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綠豆點大的小油燈照得屋子里淒淒慘慘戚戚,正符合我此時的心情。好不容易熱鬧起來的屋子,今晚又陷入了冷清。
笑一然歡天喜地地置嫁妝去了,真不敢想象洞房花燭夜當晚,我倆衣服一拔赤誠相見時,是否還能記得平日里的姐妹之情,秉龍鳳燭夜談、把交杯酒言歡……
黎昕幽幽地會影倩居了,大概是我久久未能將他贖回,對我死了心。然而我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哪來的閑情逸致打理他的事情。
至于飛……他依舊為下午做了一個關于白獅子的夢而糾結。我以為人一生中不知道要做多少個夢,然而他卻對夢很是執著。現在正躲在屋子里閉關冥想,晚飯自然也免了。
我面對著眼前的白飯,用筷子狠狠戳爛,然後把它搗成米漿,做成團子臉再狠狠踐踏在腳下。
九尾懶洋洋地斜倚在臥榻上,火紅的頭發綰了個發髻松松散散垂在腦後,幾縷不听話的發絲自兩鬢飄逸出來,半遮半掩地垂在臉上,讓這只騷包狐狸增加了一分慵懶的妖冶。他拾起兩鬢的發絲,食指無聊地繞圈玩弄著。看到我氣得直磨牙的模樣,懶懶的猶如夢囈般道︰「原本姿態就不太好看,現在你更顯猙獰。」
九尾不輕不重的話輕飄飄地傳入我耳中,在死寂的屋子里顯得格外刺耳︰「再怎麼不好看,也不比你下午那副模樣差。」
九尾好看的柳眉抽動一下,臉色陰沉的說︰「我是九尾狐,是走獸。」
听到走獸一詞,我推開面前的飯碗,橫豎沒了吃飯的心情︰「那小毛孩今兒個說的是什麼話?從來沒有任何走獸會不听我的使喚。太囂張可氣了吧」
九尾也不看完,雙眼定在發梢喃喃道︰「他是騎士,任何走獸、飛禽都會不自覺受到他意識的驅使。」
「像黎昕那樣?」同時驅使他人的意識,我很自然的將他與黎昕相提並論。
九尾搖了搖頭︰「黎昕的能力若是遇到意志堅強的人便無用武之處,然而夏雨澤……他可以在別人神智清晰的時候,讓人心甘情願的去認同、去執行。」
我恍然大悟,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掌心上︰「就像狗兒見著主人會搖尾巴,見到骨頭流哈拉。你見到他,九條尾巴就會情不自禁地呼扇呼扇。」
九尾猛地跳了起來,就像九條尾巴同時被踩似的指著我,卻說不出半句話。趁他離開了臥榻,我順勢躺了上去︰「想到自己對一個十歲小孩言听計從,小爺我心里很不舒坦。」
九尾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白瞎了少主一身的力量都聚在你身上,卻沒有絲毫作用。若是換了少主,還指不定誰像狗子。」
翻了個白眼︰「你也不能強求一個半路出家的一下就曉得所有事情吧?就算神仙,也得慢慢修煉呀」
九尾因為被我搶了座位,邊坐在桌旁替自己斟了杯茶水︰「只怕你慢不得。」
「那就告訴我全部」我坐直了身子與九尾對視,「既然我被莫名其妙卷了進來,我就有權利知道全部。別整得我是局外人似的,拼命的時候又要我打頭陣。小心小爺我不樂意了,再死一次給你們看」雖然我討厭動不動就用死來要挾別人,然而面對這群不正常的非人生物,不怕死可能是我唯一的籌碼。
九尾無限鄙視地看著我︰「你以為你真的不怕死嗎?其實你惜命的很今**差點被夏鶴軒散了元神,出來的時候魂魄竟開始消散。因此你才生了輕生的念頭。」
「什麼?不行不行……你可得說清楚了,夏鶴軒不是夏梓澄的爹嗎?怎麼會對我下手?難道被他識破我是假冒的?」
九尾冷笑一聲︰「現在只是懷疑,但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急得蹦起來,一把揪著九尾的衣襟︰「為什麼是遲早的事?那我不就死定了嗎?說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九尾眼中帶過一絲寒光︰「你本就是個死人。」
一句話說得我胸悶,卻又無法反駁。
「你只要好好學習少主的神態,練習控妖術。到時候我會盡力保你不死,其他事情……那是夏家的事,容不得你這個外人知道。」
心中再次覺得氣悶,還陽以後最然每天和九尾吵嘴打鬧,但是我已經把他當做最能依靠的人,到頭來竟還是個外人。想到他在飛崖廊的擁抱,在睡夢中還殘留在身上的體溫,不覺心中一堵。原來一切的關心只是為了讓我替他們養著這幅軀殼……
屋內陷入寂靜,我扭轉身子不去看九尾沒得讓人嫉妒的臉蛋,更氣自己竟然因為他偶爾施舍的溫柔就心動。身後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九尾輕微的腳步聲讓人聯想到它化身成狐狸惦著步子走路的模樣。念及于此,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九尾繞到我面前,用食指充滿魅惑的挑起我的下頷,連湊到幾乎可以踫到我的鼻尖。如蘭的氣息吹到臉上,帶起一陣酥麻︰「怎麼一會兒扁嘴一會兒傻笑,難道三魂七魄真的被散了少許?」
嘴角抽動,一掌打開他輕佻不安分的手,說句安慰的話要死啊?調整一下情緒,只要努力想著他變成狐狸的模樣,心里就不那麼難受︰「既然我是外——人,那就告訴我一些外——人可以知道的事情吧……」兩次說到外人都故意拖長聲音,強調我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
九尾挑了挑眉,斜睨著我︰「生氣啦?
轉過身用後背對著他,他彎著腰小跑繞到我前面,想讓我平時他。我繼續背對他,他繼續跑,我繼續轉,結果兩人在原地不停轉圈圈。
突然,感覺到一條毛茸茸,絲滑如綢緞的尾巴自腰間纏上我的身子,讓我無法動彈。低頭一看,果然是他九條尾巴的其中一條。因為我沒法動彈,他終于逼得我不得不正視他。惡狠狠地瞪著他,因為他的尾巴糾纏著我,兩人身體靠得非常近。隔著身上的料子也能感受到熾熱的體溫,九尾狐特有的魅香傳入鼻尖。
此刻他的眸子透著妖異的赤紅,帶著讓人心動的溫情。雖然明知道九尾狐的魅香才會讓我有這樣錯覺,但仍然被這雙含情的眼眸所吸引,情不自禁的淪陷,愣愣地看著他發呆。
見此情景他身體靠得更近,鮮紅欲滴的唇瓣緩緩張開吐出溫熱的氣息︰「你再逃試試。」
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腦袋狠狠撞在他的額頭上。九尾沒有料到我會突然這麼粗暴,沒有躲開我的攻擊,連忙松開對我的束縛,捂著腦袋幽怨地看著我。
壓抑住爬上臉的炙熱,假裝不在意︰「怎麼?你不嫌惡女人了嗎?」。
九尾不怒反笑,嘴角的壞笑讓我心中大叫不好。但為時已晚,九尾已伸手到我的衣襟,輕易地挑開我的衣領,居高臨下地往里看︰「女人?哪里有?」
正欲發作,忽然想起九尾施在我身上的幻術還沒有去掉,現在我的確還是男兒身。陰冷著臉︰「變回去。」
九尾眉頭一挑︰「不要,我喜歡這樣。」
大腦突然「嗡」的一聲停止運作,他喜歡……還趕不及開心就開始沮喪,怎麼就忘了他是一只純陽狐狸,我竟然在這里高興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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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亭孤獨佇立在海邊,月光織出朦朧細紗,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觸目所及都看感受到莊嚴而聖潔的白光,置身其中有種模糊、迷幻的感覺。
此時我已沒有多余的心思感受這般如夢似幻的美景,夏雨澤坐在石桌上教導我走路的姿勢。挺胸抬頭收月復眼看前,一圈圈繞著石桌走路,感覺自己像一只拉磨的驢子。
「氣質、氣勢、氣度兄長就像天空的太陽,溫暖耀目,親切不乏威嚴……你明明長著一樣的臉怎麼走得如此獐頭鼠目……不要駝背,不要含胸」
我邁著徐徐的步子卻走得滿頭大汗,這不行那不準害我差點不會走路,最後竟緊張得同手同腳。
夏雨澤雙腿盤在石桌上,手里搖晃著一根細軟的皮鞭。今日他把所有頭發都盤在頭頂,再用一條絲帕束在腦後,右耳旁垂著一根辮子,淡綠的絲帶纏在上面,靈動可人。換做平日我一定會把他抱入懷中,一番「蹂躪」,如今卻連正眼都不敢多看一眼。
九尾說他是騎士,到底是什麼意思?拿根皮鞭就是騎士?邊走邊胡思亂想打發時間,突然一根皮鞭攔在面前。
不滿地瞅著眼前的包子︰「干嘛?」
夏雨澤用力吸了吸鼻子,兩道可愛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像只覓食中的小狗。「你聞到了嗎?好像瘴氣的味道……」夏雨澤說完跳下石桌,趴在欄桿上對著大海用力吸氣。
我也跟著他湊到一起,一大一小向兩只小狼狗,不停抽動著鼻子。
聞真一點,的確有一股類似臭雞蛋的味道。難道是……疑惑的眼楮看向小子。
感受到我的目光,夏雨澤臉色一沉,用童稚故作威嚴地說︰「你以為是我散出的?」
我聳聳肩沒做回答,賊喊捉賊這種事時常發生,誰說得準。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崖下傳來「 —— —— ——」好像什麼東西擊打石頭的聲響。還沒來得及等我反應過來,從海面自下而上刮起一陣旋風,強烈的風勁形成風刃把懸崖突出的尖銳削斷再卷帶上來。
狂風中似乎隱著一個身影,看真切一點竟是一只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