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此番隨同容紹唐北上剿寇的白博喜,他從逃出去的侍從們口中得知了容紹唐遇襲的險境,對于張景侗的出爾反爾過河拆橋之做派,簡直氣到了極處,與趙國棟之間的合作自然也付之一炬。趙國棟因及時得到張景侗的消息,先一步從承德撤離出來,是以才沒有和白博喜部發生沖突,而白博喜急于解救容紹唐,一時倒也沒去追擊趙國棟部。
他留下湯從渠在承德駐扎,親自帶隊從承德白天連夜的趕往沈陽,終是在此刻與宛春和容紹唐相會了。
白博喜還當宛春是鄧醫生,兩下里遠遠瞧見,就急急打馬趕上前,才要問容紹唐人在何處,便看那平板車上躺著一個人,不是容紹唐卻又是誰?
他腦子中似有大鐘, 當響了一聲,哆嗦著嘴唇幾乎不敢相信︰「紹唐他……他怎麼了?我終究還是來遲了嗎?」。
宛春紅了紅眼眶,望著他勉強笑一笑道︰「白將軍來的正是時候。」便把容紹唐如何遇險,又如何月兌險的事情,簡要告知了他,又道,「還請白將軍盡快將紹唐安置下來,他的傷情經不得長久顛簸。」
白博喜大呼口氣,手中的長鞭不意甩在那車 轆上,恨聲道︰「若是紹唐有個三長兩短,哪怕拼盡我部所有人馬,我也要他張景侗血債血償!」
南北之間自來就有隔閡,此番又結新仇,便是宛春,都找不到從中調和的理由。好在有人來接應,她緊繃的心弦也可松懈二分,那白博喜吩咐人小心拉著平板車,直把容紹唐拉出了沈陽地界,往南去承德,先同駐守在承德的湯從渠匯合再說。
因有容紹唐這個重傷之人在,回去的隊伍自然比不得來時的隊伍那般行動迅疾,白博喜一面使人斷後,以免張家軍追蹤而來,一面打量著要尋找一處落腳地,將容紹唐安置下來休養幾日再說。
于是行了半天的路程之後,部隊終于在營口停駐下來,宛春照料容紹唐多時,生怕他經此顛簸再要加重了傷情,車馬一停,即刻著人將容紹唐抬進屋里,解開他的衣服查看傷處,幸甚幸甚,傷口總算沒有崩開。
白博喜安排妥守夜的士兵,轉回來看望了一回容紹唐,見宛春將他照顧的十分周到,且行止間毫無避諱,想來困守沈陽城的日子里,他二人的情誼必定有一番進展。
在默默祝福容紹唐和宛春的同時,心底里亦不由得生起幾分忐忑,說到底那李家的四小姐還好端端在容家住著呢,容紹唐同鄧醫生之間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只不過,想到李家四小姐,就由不得他不想到李家的那位三少爺,聞說這會子他也在沈陽城,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張景侗追殺自個兒的親妹婿不成?亦或是說,真個如傳聞里那樣,他們李家最早中意的東床快婿是張景侗,這會子利用罷容家,就合起伙來要欺壓容紹唐,再把那張景侗召回李家做個東床不成?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白博喜有些憤懣不平,連帶著再看宛春的時候,就不覺順眼多了,只想著憑著容家基底,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那李家也未免太高看得起他們小姐了?瞧,設若將來容紹唐帶了鄧醫生回去,看那李家四小姐還如何自處?
他意氣上來,只管自忖自度,竟沒有深思,若非無人伸以援手,單憑宛春和容紹唐如何逃得出張家軍魔爪?
宛春也是從沒有在身份一事上留心,兼之眼下容紹唐還未清醒,她一腔心思便都在容紹唐身上,幾乎連續三兩夜不眠不休的照顧,才把容紹唐從死神手里救醒過來。他二人是共患難同生死過的關系,宛春惦記著容紹唐傷勢,容紹唐何嘗不惦記宛春?由是人才睜開眼,就扭著頭竭力張開口道︰「宛兒……」
宛春正出門去給他燒了些熱水來,進屋忽听有人叫喚,忙就放下水壺,急急跑進屋里,一看容紹唐睜著雙眼望向自己,忍住許久的眼淚終是情不自禁地撲簌簌落了一地。
她撲過去時尚且記得不能壓到容紹唐的傷口,便伏在他的枕畔低低的哭道︰「你怎麼才醒?」
容紹唐听她軟語嬌嗔,微微含笑,動了動手指勾住她的袖口︰「宛兒,你沒事就好。」他昏倒前,只看得有人追了過來,卻不知是誰,唯恐會是張景侗那個家伙親來再把宛春抓回沈陽城去。
還好,還好,他們到底還是逃出來了。
容紹唐晃一晃宛春的衣袖,問她這是哪里。宛春忙擦去淚痕,把白博喜從承德趕赴沈陽的事情一一告訴了他,又道︰「你傷勢未愈,不敢長途奔波,白將軍便讓我們在營口停留幾日,待你休養一番再出發回承德。」
「原是博喜來了。」難怪他睡夢中幾回都听到了他的聲音,只是他現在又去哪兒了?
宛春含笑道︰「白將軍是閑不住的人,留在營口這幾日難免有些悶得慌,便說要上望兒山去打幾只山雞來,給你補一補身子。」
容紹唐輕輕搖頭失笑,那人哪里是要給他補補身子,分明是自己嘴巴饞了,才找借口而已。以往他治下嚴格,行軍在外時候,是很少將士允許外出打獵飲酒的,只是這一回大難不死,再得見故友,心里頗為高興,倒也不計較白博喜的不守規矩了。
果然傍晚時分,白博喜拎著一只山雞並兩條大黃花魚回來,听人說容紹唐醒了,遂將雞魚交給炊事兵拿去燒肉炖湯,自個兒匆匆趕到屋子里,正見得宛春給容紹唐擦拭面容,他不甚好意思的縮回腳,在門外頭咳了一咳。
容紹唐听見,含笑對宛春道︰「你照顧我這麼多天,也該休息休息了,叫博喜來吧。」
「嗯。」
宛春想他必是有話要對白博喜吩咐,也就不再勉強,把毛巾放在盆里擰了擰水,擦擦手上的水漬,方走出去向白博喜道︰「紹唐叫你進去呢。」
「哎?哎。」
白博喜回過神點一點頭,彎著腰進到屋里,兀自拖過一把木椅,斜坐在容紹唐的床沿邊上,望一望他的氣色,又望一望他的神情,不由嘖嘖有聲︰「你這一回英雄救美可是救得厲害了,竟把你自己的命賠進去一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