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書 第二十一章 古來深宮幾人回

作者 ︰ 公子春秋

這一來一往,隱秘在了歡歌笑語、觥籌交錯之中,然而卻逃不過太後的眼楮。太後見此,加之宮中眼線廣布所得消息,若還不明白帝王寵妃之間的糾葛,就妄做了長樂宮的主人。

看著未央愈漸成熟的臉,那一個若有似無的無奈笑容,太後驀地心底一驚,恍惚曾在哪里見過。這張臉,越來越是熟悉,雖有不同,可那骨子里透出的氣質卻是萬中無一的。

太後雙眼一眯,暗付蝶舞要尋得東西正是她要找的,這個未央,難道真的和李妃同出一脈?這些日子,太後暗地里派落塵調查,卻查不出個所以,但未央長得和李妃相似卻是肯定。當年她為了維護鮮卑貴族,胡漢相爭排斥李氏,若未央進宮是一早安排好的,那她要做了皇後,將來又誕下麟兒,這天下,如何能夠給漢人掌控。

太後為此側目,忽然驚覺了自己竟然是被算計了,還是被自己的兒子。她的這個兒子,果然還是不能和自己齊心,心里惦記的,仍然是所謂的胡漢融合。太後掩在大袖之內的手微微顫抖,心想北齊的婁昭君做的漂亮的事,換到自己身上竟一點不及。

十數年來兩國的爭斗,其實早已演變成兩位太後的你來我往,只是婁太後已逝,如今的大周太後已經有了許多的仰仗,畢竟相對于婁昭君來說,太後更年輕,更有時間。

太後閉目片刻,想通其中關竅,她隱隱覺出一種可能,那就是未央很有可能是李家的女兒,若是如此。那未央就不是高齊名正言順的公主。沒有了高齊的背景,那此人不僅沒有利用的價值,甚至還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也便不用再存在了,當然,首要的便是徹查清楚未央的真實身份。

宇文邕看著歌舞心意可可,並未有十分動心之態,太後見他意興闌珊。說道︰「自元素和、凌美人相繼而去,加之早前的李氏、薛美人,這麼多年皇帝也沒曾再選妃。宮里也不能總是如此凋敝,既然妃位空懸,不妨再從士族中挑些好人家的女孩兒,充實後=宮。皇帝,你看如何?」

太後故意把聲量提高,就近諸人听得是一清二楚。眾嬪妃盡皆臉色一變。愕然相顧,唯獨阿史那依舊氣定神閑的彈奏著琵琶,事不關己。

宇文邕低頭不語,撇了一眼未央,神情間有著幸災樂禍的促狹,似是在問她。你想我如何。恰巧未央臉上流露出的些許驚愕和醋意被他抓個正著,宇文邕道︰「母後說的是,不過現在正值與南陳交戰,宮內宮外都忙碌的很,不若等到明年春暖花開再說。」

太後面露不喜,道︰「也不必大費周章,還是按照慣例讓適齡的娘子進宮游園,屆時挑選一兩個得臉的就是。」

宇文邕見太後動怒,目光微微沉寂下來。只听太後道︰「左昭儀以為如何?」

阿史那聞得太後發問。停下手中琵琶,眼眸底處不見憂喜,淡淡一笑道︰「太後娘娘想的周全,妾身也以為後=宮風月該當常新。」

宇文邕臉色一沉。截斷道︰「朕眼下並沒有心情。」

宇文邕很是不給阿史那面子,言下之意也是不同意納妃之意。阿史那唇角淡笑非但不減,依稀更見加深,她微笑道︰「妾身不懂這些,只要聖上開心就好,妾身新排了一支歌曲,還請聖上一觀。」言罷,又抱起她的琵琶,不顧周遭眾人奇異的目光,指示宮娥起舞。

翩躚的舞姬,明艷的風景,泯然于眾的,原來不是未央。

宇文邕眼中滑過一絲異樣,在阿史那蒼白的容顏上流連片刻,似要將她看透,卻發覺越發看不懂她。現在的阿史那,真正有點兒淡然超月兌了,這種超然太讓人生奇。

太後含笑道︰「左昭儀大度哀家是明白的,皇帝可考慮一二。」這一句即明捧了阿史那,又是在逼迫宇文邕。「右昭儀以為如何呢?」

未央正想看宇文邕如何反應,也在奇怪于阿史那,聞言驀地一個驚凜,太後問的親和,意思卻很是明顯,自己若不說的圓滿無非是落了口實,顯得自己反是不如阿史那。她咬了咬牙,正要開口,听得宇文邕道︰「母後,新人雖好,但佳人不可多得呀。」

這話分明是在維護未央,眾人齊齊相看,就在大家都認為此事會就此而完時,太後第三次駁了皇帝的話,開口道︰「這些日子皇帝必是忙碌的,就讓哀家來辦,另外右昭儀無事也可輔助哀家,見些世面。」太後睥睨看向未央,「你說呢?」

眾人相顧愕然,太後直接做了決定,連商量的余地也無,看來太後是鐵定了心思要蘀宇文邕納妃,在如今時局動蕩之時,新進宮的娘子很有可能成為一股新興的勢力,打破之前宮中固有的平衡。

太後如此用意明顯,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獨孤月容,後=宮的平衡一直是她所維系並耐以長存的保靠,怎能讓人來破壞它。她心底泛起冷笑,還她金印卻仍是忌憚,一來新進宮的娘子也能壓制她的氣勢,二來由太後親自挑選的娘子知曉底細,用的放心。

未央思慮的和她不同,但也知太後心意已決,但看宇文邕不置可否的樣子,心里很是不舒坦,念起前幾日發生的諸多糾葛,就像一根刺拔不出來,而且宇文邕如今甚是有些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諸宮嬪妃都把目光落在了未央身上,想听一听她會如何回答,任誰也听出太後有教她的意思。太後訓導昭儀,意圖相當明顯。

未央咬了咬下唇,忽然听得獨孤月容從旁小聲提醒道︰「選自己人。」未央瞬間明白到其中深意,微微點頭,再淡笑著起身,對太後道︰「太後娘娘所言甚是,只是妾身有些惶恐。妾身進宮不久,許多事情尚且不懂……」

話未說完,便被太後打斷了,「不懂才要學,否則將來如何輔佐皇帝?」

這句更是直截了當,一眾嬪妃宮人有羨慕,有欣喜,有嫉妒,有諂媚,有恨意。一抹淡然的冷漠在阿史那的眼中一閃即墨,手中的音律亂了幾分,但很快恢復正常。她身邊的厙汗姬卻恨意盡顯,鼻尖輕哼,恨不得拂袖而去。

未央柔柔的行禮,垂首道︰「妾身盡力而為。」再抬頭,迎上宇文邕投來的目光,那目光咄咄逼人,直刺入心,渀似再說她逢迎的可真好吶!

未央盡可能的含笑相視,心想︰你想我怎麼辦?難道駁了太後的面子,做一個不懂是非的女人麼?未央認為自己做的並沒有錯,能駁回提議的只有宇文邕。

然而並不如她所想,宇文邕輕哼一聲,轉頭對太後道︰「即然右昭儀如此體貼朕意,那就有勞母後費心了。」

未央面上笑容雖紋絲未動,然而指尖卻蒼白,只是那目光已如冰雪,漸透寒意。窒息的感覺,像是被人緩緩壓入水中,越沉越深,越深越冷,明明可以掙月兌,卻心灰意冷,動也不能動。

未央咬著牙施禮退回席中,無意觸到宇文憲目光的時候,淡淡暈開一層細碎的觳紋。他看著她,神情間充滿憐惜的柔和,似是在問她,何苦為難自己?那目光只無端的讓未央覺得溫暖。

宴席開至戌時三刻,像往常一樣,諸宮嬪妃和諸家娘子郎君,該退的退,游湖的游湖。

宇文邕看也不看各人,攙扶了太後去了後殿,未央說不出此時的心情到底是喜是悲,只覺茫茫然一片白霧蕩滌心中。悄然轉首,抿嘴不語,也許這樣的歌舞升平會讓人暫時忘記一切哀愁。

未央舉杯痛飲,只願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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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長樂宮總是繁花似錦,每說到游園,除了華林園外,只有這個好去處。

凌菲攙扶太後緩步園內,敲定了選妃事宜和日子。乘著陽光明媚,太後笑道︰「那是南梁得來的碎葉冬青,一名悉茗,又叫什麼素馨。呵呵,這漢人文士就是這麼愛嚼字眼。」

隨著太後所指遠遠望去,簇簇疊疊的繁花似雪,總有幽暗清香,沁人心脾。

凌菲道︰「奴婢倒覺得碎葉冬青挺好听的,細細碎碎,六月飛雪。」

太後眼楮一眨,點頭道︰「六月飛雪,不如叫六月雪好了,成,以後就喚它做六月雪。」

凌菲自是少不得奉承幾句,她曼妙佇立在一株六月雪之旁,不自覺的顯露出端莊和優雅。太後一邊澆著水,邊偷瞄了她好幾眼,隨口問道︰「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是。」凌菲乖巧的答道。

太後「哦」了一聲,細心澆完一株後起身,自有宮人上來照料,她緩步走入亭中,斜躺在琉璃鳳塌上,慵懶的伸了伸手臂,讓凌菲跪坐在側蘀她捶腿。

「做宮女二十五歲就可離宮,哀家看著你長大,並不想你離開哀家身邊。」太後須彌著雙眼,看似隨意的說道︰「哀家在想,該在你離宮前給你指一門好的婚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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