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擺宴,本是趙思立在外院招待男客,而劉氏在內院招待女客。只是因為這次宴席主要是為了慶賀趙思立得了官差,所以他出面到女眷這邊走一趟照看下也是應該的。
趙思立過來後,先是滿面含笑地跟老太太行禮,誰知老太太卻是神色淡淡的,趙思立心中納悶。明明之前丫鬟告訴趙思立的是,老太太見了五少爺很是歡喜,所以現在正高興呢,怎麼他才來了,老太太就這副臉色呢?轉頭一眼看見了還坐在毛氈上抓周的世嘉,忙笑道︰「原來是老太太給世嘉行抓周禮呢,來,讓我看看世嘉抓了什麼啊?」說著三老爺就一把將五少爺抱起來,世嘉一見是三老爺,更加開心了,使勁搖晃著兩只小肉手。
趙思立一看世嘉手里捏的居然是脂粉,頓時臉色也難看起來,偷眼去看老太太,卻見她正定定地望著自己,雙眼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趙思立心中一個激靈,忙把五少爺遞給三太太,干笑一聲,說起了自己這趟過來的原因︰「老太太,剛才大門口來了個化緣的得道高僧,兒子想著母親一向積善行德的,就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著,讓這位大師進府里來休息。誰知這位大師一見著兒子,就連說了好幾聲‘好’兒子不明所以,問高僧為了何事說好。可是高僧卻搖頭不肯說,只講說一定要見一見母親。所以兒子趕緊就過來走了一趟,母親您看……」
三老爺雖是一副淡定的語氣講完了這件事,臉上卻是怎麼斗掩不住得意的神色。眾位女眷听了此事,也都驚訝不已。今兒是三老爺的好日子,那位高僧又是看見了三老爺連說了幾個「好」,這不是擺明了三老爺要有大際遇了麼?三太太站在一旁,更是喜上眉梢,一臉期待地望向老太太。
只有二太太瞥了瞥嘴,不陰不陽地嘟囔道︰「二弟可是看清楚了麼?那人果真是得道高僧?可別是什麼騙子冒充的吧……」
二太太話還未落,就被大太太扯了一把袖子,二太太回過神來,忙去看老太太神色,果然見老太太一臉不愉地瞪著自己,忙縮了縮脖子。
老太太轉頭對三老爺道︰「既是得道高僧要見我,那就快點好生請過來吧,別怠慢了大師。」
沒過一會兒,三老爺就帶著一位慈眉善目的白須僧人過來了。那僧人著一身樸素的袈裟,手里拿著個缽,白眉白須,頗有幾分仙氣。眾人一看,果然是位得道高僧的樣子,忙都收斂了神色一臉肅穆。
老太太道︰「大師來到賤府,有失遠迎,不要見怪,請問大師法號是?」
那僧人微微一笑念了聲佛號,道︰「老太太多禮了。貧僧無名,本是到處雲游,想從這萬丈紅塵中領悟佛理,今日恰巧來到貴府,也是緣分使然。貧僧看府上,一片紅雲祥瑞之氣,在此給老太太道喜了。」
老太太一听說無名,先是猶疑,因為這位大師顯然不肯輕易讓別人知曉自己法號的。而後再听到說趙府祥瑞,頓時就大喜,連忙追問道︰「大師所言可真?府里真有祥瑞之氣?請問大師,可否告知是何喜事?」
僧人雙手合十,閉眼念了一聲佛號,而後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只是敢問老太太,府上可是有一位九歲多的小姐,曾經死而復生過的?」
眾人一听,頓時大驚,三太太更是一下子變了臉色。老太太臉上也是幾變,遲疑著問道︰「大師怎知……」
僧人又是微微一笑道︰「此乃天機,請問老太太,可否請這位小姐出來一見?」
老太太皺眉猶豫了下,轉頭望向三太太︰「快請人去叫四丫頭過來。」
沒過多久,綰舒就帶著丫鬟來了。此時已是深秋,花園里樹葉凋零,只有青松綠柏依然翠綠。園中石子路旁擺放了一路盆栽的寒菊,此刻正是盛放的時候,大朵大朵顏色各異的寒菊點綴在青松綠柏間。綰舒一身白月牙底百花羅紗裙,款步輕移,沿著小徑從這一路盛放的寒菊中緩緩走來。秋風掀起她的衣角,好似大朵的花迎風而開。
及至綰舒走近了,緩緩俯身給老太太行過了禮,眾人還都有些發怔回不過神來。都說趙府四小姐是個病秧子,可是今日一見,居然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那風中盈盈獨立落落大方的姿態,哪里有半分外面傳說的不堪樣子?
老太太見著綰舒低眉俯首給自己行禮,也有些怔怔的,半晌後才嘆了口氣,有幾分惆悵道︰「起來吧,你長大了,已有幾分你母親的樣子了……」
眾位女眷紛紛驚詫,四小姐的親娘史雪芷是出了名的美人兒,雖說斯人已逝,可是這美名兒卻是一直廣為傳誦的,曾經跟史雪芷有過一面之緣的夫人們紛紛仔細打量綰舒,一邊在心里暗暗跟記憶中史雪芷的樣貌對比起來。驚覺這趙綰舒雖然年紀尚小,卻已然有了幾分其母的神韻。
三太太見著綰舒緩步而來,本就有些發怔,再一听老太太說的話,當下臉上就有些難看。
老太太卻望著綰舒微微笑道︰「過來吧,快見過這位無名大師。」
綰舒轉過身對著站在一邊的僧人行了個禮,僧人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望著綰舒微微一笑道︰「果然。施主是有大機遇的有緣人,死而復生,本是有違天理,然而施主與佛有緣,此番際遇必將護佑施主一世安寧。而施主機緣也將惠澤身邊之人,所以趙府才會顯祥瑞之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僧人一番話說下來,頓時眾人一片嘩然。若這位無名大師所說的是真的,那不就是說趙綰舒是個大福星麼?哪里有她哪里就會發達了?這可不是一般的話吶
老太太也怔住了,半晌後才驚疑地問︰「無名大師所言可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既然見過了有緣人,貧僧也該走了,施主,有緣再見。」說罷,那位僧人就不再理會眾人,念著佛號一路飄然而去了。
綰舒似是被這位僧人的一番話給說得雲里霧里的,不解地望向老太太,問道︰「老太太,剛才那位大師說的都是些什麼?怎麼綰舒听不懂呢?」
老太太此時已收住了臉上的震動,轉頭望向綰舒,一臉和悅地道︰「沒什麼,說綰舒是佛家的有緣人呢。」
綰舒抿嘴一笑,對晴天示意了一下,晴天走上前來將一直抱在懷中的一個盒子拿了出來,綰舒打開盒子,只見里面卷著三卷竹簡。綰舒將其中一卷遞給老夫人身邊的香羅,道︰「綰舒是不是跟佛祖有緣不知道,不過之前老夫人讓香羅姐姐送過來的經書我倒是一直在謄抄。為了給老太太、爹爹還有幼弟祈福,我特地用竹簡謄抄了三份經書,望老太太和父親、母親能收下,也算是盡了綰舒一點孝心。」
老太太從香羅手里接過竹簡打開一看,居然是一行行秀氣工整的小楷,老太太頓時心中驚訝,沒想到這個四丫頭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居然寫得這樣一手好字。對她一個孩子竟然能靜下心來謄抄佛經,也很是滿意,再想起之前無名大師的話,望著綰舒的笑容就更親切了幾分︰「你倒是個有心的,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能耐得住性子謄抄經書,字還寫得這樣好。很好,祖母很喜歡。快把剩下兩卷給你父親、母親送過去吧。」
綰舒應了一聲,又親自把另外兩卷經書拿給趙思立和劉氏。趙思立自打綰舒出現就有些怔怔的,而後听見無名師父的話後,更是驚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此刻得了綰舒的竹簡,忙接過來,神色復雜地贊了她幾句。
而劉氏則眼神閃爍地接過竹簡後,勉強笑道︰「你有心了,這樣疼世嘉。」
綰舒望著她微微一笑︰「母親說的哪里的話,世嘉是我弟弟,我這個做姊姊的自然是疼他的,就像母親疼我一樣。」
老太太看著三房其樂融融的樣子,舒心地笑道︰「好了,無名大師走了,思立你也快點回去招待客人吧,我們這里既然備好了戲台子,那就點幾出戲吧。」
趙思立得了老太太的話,就回了前院。而三太太則忙把戲本子遞到老太太跟前,讓老太太先點。老太太點了一出熱鬧的打戲,三太太又讓大太太和二太太點了,然後又讓各位來赴宴的夫人們點了。
二太太本想也點一個熱鬧的打戲,旁邊的一個丫鬟湊到二太太耳邊說了幾句,二太太面上一喜,就點了另外一出。
這出戲班子是吳州城有名的,當家花旦和武生都很不錯,幾出戲下來,已是得了好幾次滿堂彩。老太太看得興起,不住地吩咐丫鬟賞。
這時,戲台上又開始了一出新戲,這出正是二太太點的。戲一開場,二太太就笑盈盈地對三太太道︰「弟妹可好好看,這出戲可精彩著呢。」
三太太心下不明所以,只端莊地笑。沒過多久,三太太就笑不出來了。
這出戲唱的是在一個小戶人家里,一位小姐的娘親死了,繼母心腸惡毒,不僅貪掉了小姐娘親的妝奩,還暗地里毒打小姐,最後這位小姐忍受不了想要投井自盡。
戲台上的戲子還在依依呀呀地唱著,三太太的臉卻是越來越白。她猛地轉頭望向二太太,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二太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面上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問道︰「弟妹你這是怎麼了,這麼涼的天,弟妹怎麼還出了這許多汗呀?」
三太太狠狠地瞪她一眼,眼神若刀子。這時台上已經唱到了快結束,這位小姐生母的魂魄幫了她,最終惡有惡報,黑白無常出面來拘惡毒繼母的魂魄。
台上「黑白無常」拿出鎖鏈往「繼母」脖頸上一套,沉重的鎖鏈墜地時「當啷」一聲響,三太太本就微微發抖的身子猛地一顫,牙關緊咬,面色煞白,汗如雨下。
恰在此時,坐在下手的綰舒轉頭望向三太太,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三太太那又驚又怒幾近扭曲的面容。綰舒微微一笑,娟秀的面容恍若跟另一張姿容絕世的臉重合在了一起,輕柔的聲音似是從極遠處緩緩飄來︰「母親,您看,佛祖在看著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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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女主沉寂積攢了這麼久,終于要開始華麗麗登場啦我等這一天等得好捉急啊這章字數賊多,就頂半章更新好不?唔,沒有人反對的話,就表示你們同意啦好噠,那我就還欠一章半,就這麼愉快滴決定了=v=
新滴一周開始咯,華爺上榜咯∼好激動第一次上榜妹紙們給點愛滴鼓勵吧接下來幾章,都會是高潮呀麼高潮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