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謝謝黃大叔。」
一仁急于得到敏珠的回答,也不同守門人客氣,閃身進了門內,就趕著要往後面星苑去。
玉蘭山房大而空寂,自宛春入住之後,李檜怕有什麼閃失,便將李家送來的二十個听差分成早晚兩個班次,早班的人留著听宛春吩咐,晚班的人卻是在入夜後四處巡邏警戒。這會子正是晚上九點多鐘,宛春和敏珠明天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活,一般這個時辰都已回房預備休息了。
一仁進了門內,走不上兩步,就叫晚班巡邏的人給攔了下來,領頭的正是莊起,他自然認識江家的這位姨表少爺,只不過心里納罕他來的蹊蹺,便道︰「江少爺這會子來可是找六少女乃女乃有事?」
一仁訕訕一笑︰「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是要找九小姐切磋一下學問上的問題罷了。」
「哦?」莊起直覺皺眉,暗道奇怪,白日里那麼多時間他不來,偏要找著大晚上的去同九小姐切磋問題,孤男寡女,豈不讓人說閑話嗎?他不敢貿然讓一仁走,遂笑著安撫住他,「九小姐只怕是已經歇下了,江少爺不介意的話,還請在這里等一等,待我等去問一問九小姐的意思,再來同你回話。」
「好,好,我就在這里等著。」一仁畢竟年輕,還不知男女間的大忌有多可怕,听莊起這麼一說,便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只等著敏珠的傳喚。
誰知莊起一轉了頭,就即刻吩咐人去告知宛春,說是一仁要來見敏珠。
宛春得到消息的時候,又驚又疑,好在她忙著學習,還不曾更衣洗漱,聞言忙把書本一合,急急帶著秀兒就趕到樓下,隔著老遠就道︰「一仁?是你來了嗎?」。
江一仁不料竟會驚動他的姨姐,心里頭撲通一跳,忙轉過身彎腰作揖道︰「是我,宛姐姐。」
宛春閉口不提莊起著人去找她的事情,只望著江一仁微微笑道︰「我在樓上就瞧著身形像你,還當是看錯了。你這兩日不是說家去了嗎,可曾見過姨父姨母,家中可都好?」
一仁不知宛春已經听到了自己向敏珠表白的消息,當真以為宛春是在樓上見到自己才會下來,便笑道︰「家中一切都好,母親知姐姐對我多有照顧,心中很是感動,還說待有機會,定要請姐姐去蘇州玩一玩才好。」
「那我就先謝過姨母的心意了。」宛春淺笑著,瞧一仁的目光不住的往她身後望去,佯裝不解道,」還沒有問你呢,怎麼這麼晚了還到山上來?嚇我的以為家里是要出了什麼事。」
一仁連連的擺手,直說沒有,道︰「我只不過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要過來問一問阿九?」
「哦,是什麼問題,非要你這麼晚趕過來問她呢?」宛春道。
一仁思忖片刻,深以為自己與阿九之間尚且八字沒有一撇,若是貿然就同宛春說了,且不說宛春同不同意,就是阿九那邊勢必也要責怪他背後胡說,遂道︰「來時想到的一個問題,這會子一打岔倒又有些忘記了,不過看樣子,阿九這時候大概是睡下了,我就是明日來也一樣。」
宛春道︰「明日只怕阿九要上學。」
江一仁笑道︰「那麼我就還等周六來。」
他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意味,宛春失笑一回,心里暗嘆拆人姻緣也不是件好差事,便道︰「只怕你這個周六也是沒空來的,我正有事要托付你。」
「是什麼事情?」一仁心里頭有些焦慮,他已經錯過了很多機會,這周在不能得見敏珠,只怕敏珠要生惱的,就是願意也要變成不願意了。
宛春看出他著急的心情,雖是難為他的情意,但為著他和敏珠的將來著想,也不得不狠下心腸,向一仁說道︰「這一個月來,二姐姐已經許久不曾給我寫信了,我有些擔心上海方面的情況,只是我如今外出南京不甚方便,想著你曾去過二姐姐那里,熟門熟路,想要托你替我去上海看一看她,你意下如何?」
「這……為宛姐姐辦事情,我自當義不容辭,何況去看望的又是二姐姐呢?」一仁略一躊躇,又道,「只是阿九這邊的功課,只怕要落下許多了。」
他拖延半個月不曾來給她補習數學,也不知阿九會不會怪罪他。
對于這一問題,宛春似乎倒是胸有成竹,一見江一仁犯難,當即便道︰「阿九的功課你不用擔心,我已為她另尋了補習數學的老師,想必這周就會到山房來。」
「這周就來嗎?」。
江一仁劍眉微蹙,頓覺哪里有些不對勁,他看了看宛春,在夜色映照下,宛春的一切都像是變得陌生起來,陌生的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溫婉柔和的宛姐姐。
一仁沉默片刻,倏爾卻猛抬起頭,直直望向宛春道︰「宛姐姐,你不要瞞我,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麼,是以才會千方百計不許我同敏珠見面?」
若說寒衣節和他回蘇州都只是湊巧的話,那麼這一次宛春執意要支開他去上海,且還為敏珠另尋了補習教師,明擺著是要拆開他和敏珠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是覺得他配不上敏珠嗎?
一仁心頭微寒,卻又十分的不解︰「宛姐姐,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宛春愣了一愣,想不到一仁心思轉圜的如此迅速,這麼快就洞悉了她的意圖。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她費盡心思要把他和敏珠兩人隔絕開,眼下既是捅破了窗戶紙,宛春便直言不諱道︰「一仁,你不要怪姐姐心狠,姐姐是過來人,看的事情遠比你和敏珠要透徹。似我們這些世家的子弟女兒,婚姻大事,向來由不得自己做主,何況你和敏珠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身份地位,還有政治關系。你是知道的,容家已經與李家聯樂姻,而蘇州江家與余家、李家亦是姻親關系,敏珠就是嫁人,也不會嫁到江家去的,因為那麼做,就會浪費了她身為容家女兒的價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