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奈何下黃泉,
三生石旁憶繾綣,
憑欄回首忘情路,
彼岸憑欄時境遷。
「呼呼……」四周死寂,只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聲。涼風灌進我那開得極低的大紅絲裙領口,絳紅的抹胸擋不住侵襲而來的寒意,吹起了胸部的寒毛。高高的美人髻因為亡命狂奔而松散,縷縷青絲飄散而下,混雜著汗水黏在臉上,看起來十分狼狽。但是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誰還有心思在逃亡的時候整理頭發?
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吃屎,我低頭一看,身上那暗紅繡著鳳凰的碧霞羅裙,幅褶在黑暗之中如瀑般流動輕瀉于地,挽迤三尺有余。是我承認,平時穿這樣式的羅裙走起路來慵懶而不失華貴。但是……我現在在逃命誰讓我穿這鬼東西的?
身後熱流滾滾襲來,不用看也知道那個變態肯定又讓畢方充當拉車的馬了。怪不得一直听不到馬蹄聲,我還以為把他甩掉了。我詛咒他被畢方烤了
「站住」身後傳來了他的狂吼。不可否認他的聲音很好听,略帶沙啞更顯現他的性感。可是,任憑你的聲音再怎麼魅惑,我也不會回頭當時就是一時鬼迷心竅,被他那副天殺的皮囊騙了,才會和他好上的,現在後悔了吧逃婚了吧惹禍上身了吧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
「停下」又是一聲怒吼,還夾雜著焦急。急死你我不屑地撇撇嘴,誰停下誰就是傻子。你越喊我跑得越……誒?腳下是不是懸空了?我低頭一看,我的娘啊……
「噗通」一聲,我已經掉落進那腥紅的血河之中。腥風撲面而來,剛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光用嘴喘氣了,都沒有聞到這讓人作嘔的味道。湍急的河水一下子把我送離了他的視線範圍,原來剛剛那句「停下」是這個意思啊……嘿嘿,現在跑得更快了,我看你怎麼追。
我還沒來得及得意就發現情況不對……血河里蟲蛇滿布,小強在里面游泳,那米粒大小的東西是什麼?不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一個大浪從我頭上蓋過,河水波濤翻滾,無風起浪是怎樣
被大浪打沉進水面,腳下好像被蛇爬過般,全身又是一陣雞皮疙瘩。這時我才發現,河兩岸、河床盡是密密麻麻的爪子。天啊驚慌之下,我長大了嘴,愣是嗆了幾口水。嘴里頓時充斥了血腥味,呃……好想吐……
被那些惡心的爪子吃了一圈豆腐,終于爬上了岸。我x在一塊石碑上大喘氣,肚子因為喝了血河里的水而開始脹痛。抬頭一看,一座華麗的三層石橋橫跨血河,上面排起了長隊。石橋上雕刻著三個大字——奈何橋。
啥?這是奈何橋,那這就是奈河,我再回頭一看,靠著的石碑寫著「三生石」。完了,完了……看到那站在橋上的嬌嬈、一個勁拋媚眼的女人沒,她就是傳說中的孟婆。此時,她正從奈河里舀水給過橋的人喝,這不是孟婆湯還是什麼?也就是說這奈河就是孟婆湯的原產地,所以它的別名叫作「忘川河」。
剛剛喝了幾口水來著?趕緊記住自己的名字,一直念著總不至于忘了吧……我叫……我叫……完了,忘了……孟婆湯果然名不虛傳……
正想為自己默哀,身子已經被提溜一起來,回頭一看,這個我記得,他是夜游神。嘿看來這忘川水未經加工直接飲用,功效還是有差的嘛對方看著我一臉傻笑,我猜他微微皺了皺眉,為什麼是我猜?這夜游神根本就是個不要臉的家伙,因為他沒有臉。他的臉就像被掏空了一般,黑洞洞帶著暗流,一個漩渦在他臉上形成,一旦看著他的臉將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就在我看著一張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臉發花痴時,雙腳突然凌空,竟是被夜游神一根手指,挑著我的脖領,把我甩進了隊伍之中。
顯然,對方沒有認出我的身份……怪只怪我掉進了奈河,全身上下被血水浸染,原本插在鬢間的鏤空飛鳳金步搖,環在脖頸的玲瓏剔透瓔珞串,早已不知所蹤。散落的頭發黏成塊,還有很多不知名的乳白小點在上面蠕動。但是,憑我僅存的記憶,我絕對可以保證,我的名字說出來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嘿嘿……
正在我愣神之際,一雙柔女敕泛著盈盈柔光的小手拿著絲帕擦上了我的臉。抬眸一看,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正在替我擦拭臉上的水。斜劉海完美地修飾了她的臉型,細軟墨黑的秀發斜綰在一旁,一朵白梅插入其中,簡單透著艷麗。一縷青絲垂于胸前,讓人仍不住想順著那一縷溫柔往下細看。她見我看著她,竟是羞澀地咬著嘴唇,低著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脂粉的修飾,細膩剔透的肌膚,雙頰邊似是因為羞澀而若隱若現的紅扉,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女敕可愛。微蹙的雙眉好似有說不盡的憂愁,讓人忍不住想抬手展開。璀璨的雙眸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一雙迷離的雙眼清澈中帶著嬌媚。現在她的五官還沒有長開,假以時日必定是個顛倒眾生的美人……
美人被我看得不好意思,咬著嘴唇的貝齒幾乎要把那嬌女敕欲滴的薄唇咬出鮮血,看得我那叫一個心疼。我連忙撇開目光,一手抓著還在我臉上模來模去的葇夷,另一手撫上的雙唇︰「美人兒,別咬了,我心疼。」
美人被我這一舉動驚呆了,竟是痴痴地看著我。
「哼」一旁的夜游神對我的舉動發出一聲鄙夷的冷哼,轉身走開。
美人被這冷哼聲驚醒,連忙抽走被我抓著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你……看開點吧。人死不能復生。」
嗯?我歪著腦袋不解地看著美人,怎樣?以為我不甘心自己已經死了,以為我跳河想逃?美人怕是我沒理解她的意思,縴縴玉指往三生石旁一指。我順著看了過去,驚出一身冷汗。
那個斜靠在三生石旁,狼狽不堪的人不正是我嗎?我著實模了模自己的臉,又看了看三生石旁的自己,我死了?不——會——吧——我只是在奈河游了個泳,就這麼死了?
美人見我張著嘴,雙眼發愣,替我惋惜地嘆了口氣,又撫上我的額頭︰「死了也是一種解月兌,只是你難道不知道淹死的人,尸體會被泡發、發青,是所有死相里最難看的一種嗎?以後別挑這麼不雅觀的死法了。」
我再次驚愕地回頭看著眼前的美人,她正瞪著那雙無辜的大眼楮,露出惋惜的神情。「我說美人,我剛剛才知道自己死了,你這里就教訓我下次要挑個好看的死法,是不是有點……」我嘴角微微抽動,看著一臉純良的美人,一手撫額,無語問蒼天。
就在我問蒼天時,天際突然如火燒般艷紅,火焰之中是一輛金燦燦的雲車奔騰而來。心中一驚,算你狠,竟然追到陰陽界。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馬車已經俯沖下來,落在三生石旁。我連忙熊抱著眼前看到雲車而發呆的美人,整個腦袋埋進她的**。嗯——不大……不對,不對應該是借我躲躲。
美人這時也有了反應,我原本以為她要推開我。抱著她的雙手不禁加大了力道,如果讓雲車上的家伙看到,算是白跑,白遭罪了。正當我以為美人要用力掙扎時,她的雙手竟是攀上了我的後背,用更大的力道抱著我。
還沒來得及反應時,我竟是雙腳離地,騰空而起。我連忙抬頭一看,只見陰陽界竟被人硬生生劈開一道血紅的裂痕,人界的陽氣汩汩侵入進來。從裂縫之中有如蛛絲般的法力侵透進來,纏在美人腰身之上,把我抱著她的雙手也緊緊綁在一起,拖著我們往裂縫飛去。
抱著我的雙手開始顫抖,寒氣竟是透過衣料從她的身上穿了過來。疑惑地抬頭看她,此刻她臉色蒼白,眼神中透著慌亂和絕望,不停搖頭像是在祈求什麼。「不要……」輕柔地求饒聲從她口中而出。
「有人為了讓你還陽,不惜動用禁咒,你怎麼還這麼不高興?」邊說邊用力抱緊美人,才不管誰要讓你還陽,只要帶我離開就好了。
此時,我們下方傳來騷動。正以為是因為還陽禁咒引起,抱著美人的手更緊了一些時,卻發現竟是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好嘛……雖然有人替我們引開注意力挺不錯,但是被人忽視,心里還是小小不爽。
順著聲音方向望去,原來是那家伙急匆匆跑下雲車,引起的騷動。他因為慌張而亂了步伐,失去以往王者的莊重而多了一份慌亂。心中不禁揪痛,為什麼會為了他而心痛。該死的劣質奈河水,既然要讓我忘記就忘透徹一點,剩這麼一丁點在心里,更加鬧心。
墨黑的外袍飛揚來到三生石旁,赤紅暗紋一只雄獅傲然盤纏在他身上。看不清他的臉,只見他飛奔至三生石旁,一掌推開抱著我肉身的夜游神,把我的身體摟進懷中。感受到他抱著我的那一刻,他的身體怔愣了一下,然後慢慢變冷變得僵硬。他緩緩松開我,看上我緊閉的雙眼,好像要看透我的靈魂一樣。
不好他會發現抬頭一看,離陽間只有一丈之遙,嘿嘿,這次真是插翅也能逃了。再看看眼前的美人,面如死灰,冷汗密布她秀美的臉。不就是還陽嘛,難道是太高興了?
突然,美人發瘋一般掙月兌,她用手去拉拽纏在腰上的蛛絲。法力形成的蛛絲因為她的反抗而斷裂,美人的身體開始往下滑。幸好之前纏著我雙手的蛛絲仍在,但是我已沒有手去營救正在往下滑落的美人。
美人摔落的一刻,我看到她的唇線微微上揚,舒心的微笑爬上的臉頰。她如釋重負地張開雙臂,如隕落的蝴蝶,袍袖在風中拂動。嘴唇微動,無聲的三個字自她口中說出。什麼?再說一次?嚇死情?嚇死卿?嚇死我?什麼意思啊?
就在這個空檔,我的身子的上半段已經進入人界,陽氣如旭日般溫暖了我的身體。抱著我肉身的那個家伙這時候才抬頭看向我,當我們視線相接時,他愣在當下。
我把嘴裂到最大,露出10顆牙齒。你追我呀,追呀
抬頭看著法力形成的蛛絲盡頭,耀眼的白光,好溫暖。我閉上雙眼迎向美好的未來,姐姐我要重新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