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的眸光轉深,往後退了兩步,俏麗的臉上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道︰「牡丹姐姐,你來了!」
容景遇聞言往後一看,明雲裳在他回頭的那一刻,身體極快的朝前狂奔,卻見不遠處的小道上有一匹馬,她也來不及想這馬何時出現在這里,卻是想也不想,極快的就越上了馬背。事到如今,哪怕是用搶她也不在乎了!
明雲裳若是喚戰天南或者郁夢離的話,容景遇是鐵定不會回頭,可是她喚的卻是牡丹,今日之事容景遇心里原就有所懷疑,一听到牡丹來了終是信了幾分。因為牡丹是郁夢離的人,因為牡丹是凌天門的人,他早想見牡丹,卻一直無緣相見,他對牡丹也是存了十二分的好奇,所以他必定會轉身。
他扭過頭一看四周空無一人,頓時明白再次被明雲裳騙了,這樣的伎倆,明雲裳對他用了兩次,他竟然再次上當!這對精明無比的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在這之前,沒有人能騙得了他,更沒有人能用同樣的謊話騙他兩次!
他的眼楮一眯,身子便彈起來極快的朝明雲裳奔去,正在此時,凌厲的劍氣便朝他刺了過來,那劍氣來的太過突然,事先竟無半點預兆,他心里一驚,只得往後疾退一步,明雲裳卻已在此時躍上了馬背。
一記紅色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一晃,他便看到那道紅影也躍上了馬背,他將心一橫,伸手一扣,一把飛刀便朝那紅色的身影擊去。
小刀去的極快,那紅色身影的反應卻更快,一把將明雲裳按倒,小刀便從兩人背上貼著飛了過去,那紅衣人的身手竟也極為敏捷,劍氣如虹,長劍當做暗器直直的朝容景遇的面前飛去,竟在半夜里隨著月華蕩起詭異之色。
饒是容景遇閱歷極為豐富,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打架方式!而那劍竟如有人操控的一般,在空中劃了一個凌厲的殺氣,那招式竟是上任魔教教主的成名絕招蕩劍無情!他識得厲害,知道這樣的一招絕不能硬接,當下只得飛身急退,饒是如此,那凌厲的劍氣竟也讓他覺得呼吸困難!
他心里暗暗生驚,明雲裳何時與魔教的人有了聯系?這般匆忙間,他竟是連那人的模樣都未曾看到!除了一抹紅影竟是什麼都沒有!
那劍在他的面前蕩了一圈之後,竟好似長了眼楮一般朝那紅影奔去。
容景遇微怔,蕩劍無情那一招是出則見血,否則劍不會回鞘,沒料到這人使的這一招竟會半路折回。
他只一愣,便明白了那一招只是有蕩劍無情的架式,卻少了一會凌厲,那紅衣人若不是沒有學成,就是手下留情。
他忍不住跺了一下腳,再看兩人,卻已經奔的極遠。
明雲裳在容景遇攻來的那一刻,只覺得心跳的厲害,卻也沒有其它的法子,待到那紅衣人坐上馬背時,她還猶自發愣,還在想兩人騎一匹馬,依著容景遇的功力只怕會被追上,不想那匹馬竟也極為神駿,負著兩人的體重竟還奔的極快,轉瞬間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容景遇知道有那紅衣人在,他今日是不可能攔得住明雲裳了,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他苦心經營的一場圍殺,竟是一無所獲!
他這麼多年來對身邊的事情謀劃的素來是極為清楚,從來沒有失手過,可是自從遇到明雲裳這個看似極弱卻又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子之後,他的那些謀劃似乎是失去了作用,三番五次都失手了。
他沒有再追,只是對著夜色輕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女子當是驚才絕艷的,怕是恨毒了他,這一別之後,怕是會更加的厭惡他,他藏在心里的那些話一旦錯過了說的機會,怕是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說的出來。
他娶她最初是別有目的,在這幾次三番的交手之後,心里的想法卻已悄然改變,暗暗覺得這世上也唯有她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他再次嘆息了一聲,這一次卻不知是為誰而嘆了,清風拂來,明月從樹林里投下印痕,斑駁陸離,亂異而又凌亂,一如他此刻復雜的心情。
明雲裳在看到那抹紅色的衣物時,便已猜到救她的人是那個不可用常理衡量的秦解語,她與秦解語只見過兩次,卻也知道這個人腦袋瓜子是有問題,但是對她絕對沒有惡意,她的心里一松,知道這一次終是不用再被人鉗制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了。
那匹馬跑的極快,明雲裳不知道秦解語打不打過得容景遇,以往萬一,直摧著馬跑了近兩個時辰才在一間茅屋旁停了下來,茅屋很是簡陋,明雲裳折騰了大半夜又累又餓又渴,當下一坐在地上開始大口喘氣。
秦解語卻在旁冷冷的道︰「真是沒用!就知道跑,方才要不是你躍上馬背,我怕再次跟丟你,少不得削了那個姓容的一塊肉!」
明雲裳原本想要和他擠兌幾句,卻也知他就是短路的貨色,用不著和他計較,再則今日里月兌險多虧了他,要不然她此時怕是被容景遇全抓走了,她再次壞了容景遇的好事,還不知道容景遇會如何對她。
她從地上爬起來,揚起笑臉道︰「你和容景遇的武功誰高?」
秦解語听到她這個問題仿佛听到極好笑的笑話一樣,朝她翻了一個白眼道︰「你是豬嗎?」
明雲裳有些無語,她知道這位大爺武功不弱,誰知道會有多強?問一句都是錯?
她微笑道︰「嗯,我是屬豬的。」
這一次秦解語愣了一下,再次賞了她一記白眼。
明雲裳一月兌險,心情大好,也不和他計較他的白眼了,當下笑眯眯的道︰「你怎麼來呢?」
「我的職責就是跟在你的身邊。」秦解語雙手環在胸前道︰「只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主人傳來消息,讓我去辦一件事情,我才離開一個晚上,沒料到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也當真是沒用,一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那個什麼世子也是一樣,連自己的新婚妻子都保護不好,真是該死!」
明雲裳想起他曾說過他天天跟在她身邊的事情,心里就一陣惡寒,對于他的抱怨和罵人的話她直接無視,便又問道︰「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秦解語白了她一眼道︰「那天郁夢離被郁夢心帶走之後,王府里所有的人都朝西京的方向去了,里面卻沒有你,我在路上遇到了郁夢離的一個丫環,她被人帶進了驚鴻山莊,我也跟去了驚鴻山莊,那里也太怪了一點,我四處尋你,卻沒有找到你,後來那里起了大火,再看到你時,不想你已經被戰天南帶走了。他那船上實在是守的太嚴,我不能上船,只好在岸邊跟著船,好在船行的慢,今日終于讓我趕上了。」
總之他是不會承認他不懂五行八卦外加路痴。
明雲裳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明白他嘴里所說的郁夢離的丫環八成是紅依,而戰天南的船走水路,秦解語走旱路卻還跟不上,就有些怪了。而他今日里所說的話比之前的邏輯性好上太多,她心里已有了其它的計較。
她的眼楮轉了一圈後有些討好的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在我的身邊?」
秦解語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後道︰「這都不知道,你是傻子嗎?」
明雲裳愣了一下,秦解語又用他那雙極為明亮的眼楮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後道︰「你就不要再問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明雲裳縱然已經知道他說話的方式,還是忍不住想要吐血,這混蛋這句話算是不打自招了,那就是她現在不可能知道他為什麼跟著她的原因,之前因為這件事她可沒少挨他的罵。只是他武功比她高大多,打是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的古怪邏輯,只能強自忍著。
她氣的輕哼了一聲,秦解語卻沒將那事放在心上,淡定無比的走進茅屋,然後尋了些樹枝過來生起了火,再從懷里拿出一個大餅啃了起來。
明雲裳在他的身邊坐下,看著他吃餅,他吃餅的方式極為特別,小口小口的吃著,不掉下一點餅屑,仿佛那餅極為好吃一般,她的月復中早已空空如也,此時看他吃的那麼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找他要餅子吃,又拉不下那個面子,所以只睜大了一雙眼楮看著他。
秦解語平素獨來獨往慣了,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看過,一時間也有些不太自然,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餅上,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將手中的餅撕下一塊遞給她。
她微笑著接了過來,還極為客氣的說了聲謝謝,然後才開始吃餅,只是一口咬下去,她只覺得自己咬到了石頭,門牙差點崩了,秦解語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少年長了一張有些可愛的女圭女圭臉,這番一笑,竟還有一分明媚的色彩,和方才那近乎黃世仁的表情判若兩人,她不禁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道︰「這是什麼餅子,怎麼這麼硬?」
「普通的燒餅。」秦解語又咬了一口道︰「我找你的時候在宜城的燒餅鋪上拿的,開始吃的時候很是酥脆,只是後來越來越硬。」
如果不是明雲裳素來淡定,此時只怕已將那餅扔了出去,方才秦解語說他是從宜城跟過來的,大船在河道上行駛了二十來天,他竟還在吃從宜城帶來的餅!她忍不住細細的看了看那個餅,卻見上面雖然干淨,卻散發著一股怪味,她想起方才他是從什麼地方拿出來的餅,心里頓時一陣惡心。
這外秦解語,真的是無敵了!
明雲裳方才是餓極了,又見他吃的香,所以才吃,這會卻是連拿著都覺得別扭了,忍不住把餅放在了地上。
不料秦解語卻極快的把餅撿起來道︰「真是浪費,這麼好的餅怎麼就能這樣扔了!」
明雲裳本不想和他抬扛,此時卻忍不住道︰「這餅你帶在身上怕是有二十來天了,早就壞了。」
秦解語白了她一眼道︰「你不吃就拉倒,別說餅壞了,這天下間還有很多人連這樣的餅子都吃不上!」
明雲裳知道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可是在那些泛餿的東西上她從來不遵遁這個原則,她剛欲說話,秦解語卻又道︰「當年若是有這樣的餅子,娘親也斷然不會餓死!」
明雲裳聞言一愣後問道︰「你娘是餓死的?」
秦解語冷笑道︰「你身份高貴,自然不知人間的疾苦。」
明雲裳听得出他話里的敵意,他說她身份尊貴,她倒覺得有些好笑,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沒落的書生家庭的小姐,和尊貴沒有半點干系,唯一能和尊貴扯上關系的,怕也只有她最近和郁夢離的婚事提升了她的社會地位,但是自兩人成親後連面都見不上,這個世上怕是除了郁夢離外再也沒有人會把她當做世子妃了。
只這一句話,明雲裳便听出來這個行為怪異說話怪異的少年以前並沒有跟在她的身邊,他對她撒了謊。
她淡淡的道︰「我知道食不裹月復的滋味,之前我就險些被崔氏給活活餓死。」她這具身體里的確有這樣的記憶,如今由她想起來,那種感覺依舊非常不好。
秦解語微微一怔,扭頭看著她,她又微笑著道︰「只是你這餅子我是實在吃不下,你這一路上怎麼不重新買些可口的食物?」
秦解語輕哼了一聲不再理她,她討了個沒趣,伸手模了模鼻子,知道這個怪物若是不想說話,她就是逼也逼不出幾個字來。
這一夜兩人坐在火堆邊度過,天氣寒冷,即使是靠著火堆明雲裳依舊覺得冷,在她開始打哆嗦打算站起來跳幾下的時候,秦解語冷著身道︰「按我教你的法子,將內力運行一周天,見過武學廢物,卻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廢物!」
明雲裳知道他說話的方式也懶得和他計較,卻也依言運行了一周天,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天已大亮,她也覺得身體舒服了不少,昨夜的疲憊竟是全消了,她心里不由得暗暗驚嘆武功的神奇。她往周邊一看,卻不見了秦解語,她以為他又要像以前一樣故弄玄虛的時候,他卻已用劍挑著一只野雞走了進來。
她知道那野雞是為她而射殺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揚,知道這個少年別扭歸別扭,對她還不錯。
于是她樂顛顛的將雞毛拔盡然後用火烤熟,許是她餓了一整晚,只覺得那沒有放任何作料的雞肉鮮香無比。
吃飽之後她也有了力氣,見秦解語竟不吃野雞,依舊在啃著餅子,她知他性子古怪,本想問他為何不吃雞肉,想到他昨夜里說的話便又打住不問。
明雲裳原本以為依著他以往的性子,或許還會不告而別的在暗處跟著她,卻見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動,她也懶得問他,把東西收拾一番後就大步走出了門。由于上次打斗中丟了三千兩銀子,這一次她是長了心,把銀票藏在綁腿處,不管怎麼打都不會掉下來,如今的她雖然沒有發大財,但是有三千兩金子和七千兩銀子在手,膽氣也足了起來。
她站在茅屋大門口辯認清了方向,便大步朝前走去,如今她也想明白了,既然她已經被卷入這場風波,那麼她就要勇敢的走下去。這個決定和她以往的人生觀完全不一樣,只是這一次她卻想這麼做。
理由很簡單,郁夢離花了那麼多的心思保護她,她總不能不聲不響的就消失在不海之中,她總得告訴他一句她是平安的才能離開。而且翠偎將他送給她的八寶琉璃簪搶走,有什麼樣的目的她隱隱能猜到一二,她可不想有人頂著她的樣子過日子,她是明雲裳,獨一無二的明雲裳。
她的心念定下來之後,原本還有些煩亂的心也平靜了下來,人這一生可以做很多決定,但是有的決定會改變一生的命運。
明雲裳不知道的是,她此時做的這個決定,直接改寫了她往後的人生。
她走了約莫一里地後,扭頭一看,卻見三尺開外跟著一個紅衣少年,她微微一愣,原本以為他只是跟跟就會隱去,沒料到這一次她走了很遠,秦解語都跟在她的身後。
明雲裳的嘴角微揚,她知道這個少年身手了得,有他跟在身後,往後無論是打架還是逃跑都有幫手了,再不用像以前那樣狼狽。
許是秦解語一個人生活慣了,他的話極少,只是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後,她初時被人這樣跟著有些不太習慣,幾日之後,卻也終是習慣了有這樣一條尾巴。
明雲裳知道秦解語這樣莫名其妙的跟著她,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也知道從秦解語的嘴里鐵定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他對她並無惡意,等日後她總能找到原因,所以心里也更加的心安理得了。
從小鎮到京城雖然只有一百多里的路,可是那條路卻大多都是山路,她還得擔心遇上容景遇,所以行事也就更加小心,她在附近的小鎮上買了一些胭脂和黛青,她原本只是用姜汁涂臉畫低眉毛,她這一次干脆就將眼楮墊了墊,于是雙眼皮成了單眼皮,眼楮一下小了很多,再用胭脂將一只眼楮到顴骨處全部涂上了大紅。
這番一改動,她那張清秀無比的小臉也變得有些嚇人了。
秦解語親眼看著她的一系列舉動,等她弄好之後,淡定無波的少年也嚇的眉毛跳了跳,卻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晚上休息的時候,秦解語也不說話,只直勾勾的看著明雲裳,明雲裳被看的極不自在,問他要做什麼,他冷著聲道︰「練功的時間到了。」
明雲裳無法,只得按他的要求開始練功。她本就極為聰明,練起功來進步極快,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到體內還有一股力量,當她每運一次功的時候,那種力量便與她的身體相融一分。她想到那天被容景遇設計陷害體內劇痛時的情景,當日好像就是牽動了體內的一股力量,這才能徹底清醒,從而踢飛那個人渣,只是當時因為心里太亂感覺不太明顯,如今這般靜下來運功體會卻越來越深。
秦解語看著明雲裳的進步卻一片坦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一般。
明雲裳見少年有時會一靜坐就坐上大半日,眉頭微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也懶得去理,明里暗里試探了幾回,總是沒個結果,少年的嘴就像是被針縫起來的一樣,什麼都問不出來,時間一長,她也只得作罷。
中間紅依追了過來,那一日紅依在碼頭跟丟明雲裳之後,心里大為焦急,四處尋明雲裳,卻又見到了容景遇,心里便更加擔心,還得擔心自己的行蹤被容景遇發現,只得暗暗跟來,不料半路卻被容景遇發現了。這一次容景遇對她動了殺機,直接命身邊的人殺了她,她的武功本不弱,暗器輕功本是一絕,上次之所以被擒,是因為翠偎突然出手,她連還擊之力都無,這一次卻不一樣,她縱然打不過那些高手,依她的輕功要逃走卻並不是難事,而後又看到容景遇帶著人暗然離去。
由于明雲裳和秦解語都走的極慢,她跟在郁夢離的身邊已久,又是個極聰慧的,知道容景遇沒有捉到明雲裳,便猜了一下明雲裳的心思,從小路追了過來,沒料到竟被她給追上了。
明雲裳看到紅依心里有些怪,紅依卻極為熱情,直接抱過來道︰「世子妃,我終于找到你了。」
明雲裳化妝成那副樣子她竟也認了出來,明雲裳忍不住問道︰「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世子曾說過,世子妃的身上有著尋常女子沒有的氣度的味道,用心感覺再用鼻子一聞就能認出來了。」紅依微笑著道。
明雲裳卻忍不住模了模鼻子,再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體味,聞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有聞到,紅依卻在一旁抿著唇微笑道︰「世子妃不用聞了,我從小就被世子訓練過,鼻子也極為敏感,別人聞不到的味道,我都能聞到。」
明雲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紅依的鼻子這麼靈,快趕上狗了!只是她的身邊跟著這麼一個丫環卻也不是什麼好事,卻終是不討厭紅依,便也由得她跟著。
紅依的嘴角卻微揚,她對于郁夢離的事情極為清楚,自然也听說過黑五小姐的事情,也猜到了黑五小姐就是明雲裳,明雲裳身上那獨特的暗香,她一聞就能聞得出來。她看得出來明雲裳並不願意和她同行,可是她卻更記得郁夢離曾交待過她,一定要照顧好明雲裳,以前她是失了職,從今往後自然要十二個時辰跟在她的身後了。
于是乎兩人各懷心事,這一百多里的路,明雲裳帶著秦解語和紅依足足走了大半個月,兩人到達京城時,她的身手早已靈敏無比,耳力和目力早非尋常人能及。依她此時的內力,再加上她前世空手道黑段的身手,遇到一般的武林高手,已經能從容應付了。
她望著京城高高的城牆,輕輕吁了一口氣,心里卻又不自覺的愁了起來,來之前她是極清楚她的目的,來之後卻又變得有些無措起來了,她沉呤一番後終是決定還是不要此刻去見郁夢離,還是先尋個落腳處,先安頓下來再說。
她和秦解語一人極丑,一人身著紅衣,再跟著一個容貌秀麗的丫環,三人走在人群里還是極為惹眼,不時有人投來異樣的目的,明雲裳和秦解語都是難得的淡定之才,竟沒有一人將那些異樣的目光放在心上,紅依跟在郁夢離的身邊已久,什麼事情沒見過,也淡定無比。
三人到京城之後,紅依也不說讓明雲裳和她一起去蘭陵王府,而是由著明雲裳從容找到一間小客棧落腳,對外只說兩人是到走江湖賣藝的姐弟,這一套說詞她早就想好,甚至還買了一個琵琶拿在手上,給秦解語買了一支廉價的竹笛。
秦解語對于她的安排不置可否,許是覺得那竹笛好看,竟也學起別人將竹笛別在腰間。
經過這一番相處,明雲裳知道少年最是喜歡紅色等明亮顏色的衣服,所以給他備的大多都是色彩明艷的衣物,那根竹笛也被她染成了紅色。
客棧不大,明雲裳原本打算租兩間房間的,後來發現秦解語不是尋常人,從來不睡大床,只睡橫梁,而且只睡她屋里的橫梁,她雖然不是什麼財迷,卻也知道銀子不能隨意浪費,干脆第二天就退掉一間房,三人共住一間。
她本來自現代,對男女大防遠沒有古代的那些小姐們看的那麼重,只是在換衣服的時候會避諱一二。
她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情便去打听郁夢離的消息,她初次來到京城,便干脆帶著秦解語一起走上了大街,她出門的時候曾向客棧的老板要了一份京城街道的地圖,只說是為了賣藝方便,卻在地圖上極快的就找到了蘭陵王府所在。
說來也巧,她隨便租的客棧,距蘭陵王府也不過只有兩條街道的距離。
她自大婚的事情之後就知道,蘭陵王府里郁夢離的地位不算太高,王府里還有一個翠偎,她逃跑的消息容景遇肯定傳到翠偎的耳中,王府外必定為她設下了重重陷阱,她才不會傻不拉嘰的去撞那個晦氣。
她是那種隨遇而安的人,既然來到京城,又沒了束縛,自然要好好看看京城的繁華,于是乎第二日便讓紅依在家里候著,帶著秦解語便出了門。她不帶紅依的原因很簡單,紅依是郁夢離的婢女,這京城里少不得有人認識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紅依自從跟在她的身邊之後,倒是把她當成了正經的主子,對她的話基本上是惟命是從,而如今的局勢,她也怕人認出來,還是少露面的好,所以對明雲裳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明雲裳帶著秦解語也逛得高興,卻听得前面一陣暄鬧,然後便听到有人道︰「蘭陵王世子和王妃出來了,快點避開!」
她愣了一下,卻見身邊的行人都匆匆躲了起來,她覺得奇怪,抓住一個行人問為什麼要躲,那人看了她一眼後打了個寒戰道︰「姑娘是從外地來的吧,想來不知道蘭陵王世子是天煞孤星,被他看一眼就要倒八輩子的大霉!」
另一個路人邊走邊道︰「他走過的路會寸草不生,喝過的水都成霉水!」
明雲裳微笑道︰「我听聞蘭陵王世子雙眼俱盲,又怎麼可能看得到人?再說了,這事上怎麼可能會那麼邪門的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也被他看了好多眼了,怕是要倒永生永世的霉了。
被她拉住的那個路人也惱了,一把掙月兌她的手道︰「信不信由你,不要攔著我!」說罷,一溜煙就逃到了屋後。
明雲裳心里帶氣,想起戰天南對她說起過的郁夢離的事情,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極快的就平靜了下來,知道再站在這里太顯眼了些,便也往後退了些,走到一道小巷子里。
很快郁夢離的轎子就被人抬了過來,那是一頂紫色的華蓋軟轎,站在她的角度,隱隱可以看到里面有人戴著斗蓬半躺在里面,那身形有些熟悉,不是郁夢離是誰?
她輕嘆了一口氣,暗嘆他一切安好便好。
郁夢離的轎子後面跟著一頂同色的轎子,只是那轎子遠不如他的轎子華麗,明雲裳隱隱可以看到里面有個縴瘦的女子坐在里面。
她愣了一下,想起方才路人的話,世子妃?郁夢離何時娶妻呢?她的心里升起一抹怪異的感覺,來到京城之後,她听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聞,他雖然是堂堂的蘭陵王世子,但是京中沒有女了願意嫁給他。而他在宜城里卻和她拜過堂成了親,此時若是再娶妻的話,那麼這個男人也太過花心了些。她陡然想起了那個翠偎,眸光頓時便冷了三分!
她微微眯著眼楮看著那頂紫色的小轎子,心里對里面坐著什麼人有了幾分好奇,她輕聲對秦解語道︰「你用石子打那第一個轎夫的腳。」
秦解語看了她一眼,眼里並不贊成,卻也依言曲指一彈,便彈在為首轎夫的環兔穴上,那轎夫吃痛,腳一彎,轎子便也跟著一傾,華蓋下的紫色連華紗一掀,便看到了里面那個女子的真容,臘黃的臉,低垂的眉,極清秀的臉顯得有些清瘦。
明雲裳的眼楮卻已驚的滾圓,眼里滿是難以置信,那轎中的女子竟和她長的一模一樣!就連那被她畫的有些晦氣的眉毛也幾近一模一樣,看來那個扮她的女子倒是費了些心思的。這個結果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如今這樣撞上她還是覺得有些詭異,尼瑪什麼人不好扮,偏偏要扮她!
如果不是她素來淡定無比,此時怕是已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其實她已經有些失態了,只是她的臉此時成了那副樣子,別人倒也看不出太多的所以然來。
秦解語也看到了那女子的樣子,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明雲裳,然後輕聲道︰「原來是個假貨。」
他難得說話,明雲裳卻賞了他一記白眼,輕後輕咬著唇道︰「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秦解語問道︰「你來京城就是為了找他,如今怎麼辦?」
明雲裳聞言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少年或多或少有些弱智,沒料到竟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極為清楚,她的眼楮微微一眯道︰「涼拌。」
秦解語的眼里有一絲不解,卻也沒有再問。
正在此時,郁夢離的轎子正好從兩人的面前經過,明雲裳的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悲涼,一股嘲弄的意味在她的嘴角邊泛開,如今雖然局勢未明,她一直認為他聰慧無比,沒料到竟會被人如此輕松的就騙了過去,當真讓她有些失望。
她前世一直在扮演著別人,沒料到這一世竟有人在扮她!
此時她頂著大紅的胭脂印站在大街之上,那個曾說要護她一生一世的男子帶著一個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從她的面前經過,不得不說這是一件極為諷刺的事情。
明雲裳原本想要把她平安無事的消息傳遞給他,如今見兩人這般而行,她忽然就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今這般了斷倒是一件好事,從今往後,她可以天高海闊的活著,他也可以繼續做他的蘭陵王世子。
只是轉念一想,一股怒氣又沖上了腦門,憑毛她就要忍受別人裝她?就算這件事情和郁夢離沒有干系,她也絕不能容忍別人頂著她的臉和她的夫君過下去!總算是不翻騰出浪花來,也得把那人的嘴臉給揭開吧!
這樣一想,她心里的怒氣倒散了,遇強更強的明雲裳又回來了。
郁夢離半躺在轎子里,美麗的眼楮微微閉著,听到後方轎子里傳來的動靜嘴角邊含了一抹淺笑,他的眸子睜開,便看到了旁邊的巷子子里站著一個臉上有著艷紅胎記長相丑陋的少女和一個身著大紅衣衫的少年,他此時心情郁結,看了明雲裳一眼。
只是看了這一眼之後他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總覺得巷子里少女似曾相識,他的眼楮微微眯,似想起了什麼,嘴角便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初時極甜,而後卻變得有些苦澀了。
他的手指頭輕輕敲了一下椅面,嘴微微張了張,終究沒有說話,卻輕輕的咳了幾聲。
長街上極靜,他輕輕一咳卻顯得極響,那些尋常百姓卻嚇的不輕,齊齊往後退了好幾步。
明雲裳自是不知道他此時心里的想法,看到那些百姓的反應,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怎的,在這一刻竟有幾分明白了他的無可奈何。
她心里原本還存在的幾分怒氣剎那間消失的干干淨淨,見後面的那頂轎子已經恢復了正常,郁夢離卻輕喘著問道︰「雲裳,你可好?」
明雲裳愣了一下,直覺是他在問自己,正欲回答,後面那頂軟轎里卻傳來了女子輕軟的聲音︰「我無妨,讓世子擔心了。」
那記聲音把明雲裳雷的皮焦肉女敕,靠之,竟和她的聲音一模一樣!看來那個扮她的人也算是處心積慮,竟是連聲音也一並模仿了去,那聲音不要說郁夢離分不出來,她自己都覺得是她自己在說話!尼瑪,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坑爹的事情!
秦解語看了她一眼,她卻依舊淡定無比的站在那里!
郁夢離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無事便好,我們快些進宮吧,可不要讓皇女乃女乃久等。」
「是!」小軟轎里傳來了輕柔的回答,只听著,就覺得那女子的性子極為溫順。
兩人說完話,轎夫便抬著兩人緩緩前行。
明雲裳目送兩人離開,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兩人走後,街上的百姓又紛紛走了出來,她看了秦解語一眼後道︰「我們走吧!」
秦解語看了她一眼,也沒再問為什麼,跟著她便離開了。
明雲裳回到客棧之後安靜了一整天,秦解語也不理她,由得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沉思,他則從懷里掏出他那硬的堪比石頭的餅子啃著。
紅依卻看出兩人的不正常了,她問秦解語發生什麼事情,秦解語只淡淡的道︰「世子妃看見世子妃。」
紅依一听這句話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變了變,卻並未說話。
第二日一大早,秦解語正在房梁上睡覺,紅依睡在腳踏上,明雲裳拿起屋里的長竿把秦解語從房梁上掇下來道︰「走,我們出去走走!紅依你今天還是守在屋子里。」
秦解語也不問她為什麼,從房梁上跳下來便跟在了她的身後,紅依坐在腳踏上嘆了一口氣,對于她的安排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卻知道她這一次出去,定會惹下些事情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