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國鈞擺一擺手︰「不必回了,等紹唐回來看看情況再說。另外,再找一隊人馬出去打听打听,老六說的添丁之喜到底是怎麼回事,莫不是這臭小子果真在外頭找了女人不成?他要果真如此,也就不怪宛春走的那樣決絕了。」
「是。」顧緯忙領命吩咐下去。
且說容紹唐從他手上領了一隊人馬之後,連家都不曾回,即刻就整裝出發去舊京。
他們百余人馬從南京奔赴舊京,僅用了兩日光景,到了舊京,自然不能這樣招搖的進城去,容紹唐便命連長帶隊在郊外駐扎,自己卻獨帶著兩個警衛換了便裝進城,租車趕往靜安官邸。
因東北三省連年抗日,舊京城受其牽連,亦是多日不平了,尚在初夏之際,街上便寥寥淒清的仿佛秋冬之景,間或有三五行人急匆匆順著牆沿鋪面走過去。
容紹唐無心多顧,ˋ只管看著前路,開車的司機是舊京當地人,瞧他們說話的口音不似舊京人,倒夾雜些南邊的口音,遂問容紹唐道︰「先生打南邊來的罷?南邊如今可比舊京太平多了吧?」
容紹唐胡亂點一點頭,司機便又道︰「說來還是你們南邊容家厲害,偌大的家業,據說都只在一個人手里,不似在我們北邊,統共就那麼九個省,倒還四分五裂的,別看我們張總統的名聲說起來風光,听人講他手里也只有東三省了。」
容紹唐蹙一蹙眉,這才接了一句話︰「他手里只三個省,其余六省又歸誰了?」
司機道︰「說起來,也還是歸在他們張家手里,只不過不是在張總統手里,而是在張少帥手里。原本不該張少帥撿這個便宜,偏生他命好,張大總統故去之後,留下一班五虎司令,除卻叛變死了的那個,余下四個司令中倒有兩個支持他的,這便也罷了,而今听說他又得了一層靠山,這不咱們剛剛經過的那條街,你別看人煙稀少,實際上都叫張家的人給警戒起來了,說是今日晌午時分,張少帥結婚要從此路過呢。兩大司令加上一個得力岳丈,拿下六個省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司機自顧自的說著話,容紹唐听罷,心頭卻猛地一震,忙問他道︰「張景侗要結婚了?同誰結的婚?」
司機道︰「說是位大家的小姐,姓什麼……姓什麼還挺神秘的,反正來頭不小。」
來頭不小,姓什麼又神秘,容紹唐不由自主就聯想到了宛春。宛春出身李家,足可謂來頭不小,且她如今同他離了婚,是二嫁之身,張家避諱這些,瞞住了她姓氏也不無可能。
再則,宛春與張景侗之間,原就有一段過往在。他尚且記得宛春在洛陽被張景侗軟禁一事,那時他還以為張景侗是因為「宛兒」與宛春有一張極為相似的面孔,才會做出此事,而今想來,只怕在那時張景侗就已認出了宛春,未免誤傷了她,所以才會將她騙離小青樓,再借機對自己下手。
那會子自己與宛春尚且是夫妻,他就已然肆無忌憚起來,這會兒兩人離了婚,他與宛春之間再無隔閡,結婚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不,他不能讓他們結婚,他絕不能讓宛春嫁給張景侗。
「司機,掉轉頭,去張家,快去張家!」
容紹唐想罷,急急吩咐著司機。
司機一愣,忙道︰「去哪個張家?」
容紹唐道︰「還有那個張家,自然是張總統的張家。」
司機驀地放聲一笑︰「大哥,你同我開玩笑的吧,如今張少帥大婚,未免出意外,總統府門前連只蒼蠅都不見得能飛過去,似你我這等平民老百姓又如何能過去?要我說呀,你要是想去看張少帥大婚之景長長見識,倒不如掉回頭就在街邊看看算了。」
街邊?對,還有街道呢,他要娶妻,自然還得從這條路過去。容紹唐不待多說,忙帶著警衛下了車,胡亂抓了一把錢給司機,打發他走人,便站在那街上冷眼打量了四周。
見那南北通天一般的長街盡頭,隱隱約約有鼓樂聲傳來,一聲一聲,刺激得人靈魂都要出竅一般。容紹唐站在那里,耳听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本該分外喜慶的時光,于他而言,卻是一場誅心的磨難。
若非已經看見了迎親的車隊過來,他幾乎都要忍不住沖了過去,便是這樣,那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由緊緊攥成了一團。
迎親隊伍越走越近,跟著隊伍圍觀的群眾亦是越來越多,容紹唐一眼不眨的看著前方的大紅喜色,無端的就想起他來迎娶宛春的那一年,亦是這般光景,或許比這光景還要盛大壯觀。四大公子高高騎在馬上,左右伴娘足足圍成了一圈,宛春從那喜轎中下來,掀開蓋頭的剎那,直欲驚得天地變色。任他當初不喜這一樁婚事,可是看見她容顏之初,心跳亦是漏了兩拍,只嘆天地間竟有如此鐘靈毓秀之人物。
而今物是人非,想不到再見此景,竟會是宛春再嫁之時。
胸中又是無來由的一陣鈍痛,容紹唐暗暗攥緊了掌心,全然不顧那陷入掌心的指甲,劃出的深深痕跡,只對跟著的警衛道︰「攔轎!」
警衛兩相對視一回,都道︰「六少,憑我們只怕攔不住他!」況且,人家大喜的日子,他們憑什麼要攔喜轎?
警衛們大為不解,容紹唐已然沒有時間多解釋,不待警衛們回身,便已沖到了張景侗的馬前,張開了雙手喝道︰「停下!」
張景侗本是騎在馬上兀自出神,冷不丁讓他竄出來爆喝一聲,當即回過神來,急急拉住馬,正要問是誰人攔路,不想低頭看清了來人,卻將劍眉一挑,冷冷道︰「是你?你真好大的膽子,竟敢孤身一人來舊京?」
容紹唐且不理他,繞過他的馬,直欲往後面的喜轎奔去。
張景侗擰眉不解,急忙從馬上跳下來,拉住他喝道︰「你做什麼?」
容紹唐一把將他的手揮開,面上隱隱現了一絲怒火︰「我做什麼你心里清楚,這個婚你不能結,我要帶她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