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書 第十九章 翩躚蝶舞流光意

作者 ︰ 公子春秋

羽林率新上任了一個殿前都尉,是宇文護為了平息獨孤閥的怒氣給的一點薄面。說是薄面,但殿前都尉好歹是統領宣室殿禁衛軍的頭領,看上任之人,宇文護對皇帝的控制削弱了許多。這其中,該當是因為他在對南陳作戰的領軍人選上的退讓。

新任都尉,是獨孤閥的七郎君獨孤整。

少年英雄,擊鞠場上一戰揚威,好不意氣風發。

此刻,他正在獨孤月容甘露殿的蓮花池畔展示他的箭術。

只見他把箭架在強弓上,拉弓的手還捏著另兩枝箭,弓弦倏地急響三下,三枝勁箭一枝追著一枝,流星般電射而去,第一枝正中二百步外箭靶的紅心,接著後兩枝先後破空而至,硬生生入前一箭翎尾處,連成一串。

四周圍觀眾女看得如痴如醉,轟然叫好,一時環佩聲響,嬌笑盈盈。

未央亦看的目定口呆,那日草原之上一睹獨孤月容絕妙身已是過目難忘,此番再見獨孤整三箭齊射,如此神乎其技的箭術,不是親眼看到,怎也不肯相信。

獨孤整頭戴紅纓冠,身穿白色底繡上蟒紋的武士華服,腳踢雪白長靿靴,腰間撇著一條鎏金長鞭。他隨手把弓丟給身邊伺候的宦者,接著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行至御前道︰「讓兩位娘子見笑了。」

他兩眼精光閃閃,掃過一眾宮婢,與宇文憲不同,他更顯少年意氣,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驕傲和自負。如此俊俏風流的人物,實生平僅見。

獨孤月容雖比他矮了一輩,但終究是常年威儀。又虛長年歲,在宮里並不當他是自家七叔。招呼他坐定,笑道︰「你能進宮最好,往後在這宮里又多了一個保靠。」

獨孤整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袖袍一揮道︰「娘子多慮了,想我獨孤閥威名北朝,保宇文閥奪取天下,宇文護敢動我們分毫?」

獨孤月容並為因他狂傲的言語而提醒他應當謹慎。反倒是頗為欣喜的頷首道︰「宇文護狼子野心,總有一日會遭報應。」

獨孤整爽快的大笑,見未央凝目看著自己,收斂起輕狂,彬彬有禮的拱手彎身︰「右昭儀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之美恆古未有,實乃平生僅見。」

奉承的話誰都會講,但獨孤整卻說的正氣昂昂。未央頗有親近之意,莞爾回禮道︰「郎君過譽。」

獨孤整一眼看過,真心贊美,眼光不由落到未央身旁蝶舞的俏臉上,和她秋波盈盈的俏目一觸,心兒突的一陣狂跳。

「這位是?」獨孤整一拍腦袋。恍然記起,道︰「原來是侍中大人,整在此有禮了。」

蝶舞愣了愣神,被他灼熱的眼神瞧得含羞帶怯,「郎君有禮。」

誰也沒有料到,獨孤整竟然起身拱手一拜︰「還要多謝侍中大人的照拂,若非侍中大人的彤管朱批,整今日亦不會進宮擔任殿前都尉了。可惜整職位卑小,不足以上朝問政。無緣一睹侍中大人的風。實乃一件憾事。」

獨孤月容和未央大訝相顧,說來二人沒道理會有交集,可獨孤整的話里,分明透露出濃烈的仰慕和親近。兩人均有同樣疑惑︰獨孤整這是在做什麼?

獨孤月容畢竟年長。見慣風月,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顯現,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未央一時訝然,扭頭看向蝶舞。

蝶舞被久埋于深宮之中的一顆芳心猶如小鹿亂撞,掩在大袖下的玉指不安地扭弄著,盡可能保持淡然的回道︰「讓郎君見笑了,奴婢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不值得郎君如此看待。」

獨孤整不假思索的道︰「哪里說得?在整的眼中,大人並非奴婢!」這一句語氣竟十分溫柔,甚至還帶了十分清晰的笑容。

這一回,未央看了听了個明白,不禁垂下頭去暗自思索。就在蝶舞不知該如何回答,羞得滿臉通紅時,獨孤月容爽朗的笑道︰「行了,行了,都知道咱們的侍中大人非是一個奴婢那麼簡單,你要真是感激蝶舞的提攜,那以後在朝上就好好的做事。」

獨孤整頗以為然的點頭,再看蝶舞一眼,也知眼下並非說話方便,心里竟有些悵然,轉身坐下,眼神卻不離。蝶舞的心隨著幽深的漩渦心底一點異樣的情愫輕輕一動,叫她一時無言,只能愣愣的對著他。

獨孤月容眼見蝶舞無所適從的模樣,蘀她解圍,岔開話題道︰「眼下最要緊的事,還在六公爺身上。」

未央從沉思中醒過神來,道︰「姐姐以為如何?」

獨孤月容不答反問道︰「你先說你和聖上究竟怎麼回事?」

未央愣了愣,勉強笑道︰「沒有什麼。」

獨孤月容查看她的臉色,聳肩道︰「還沒什麼,看你一听他就變色……唔,不想說也罷,不過我得提醒你,別因為一點小事就和他計較起來。」

未央有自己的想法,斷不會再因她一句而動搖,只淡淡道︰「我知道。」

有獨孤整和一眾宮婢在場,她們也不便談這些閨房私話。獨孤月容悠閑的押了一口茶,道︰「六公爺勝敗與否,對咱們都沒有任何損失,最要緊的,是他會不會照我們所想。」

未央自然知道她是在擔心賠了夫人又折兵,但也不好告訴她自己已經給宇文直下了套,所以宇文直兵敗是必然,獨孤月容想要得到的也會如願。

未央似在自言自語的道︰「會的。」

獨孤月容驀地一個警醒,心底勃然一驚,未央的樣子如此淡定,似將一切握于手掌之中的鳳儀,前所未見。她不免又驚又奇,不知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心想下來定要讓路夕好好查查,可莫要月兌離了掌控。

獨孤月容心思暗斂,身子微微靠近,又驚又喜的道︰「你都安排妥當了?」

未央不覺有異,不置可否的點頭應「是」,抬眸向她又道︰「妹妹在想,姐姐何不也利用這個機會,將你父親召回長安?」

一听此話,獨孤月容方才的驚凜漸漸放下,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無論未央怎樣,目下她能靠的,還是獨孤閥。「你的意思是襲承爵位,投閑置散?」獨孤月容輕松的問道。

未央點頭道︰「投閑置散才有機會重入京畿,不是嗎?」。

獨孤月容微微揚眉,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蝶舞身上,蝶舞正在偷瞄獨孤整,感到兩人看向自己,剎那間臉上緋紅一片,無來由的「啊」了一聲道︰「娘子有事?」。

未央吃了一驚,蹙眉道︰「自然有事。」

獨孤月容掩嘴偷笑,片刻後道︰「我們再說召回我的父親,能不能重入京畿,還得靠你。」

蝶舞抿了抿嘴,很快清醒過來,道︰「奴婢會想法子的。」

就在未央還想說些什麼時,李福生被殿前侍奉領進園子來,「奴婢見過昭儀娘子,見過弘德夫人,見過獨孤郎,聖上傳召獨孤郎宣室殿伴架。」

獨孤月容喜道︰「快去吧,剛上任是得去謝禮。」

獨孤整站起一一施禮,轉身,別樣的眼神在蝶舞身上流連片刻,這才隨著李福生疾步而去。蝶舞接住他傳遞的意思,目光相送,心思飄遠,未央于她身後幾聲相喚也不回神。

未央無奈,只得伸手去拉她的衣袖,蝶舞這才恍然回神,詫異道︰「怎麼?」

未央撇嘴無奈,搖了搖頭,沒好氣的道︰「說正事呢,心思飛哪里去了。」

蝶舞見她生氣,歉然垂頭,獨孤月容從旁瞧見,眼珠子一轉,笑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蝶舞,你蘀我去宣室殿看看他們聊些什麼,回頭再來回稟,去吧。」

蝶舞囁嚅,以眼神向未央探詢。話說獨孤月容吩咐的,未央也不好說什麼,想想也該知道,便微微點頭。蝶舞領命而去後,獨孤月容留下未央就著蓮池一並用膳。

夏日炎熱,然而甘露殿卻因有這蓮池而倍感舒爽,蓮池中假山上清泉流溢,四周有宮扇應風而轉,送來徐徐微風。

用罷午膳後,兩人又聊了近兩個時辰,仍然不見蝶舞回來,二人似有默契,有一局沒一局的對弈,心思卻都不在棋盤上。就這樣又過一個時辰,才見蝶舞香汗淋灕的回來。

蝶舞臉上掛著嬌艷的潮紅,偏在此時,獨孤月容還給未央拋去一個別有意味的眼神,未央抿嘴一笑,並不言語。這一下,蝶舞連耳根子也都紅透了,扭捏道︰「娘子,奴婢,奴婢留的久,耽誤了時辰。」

未央強忍住了笑意,裝作不在乎,點頭「嗯」了一聲。獨孤月容卻不客氣,嬌笑道︰「咱們的侍中大人怎的突然如此小女兒情態?」

蝶舞奉命去宣室殿,待宇文邕和獨孤整談畢,本要回來復命,卻被宇文邕留下寫了明日任命宇文直的詔書,再出來見獨孤整候著自己,本想借故溜走,然而獨孤整不肯。

時下風氣開盛,少年郎君多風流,卻並不得蝶舞所喜,但又不能駁了獨孤閥的臉面,只保持距離。獨孤整見她如此,倒是更覺她與眾不同,愈發敬重,這才道明意思,原來是為了獨孤月容和未央聯手之事,給了蝶舞許多意見。

蝶舞這才覺得自己誤會了他,頗為不好意思,細听之下,對這個獨孤閥初出茅廬的少年郎君刮目相看。他的建議全中要害,與自己所想不謀而合,不禁欣喜,生出親近之意。兩人言談甚歡,不覺忘了時辰,故此回來晚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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