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容國鈞正坐在椅子上同顧緯說話,容紹唐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直把他和顧緯都唬了一跳,顧緯忙就要伸手拉容紹唐起來,一面勸他︰「六少,有話好好說,這成何體統?」
容國鈞亦道︰「你叫我幫你什麼?若是為了幫你離婚一事來跪我,你趁早還是滾了吧,登報聲明你都發了,我還能奈何你什麼?打你兩下,罵你兩句,你心里頭舒坦了,我還不舒坦呢。」
容紹唐擺月兌了顧緯的拉扯,仍是跪在那里,徐徐磕下頭去︰「不,爺爺,我不是為了離婚一事來的,我是為了復婚才來求您老人家,求您幫幫我。」
「復……復婚?」
顧緯和容國鈞面面相覷,彼此都以為是听錯了,容國鈞少不得再問容紹唐一遍︰「你說什麼?你要求我做什麼?」
容紹唐道︰「求爺爺幫我和宛春復婚。」
*「你簡直是胡鬧!荒謬!」
容國鈞見自己沒有听錯,不覺以拐杖狠狠點了幾下地氣道︰「你當婚姻是兒戲不成?你說結就結,說離就離,而今說復婚就復婚?若想復婚,當初離婚時你干什麼去了,是誰給你的膽子使你離婚的?」
「我……」容紹唐張口結舌,這其間的詳情豈是一言兩句便可說得盡的,即便說得盡,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擱,便又叩首道,「此事千錯萬錯,都是孫兒的錯,爺爺要打要罵都可以,孫兒只要爺爺一句話。」
「什麼話?」
「與李家重修舊好。」
「該重修舊好的是你,可不是我!」容國鈞冷哼了一聲,微微仰起頭嘆口氣道,「我還當你是決意想要離婚,是以才發布了離婚聲明,想不到你竟演了一場鬧劇。你可知,李家那邊來信了?」
「李家來信,來了什麼信?是不是宛春她說什麼了?」容紹唐聞言驚起,忙抬著頭望向容國鈞道,「信上都說些什麼了?」
容國鈞沒有做聲,仰首夾目示意了顧緯,顧緯忙去抽屜里取出一封信來,遞到容紹唐手中。
容紹唐急急從信封中取出信來,卻並不是宛春的親筆,而是李家老先生李承續寄來的,上書「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憶容李兩門,緣結南北之盟,婚定父母之言,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既已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應各還本道。吾家幼女宛春,有關雎之德,而無呂霍之風,容君既休,祈還李家,唯盼他年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此生再無糾葛」。
他辭藻雖謙和,但字句之間,分明是對容家休棄宛春之事耿耿于懷,是以才會說出再無糾葛的話。
容紹唐匆匆看罷,心里越發忐忑起來,將那信箋在手中捏緊,半晌也不曾言語一聲。
容國鈞忖度他神色,輕咳了一咳,方道︰「李家那邊已然是同我們撕破臉了,你如今要和四小姐復婚,就自己上門同人家姑娘說去,橫豎我是拉不下這張老臉了。」人家李家好好一位千金小姐嫁過來,模樣脾性都十分出挑,又什麼錯都未曾犯過,就叫他說休就休了,為人父母長輩者,豈有不心疼氣憤之理?別說李承續心中惱火,就是他暗自一想,也叫這個孫兒氣昏了頭。
容紹唐默然點一點頭,他犯下這等大錯,自然該當上門去負荊請罪,可是請罪之後呢?宛春就可原諒他了嗎?
容紹唐不敢確定,站起身來,又問容國鈞道︰「宛春她……已經回到舊京了嗎?」。
容國鈞道︰「我怎知她有沒有回舊京,只听你女乃女乃給我打了電話,說她到家里辭行,至于之後去了何處,就是她的事情了。」
「原來連爺爺你也不知道。」容紹唐苦澀一笑,看樣子也只有去一趟舊京,才能解釋得清了。他此番是被顧緯捉回來,身邊連個侍衛官都不曾帶一個人,這會子單槍匹馬地出去,未免有些勢單力薄,便又向顧緯道,「還請顧秘書借我一隊人馬。」
顧緯道︰「你要做什麼?」
容紹唐道︰「不做什麼,只不過是去舊京接我的夫人回來。」
「你要去舊京找四小姐?」顧緯有些吃驚,想著他來時的路上還對離婚一事甚為自得,怎麼拐著彎出去一趟,回來就如同變了個人一般?他直覺蹊蹺,不欲將人馬給他,便道,「我這里的人馬可比不得你手底下的,只怕你用不慣。」
「你只消借我就可以,其他的,不必多言。」
容紹唐急于要去舊京,哪里會挑三揀四,再說他是去見宛春,又不是去打仗,還管他什麼比不比得過,便拉著顧緯要出去找人來。
顧緯讓他纏得沒法子,只得給他一個連的人,回來少不得向容國鈞抱怨︰「您老人家干看著也不知道說道他兩句。」
容國鈞一笑︰「我說道他什麼?他自己釀的苦果,自己不吃,難道還要叫我們替他咽下嗎?雖說我不知他這一回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離了婚又復婚,不過他自個兒願意登門去李家請罪,咱們就只管樂得等個結果不就成了?」
顧緯笑道︰「只怕不會是什麼好結果,听李老先生的口氣,紹唐這一次上門,定沒有好果子吃。」
「李承續那老家伙,刀子嘴豆腐心,他呀心疼他這孫女呢。」容國鈞說著,長嘆了口氣道,「換做是我,也會心疼宛春那個孩子的。听說離婚後,除卻她自己帶來的東西,咱們府里的她一分未取,就是玉蘭山房,也丟給敏珠那個丫頭了,走的干淨利落,脾氣秉性同敏敏簡直相似到了極處。紹唐這臭小子打小就順風順水,沒吃過苦,這一回倒也好叫他長個教訓,總不能所有的事情都順著他的心意來,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顧緯暗里發笑,想著容紹唐向來都沉穩有度,何曾見過他今日著急成這般的模樣?也不知那位李四小姐到底做了什麼孽,竟讓堂堂容家少司令初到南京就改了主意,便問容國鈞道︰「那麼,咱們還要給李老先生回一封信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