬌貴小姐,做飯什麼的,她還是會一些的。就算不會,為了玉瑯,她也可以學。
于是,一件十分兒戲的事情,便在三位公主及三位駙馬的見證下,成為了現實。
當晚,花天澤便讓小喜子給裕固朵朵在宮里安排個差事。小喜子見裕固朵朵是三位公主帶來的,又似乎與太子殿下有什麼糾葛,哪里敢自作主張,便小心翼翼地來請示。
花天澤將手中的書一合,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裕固朵朵,想起她以往的「罪行」,恨恨地說著,「這個還用得著來請示本太子?最髒最累的活,都讓她去做。」
小喜子頓時嚇得跪地謝罪。我的媽呀,太子爺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凶了呀?
他急忙帶著一臉懵懂的裕固朵朵從殿內退了出來,交給了宮里管宮女的呂嬤嬤。
「喜公公,這人奴婢該怎麼安排呀?」呂嬤嬤是宮里的老嬤嬤了,自然知道宮里該有的「潛規則」,若不打探清楚了,得罪了宮里的「貴人」,日後自然夠她受的。
「太子殿下說了,給安排最髒最累的活。」小喜子同情地看了一眼裕固朵朵,心里嘀咕著,也不知道這麼個小泵娘,怎麼得罪了太子爺,估計以後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呂嬤嬤一听,咦,原來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呀,這太好辦了,正好洗衣服的小紅被調走了,她正愁沒人呢!
于是,奔波了多日,今日還沒吃飯的裕固朵朵便被人高馬大的呂嬤嬤拎到了院子里堆放的一堆髒衣之前。
「快些洗,今晚洗不完,明日不許吃早飯。」在宮里這麼多年,別的不敢說,若說整治人,她呂嬤嬤排第二,誰敢排第一?
「可是,我、我是來伺候玉瑯……太子的。」
「你想得美!」呂嬤嬤一根指頭狠狠地戳在裕固朵朵的頭上,差點將裕固朵朵推了個跟頭。
「快點洗,少羅嗦,若是洗的好,以後本嬤嬤可以考慮讓你給太子殿下洗衣服。」當然,那可能是一兩年以後的事了。
裕固朵朵哪里懂得宮里的規矩?她一听呂嬤嬤的話,便滿懷希望地拎著水桶去打水了。
東宮的書房里,花天澤坐在案桌前又發起了呆。
他不能否認,今日見到裕固朵朵之後,他的心還是欣喜的。只是……想起裕固朵朵以前的種種,他不由地搖了搖頭。聰明人,不該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的。
花天澤站起身來,可是一雙腳卻不由地朝著殿外走去。
候在殿外的小喜子見主子出來了,急忙跟了上來。
「主子,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
「你把裕固朵朵帶去哪里了?」
裕固朵朵?小喜子一嘀咕,便想到了被自己送到浣衣局的小泵娘。
「被呂嬤嬤分到浣衣局了。」他急忙回道,一顆心也懸了起來。難道自己又做錯了?
「浣衣局?」花天澤心中一顫,那可是宮里最苦最累的地方。他一揮衣袖,朝著浣衣局的方向匆匆走去。
浣衣局在宮里最偏僻的角落里,寂靜的月色下,一陣低低的洗衣聲從破舊的院子里傳了出來。
裕固朵朵坐在小小的馬扎上,紅紅的小手浸在冰涼的水中,拿著皂莢用力地搓著水盆中的衣服。身旁是堆成了小山般的奴才們的衣衫,她的身後放著一個小小的包裹,顯然呂嬤嬤還沒給她安排住處。
站在院子門口,花天澤遠遠地看著月色下辛苦忙碌的小女人。他本以為她會哭喪著臉,卻不料她的嘴角竟然微微揚起,她在笑?
哼,既然她很享受,那麼就好好地享受吧!
花天澤氣呼呼地一甩衣袖,又回去了。
小喜子覺得太子殿下肯定生病了!自從那個裕固朵朵進了宮之後,太子殿下這幾日便十分反常。一會兒讓他去打听那姑娘的消息,還不許驚動旁人;可是等他打听回來之後,太子殿下不僅不听,還將他臭罵一頓,說他多管閑事。
但一轉眼,太子殿下又問起來,他若答不上,又是一頓臭罵。
小喜子今日不想再挨罵,只好垂頭喪氣地去浣衣局,偷偷打探。
他剛走到浣衣局附近,便听到了一陣吵鬧聲,嚇得他急忙跑了過去。
果然是那個裕固朵朵,只見她和呂嬤嬤兩人拽著一個包裹,正在撕扯著。
「你放開!這些東西都是玉瑯給我買的,你還給我。」裕固朵朵死死地揪著自己的包袱,朝呂嬤嬤喊著。
呂嬤嬤好不要臉,自己不過是想要半條魚給玉瑯做碗湯,而且還已經將姊姊送的銀鐲子送給了她,她怎麼還能再搶?
「呸!我看這些東西都是你偷來的,你快松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呂嬤嬤早就瞧出來這包袱雖小,但是「內有乾坤」,到嘴邊的肥肉,她怎麼能輕易放走?
眼見著裕固朵朵漸漸落了下風,小喜子想起主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低調」,只好一溜煙地跑回東宮去請示太子爺了。
小喜子本來還揣測主子今兒個會是什麼反應,誰知道,花天澤一听,便扔下手里的書,飛一般地跑向了浣衣局。
此時,浣衣局里已經鬧成了一團,幾個浣衣的宮女為了巴結呂嬤嬤,也加入了欺負裕固朵朵的隊伍。
幾個人對裕固朵朵又掐又打的,可是裕固朵朵硬是咬著牙,將包裹死死地抱在懷里,就是不放手。
呂嬤嬤越想要,就越拿不到,越拿不到,就越生氣。只見她瞪著眼,大喝一聲,抬起象腿般的腳,就朝著裕固朵朵踹了過去。
裕固朵朵被幾個宮女壓著,動彈不得,硬生生地被她踢在了胸口上,當時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待呂嬤嬤還要再踹第二腳時,只覺得脊背上一陣劇痛,接著整個人便飛了起來,下一刻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狼狽地爬起身子,剛要破口大罵,便看到了眼前橫眉立目的太子殿下。
「玉瑯……」剛剛還一臉堅毅不屈的裕固朵朵,在看到花天澤後,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在眾人的矚目下,花天澤緩緩走到裕固朵朵身旁,蹲子,用自己淡黃色的衣袖擦去了她嘴邊的血跡。
裕固朵朵的眼淚便如聖母溪里的瀑布一般,嘩嘩地流了下來。
花天澤微微地嘆了口氣,雙手一伸,將她抱在了懷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