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已說完,便朝著張敬儒點了點頭,又朝著各位長老盈盈一禮,這才站回了李長老身後,依舊是微低了頭去,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沉靜端莊的樣子。
江瑤看著她,心里也是對這個女子很是佩服。看她開始時說的幾句話,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真真是一個只為著門派著想的優秀弟子。那幾條理由也都是一針見血,犀利至極,毫不留情地將江瑤倉促間編出的故事里的破洞一一挑明,讓她絕對無法含糊其辭。至于現在,看她這副乖巧的樣子,似乎當真是將該說的話全部說完,弟子本份已盡,其余的,皆交由其他人等決定似的。
江瑤心里暗暗嘆氣,又瞥了眼目光始終不離慕容雪的崇臨,心下卻是了然︰若是等會各長老們的決定不合慕容雪的心意,不必她親自開口,這位一臉花痴相的師兄就要替她出頭了吧。
還好,江瑤暗中看了眼其他幾名長老身後站立著的弟子,雖然他們各自的師父眼下正在低聲而熱烈地交談著什麼,這些弟子們卻都是微微低了頭,一副沉默安靜的樣子,並沒一個像那崇臨一般,目光火熱地抬頭看著旁邊。
能得幾位長老看中的人,果然都不一般啊,似崇臨那般的,畢竟是少數吧。江瑤心下稍定,便依舊低了頭,靜靜地等著幾個長老的討論漸漸結束。
此時,討論聲停了下來,江瑤抬頭看向前方張敬儒︰「方才師妹所說,相信各位長老及師兄們也都有些疑問,還請容弟子一一稟明。」
江瑤看了眼慕容雪,笑容和煦,全無半點嫌隙一般,心里卻是冷冷一笑︰你會一口一個師姐地叫著,我難道不會一口一個師妹地還你麼?裝大方而已,想當年姐什麼場合沒去過?這要混演藝圈,搞不好就是個演技派+偶像派的明星。
「你說吧。」張敬儒嚴肅道,一旁的風凌等人雖然不便開口,卻也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無聲地看向江瑤,尤其是沈清若,自江瑤來到廳內,她便不曾竟一雙目光從她身上拿開,只在方才慕容雪說話時掃了她一眼,便又轉而打量起江瑤,尤其在她手腕處的破皮處停了好大一會兒。江瑤感覺著她的關切,心里不由一暖。
「當時弟子听說舊時好友楚蘭走失,擔心她出事,所以不顧四師兄阻攔四處尋找,所以一時失神,沒防備間,掉下山去。那時以為不會生還,豈料落入一片湖中,所以不曾受傷。只是那湖水冰涼刺骨,上得岸後,又無取暖器具,所以大病一場。所幸湖邊有些個果樹,我x著吃那些勉強撐了幾天。後來,」江瑤伸手模了模肩膀上的火雲腦袋,「遇到了這只小獸,不知道是什麼,卻是會噴火。我看它落水,總不能不管,也就勉強把它撈了上來,之後它就一直跟著我了。呃……就是這樣,我x了這小獸的噴火能力,總算是過了幾天暖和日子,待到身體好些了,就帶著它一路尋了過來,終于在守風崖邊找著了些一路垂下來的藤條,勉強爬了上來。」
江瑤說完,又頓了頓,看了在場幾人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個,其實……我還有句話,不知能否單獨和……和……三師姐說?」
幾位長老互相看了一眼,張敬儒輕咳一聲,道︰「有話直說即可,在場都不是外人。」
說完,他看了沈清若一眼,示意她不要出聲。
江瑤咬咬牙,道︰「我……我自崖下向上爬時,不小心掉了只荷包下去,那時一心想著回門派來,也無力下去尋找。如今既然魔教已退,不知……不知三師姐能夠下去代為尋找。」
見幾人眉頭大皺,江瑤又道︰「不是弟子不知分寸,只是那荷包曾是當日好友所贈,意義不同。況且,這終是女兒家的東西,若是教門中灑掃弟子發覺,這……終究不太好。」
大廳里一片寂靜。
「三師妹,你去一下吧。」張敬儒黑著個臉,對一旁的沈清若道。
「是,大師兄。」沈清若立刻應聲。
一旁一個黑瘦的老者卻是開口了︰「等一等。魔門中人雖然敗退,但卻難保不會有一兩只殘余仍在山中,此時只由清若一人過去,只怕不好,為穩妥計,還是再派一個人跟去比較妥當……」
說著,他環視了廳里眾人一圈,伸手向著古長老身後的崇臨一指︰「你也一起去吧。」
江瑤向著這老者看去。大廳里此時除了踏天峰幾名弟子,三峰及五嶺的主峰長老及各自的一名親隨弟子之外,便只這老者,江瑤不曾見過,因為蒼山派凡長老以上身份,皆不必穿著統一服飾,所以沒有什麼標記作為憑據,江瑤一直不明白他的身份,但是看他能出席這種場合,且又居于張敬儒下首,看起來地位是頗高的。
崇臨聞言一愣,隨即上前兩步,便要從古長老身後走出。
沈清若卻是看了他一眼,轉向那黑瘦老者︰「封長老,小師妹遺落的是女兒家的物事,崇師兄雖然修為高深,又有經驗,但到底身為男子,這……只怕不妥吧?」
廳里一片沉默。
江瑤皺皺眉,知道這個封長老名為保護,其實是怕只有踏天峰弟子前去檢查,三峰五嶺中人不服,但場中除了那慕容雪之外,再無男子。想到這里,江瑤略略有些後悔,之前不該說是荷包這種私物了。只是,她實在不想日後有什麼麻煩,這才索性拋出個借口,讓他們好堂而皇之地去驗證她所言非假——至于那崖下,她自然早有安排。
「原來你之前要我帶著你在踏天峰周圍繞了一圈,就是在觀察地形?那麼你除了那個荷包之外,在臨近山崖的那片小湖旁故意留下的發簪也是為了這個?」
一個聲音忽然在江瑤心里響起,獨特的粉立刻讓江瑤猜到了說話的是誰︰「小火?」
大約是沒有料到江瑤會立刻猜到自己,這粉的聲音沉默了一瞬,江瑤感覺到火雲郁悶地甩了甩尾巴,心里暗暗發笑。
「師父,各位長老,弟子有個建議,不如讓桑師妹陪著沈師妹一道過去,如何?」正在此時,七長老身後的一名男子弟忽然開口,「桑師妹處事謹慎,修為也是不錯,難得的是應變也好,方才來時,她雖曾在治療傷重弟子,沈師妹不妨過去看看,若是治療已畢,不如剛好結伴過去,你們二人皆為女子,當無不便。」
他話音剛落,便遭了廳里各人意義不同的目光,卻也並不介意,只靜靜地看著沈清若,笑容和煦。
「就這麼辦吧。」七長老皺皺眉,看著張敬儒,「門中事務繁多,不要再這一件小事上浪費半天時間。」
張敬儒點點頭︰「七長老說得極是,那麼三師妹,你去吧,務必小心。」
待到沈清若轉身出了大廳,風凌立刻開口道︰「七師叔方才所言極是,門中事務眾多,此事便告一段落吧。弟子想帶小師妹先下去休息,就不打擾各位長老議事了。」
他說完,便是一禮,行至江瑤面前一伸手,便要帶她離開。
「風師佷且慢」此時開口的,卻是一個五官方正,面容堅毅的老者,「方才江瑤所說,不過是她一片之辭,事實如何,誰也不能肯定。就算是崖下當真有她所說的荷包,焉知不是她事先的布置?大戰剛來,她便消失,戰後立刻出現,要說和魔教並無一點關聯,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他這話一出口,一直沉沒著的陳一飛便立刻眉頭怒道︰「張長老這話說得太過武斷了吧?小師妹她不過是才入門的新弟子,至今連個入門功法也不曾教授,如何做得通敵之事?魔門中人縱是要往我蒼山派里安插細作,也斷不會是她的」
「陳師佷這話只怕太欠妥當了吧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她不成。」陳一飛話剛說完,張少英立刻大怒,聲音也高了許多。
陳一飛也略略有些後悔,方才說話語氣確實有些不敬,只是她一時惱怒這張長老冤枉自己的小師妹,也就顧不得許多了,當下一賡脖子,揚聲道︰「我不是斥責張長老,只是小師妹所言並無假話,她一听說桃花峰的楚師妹走失,立刻就要離開去找,當時我也是在場的,我可以替她作證。」
「陳師兄的話,雖然可信,但是那也不過是江師姐離開之前的情況吧?之後的事,陳師兄到底不曾親眼所見,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比較好。」說這話的,卻是慕容雪,她此時抬起一副溫柔的笑容,柔柔地勸道,「其實,陳師兄一心護著小師妹,同門之誼,師妹也很是感動。只是在場長老眾多,相信自有公斷,必不會讓江師姐受了冤枉的。」
她說話得體,又句句在理,更難得的是雖然勸阻陳一飛,卻也同時安撫住了他的情緒,在場幾位長老不由同時看了她一眼,對她的才貌皆是暗暗點頭。只是偏坐主座的張敬儒,卻是依舊表情嚴肅,並沒因她的話而放松幾分,垂于身側的右手,反而微微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