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一句「好日子」說得眾人都好奇不已,見吊起了眾人胃口,大太太卻又溫和地笑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先賣個關子,等會兒弟妹就知道了。」
大太太越是這樣子神神秘秘的,三太太越是覺得莫名其妙,心中略略不安起來,面上卻是笑得一絲不漏︰「大嫂一向都最痛快不過了,今天怎麼也學了別人,非要吊我胃口呢?」
大太太抿了口茶,仍舊笑得神秘︰「弟妹就看著吧,一定是喜事。」
這時,有丫鬟走過來,對三太太道︰「太太,東西都準備好了,五少爺的抓周禮現在開始麼?」
三太太點頭道︰「好,把東西都拿過來吧。」說完轉身往主座上去,到了老太太身邊,笑著道,「老太太,世嘉還沒行抓周禮呢。」
老太太一合掌,道︰「哎呀,我竟忘記這個事了,快讓丫鬟把東西擺上來吧,把世嘉抱到這邊來,等他抓周完了,我這個做祖母的也有禮要送他呢」
三太太一听,眼楮頓時一亮。老太太的妝奩之豐厚是眾所周知的,只是好東西平日里老太太都收著,基本不會拿出來送給晚輩。可是但凡老太太拿出手的,必然都是不錯的。三太太這回就笑得真心多了︰「世嘉還小呢,老太太多疼他就好了,給他貴重的東西他可當不起呢。」
老太太只吃著茶但笑不語,她只不過說是要送五少爺個東西而已,三太太立刻就說到貴重上,雖然她讓香羅拿的那件東西確實價值不菲,可三太太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這邊說著,那邊丫鬟婆子們就把抓周禮用的物件都擺放好了。女乃媽把五少爺抱過來,世嘉一看見老太太就伸手要抱抱,老太太的臉色立馬就晴了,結果五少爺笑道︰「小皮猴,你可輕點折騰,祖母年紀大了可抱不住你呀……來,看看這些東西,抓一個。」說著老太太把世嘉放到了鋪在地上的毯子上。
紅花紋的新羅毛氈毯上擺放著各種物件,有胭脂水粉,有刀槍棍劍,有筆墨紙硯,也有針線女紅……自然,擺放在最靠近五少爺的位置的,都是些筆墨紙硯等。世嘉爬在毛氈毯上,左看看右看看。
三太太指著筆墨紙硯小聲道︰「世嘉,往這邊來抓。」
五少爺看看三太太,卻又咯咯笑著轉過了頭,往毛氈毯的最邊角爬過去,三太太一看那個方向,只見那邊擺著刀槍棍劍,心中難免有些失落。雖說男孩子征戰沙場才是好兒郎大丈夫,可是作為一個母親,還是不想看著兒子出生入死,總希望他過得安穩些的。不過既然五少爺不喜歡筆墨紙硯,以後不能從文入仕的話,那麼退而求其次,從武入軍也還能接受。
看著五少爺就要爬到刀槍棍劍旁邊了,眾位夫人紛紛恭賀三太太。
「恭喜三太太,以後趙家要出個武狀元啦」
「五少爺以後若是征戰沙場,定會立下軍功,成為大將軍呢」
「三太太有福啦」
听著眾人的恭維,三太太臉上神色好看幾分,笑著回道︰「哪里的話呢,我也不指望他以後多麼有作為,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三太太話音才落,就見五少爺爬過刀槍棍劍,一把抓向了更遠處的一盒胭脂。眾人一愣,五少爺另一只手又一把抓向一盒蜜粉。之後就見五少爺坐在毯子上咯咯笑著,搖晃著兩只小肉手依依呀呀地喊著︰「香香……香香……」
花園中頓時一陣死寂,三太太臉色煞那間變得鐵青,再看老太太,之前還是笑眯眯的,如今臉上也是烏雲密布。她皺眉望著還笑呵呵坐在毯子上一事不知的世嘉,心中嘆息一聲。當年三老爺抓周的時候,也是跟世嘉一般,什麼都不要,偏只抓了胭脂水粉。老太太不信邪,特意找了先生來好好教導,可是三老爺一天天長大後,卻仍舊是跟丫鬟們一直扯不清楚。後來好容易跟史家定了親,也收不住心,惹了不少的事兒,都是老太太雷厲風行給解決了的。
再後來,史雪芷嫁了過來,三老爺守著個天仙似的太太,好容易老實了點,誰知道好景不長……那件事之後,史雪芷就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好好的一個冰雪美人兒最後瘦得不成樣子,最後在綰舒還年幼時就撒手人寰了。可是這三老爺偏還不讓人省心,史雪芷過世還不到一年,三老爺就跟如今的三太太劉氏有了首尾,鬧著要娶回來。喪期未滿,怎可再續弦?這要是讓史家知道了,趙家怎麼交代?老太太听說了此事,氣得大發雷霆,將三老爺喊過去痛罵一頓,讓他在宗祠里跪了一晚,三老爺這才消停下來。又過了一年,才把劉氏給迎進了門。
老太太本不是這樣子一心向佛不理家事的,只是那幾年老太爺纏綿病榻最終撒手而去,老太太本就一下子垮了下來,三老爺又是這樣不知進退,最終是讓老太太寒了心。干脆就甩手讓大媳婦管家了,她自己搬去了僻靜的側院里住著,也不讓晚輩過去看,每日里就只是吃齋念佛。
如今這幾年過去了,三老爺雖然還是不成器,但幸好劉氏是個厲害的,能掌得住他。老太太雖然對這個兒子不喜,心中難免也是掛念著的。如今三老爺得了個官職,也算是終于有了條出路,老太太心里也總算略微得了些安慰,因此這次三房擺宴,她才會特地出來。
只是這五少爺的抓周禮,居然又是出人意料地什麼都沒抓,只同當年的三老爺一樣抓了胭脂水粉,老太太看著真是如鯁在喉。
眾人見老太太和三太太表情不對,之前他們又恭維錯了地方,一時都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勸解。最後還是大太太出來笑著道︰「三弟妹別往心里去,抓周就是討個彩頭玩玩,當不得真的。世嘉還小呢,他許是聞著脂粉的香味兒就想起弟妹身上的味道來了,這才抓脂粉呢。小孩子,可不都是循著母親的氣味去的麼。」
眾人听大太太這樣說,忙都點頭附和。三太太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也不好太僵著臉,只得硬撐著強顏歡笑道。
二太太在一旁看著,心里真是舒爽得不得了,奈何老太太在一邊,她也不好說什麼。這麼難得有機會可以挫一挫三房的氣焰,卻又不能說,二太太實在是忍不住,想了想就揚聲道︰「大嫂說的是啊,我記得從前母親說,三弟抓周的時候也抓的是胭脂水粉,可是如今三弟都做了齊涼縣的知縣了。要是抓周準的話,當初也就該抓個官帽的。可見,這些是做不得準的」
三太太本就笑得勉強,再听二太太提起來當初三老爺抓周的事兒,心里就更氣了,這一下幾乎就笑不出來了。轉頭狠狠瞪了二太太一眼,剛要開口說話,就見三老爺趙思立滿面笑容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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