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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嵐藻嗨聲道︰「她呀,小瘋丫頭一個,說是今天有位同學過生日,特地下了帖子邀請她到府上去玩,她一時高興就去了,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到了上海,大抵是要到凌晨才能回家來。不過,她明日是沒有課的,倒可以來給孩子慶生呢。」
伯醇便道︰「我大概又五六年沒見到表妹了,那會子姑姑把她帶到舊京過暑假,竟比男孩子還淘氣,爺爺和女乃女乃直說看不住她。現在看來,表妹還是很活潑呀。」
「可不是麼?」
李嵐藻隨同余氏和宛春她們坐下來,抬了一只手指指何長遠笑道︰「都是她老子慣得她,皮猴兒一樣,別人家的女孩子學的都是彈琴作畫,她就不同,非要去學騎馬射箭。又特別的愛說話,吵吵嚷嚷的,也不讓人有個安靜的時候,我就常說她,什麼時候能和囡囡把性子對半分一分,那才好呢。」
她像是很不滿的說著,但語氣里的寵溺仍是不容置疑。
女人之間談到孩子是最有話可說的,余氏就在她身邊笑道︰「我們的囡囡又太安靜了,能分一半金麗的性子也很好。這丫頭身子骨弱,一點兒都沒有隨到我和你大哥,那藥丸子吃了也總有上百顆了,就這半年才算調養好。」
李嵐藻點一點頭,片刻說道︰「囡囡是大哥和大嫂的掌中寶,大富大貴的命,是要嬌慣著些養的。不比我們家的孩子胡打海摔慣了,從小就沒什麼毛病,卻也省了我們不少的心。」
余氏笑而不言,一側里伯醇同姑丈何長遠參與不到她們話題中間,就相邀去樓上觀景台那里聊聊天。仲清的孩子大概是餓了,在樓上哇哇的哭,哭聲傳到樓下,她就起身去看女乃娘是否在房里,便只留了宛春在余氏身邊。
她們一處坐著說話,僕佣們知道有客在,也不敢在這兒打擾,就都散去了。燈光如晝,大客廳里頓時冷清清起來,宛春只听得耳邊余氏和李嵐藻的喁喁細語,像戲台上孫悟空藏起來的金箍棒一般,針尖大小的鑽進腦海里。
她坐的時間長了,這會子又是夜深,人難免要犯困的,余氏還在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膝蓋,直覺就昏昏欲睡起來。看那屋頂上端的寶藍彩花玻璃窗,一扇扇都模糊著,在眼前無限的放大,放大,放大……大到每一扇都映出一個人影子。
那個穿著月白短旗衫子藏青布裙子的不就是中學時的自己?還梳著兩條羊角辮兒,從耳尖耷拉下來,走動的時候一晃一晃可真是稚女敕呀。遠處,另一扇玻璃上有個長長的灰色的影子,像是男子的樣子。她就從這面玻璃窗走過去,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碎了一般,走到那個影子的身後,歪著腦袋,良久才輕輕伸手在他肩上拍一拍,問他︰「你是誰呢?」
那個人一直沉默著,她又好奇起來,再次拍一拍︰「為什麼不說話?」
這回那個人算是開口了,不過卻不是說,而是笑——放肆的恣意的大笑,簡直要沖破人的耳膜。宛春捂著耳朵,由初時的好奇終于化成恐懼,她轉身就要循著原來的路往回跑。
「啊」
宛春驚呼一聲,再怎麼小心,腳下的玻璃窗還是碎成了無數片,她從碎片中掉落下來,終是想起來那個人是誰。他是陸建豪,他是陸建豪
「四小姐,四小姐……」
誰?誰在叫她四小姐?宛春皺起了眉,雙手不停的撲騰著,徒勞的要抓住一切可以支撐的東西。
那個叫喚的聲音又響起來,比之前番音量更大一些︰「四小姐,四小姐……」
宛春只覺得隨著她的叫喚,自己好像已經掉到了盡頭,大概是在水中,晃晃蕩蕩,又大概不是,因為水中是從沒有這麼溫暖過的。
她費力的睜一睜眼,想要知道究竟身處何方,入目卻是秀兒的一張俏臉,歪斜的趴在她枕旁,一只手還在晃動著她的身子。
宛春勉強撐著身子半坐起來,看了看四周,倒像是在自己的臥房里。她按了按額角,方知剛才的場景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只是自己不是同母親和姑姑在一處的麼,怎麼這會子到這兒了?便月兌口問秀兒道︰「我怎麼了?」
秀兒笑道︰「還能怎麼樣?你在樓下簡直困得不成樣子,惹得咱們太太和姑女乃女乃笑個不住,想你是坐車累著了,都叫不要吵醒你,便讓大少爺將你抱到樓上客房里睡下了。我來正要看看你的被子蓋得嚴不嚴實,卻不想听你說夢話,嚷嚷救我救我的,知道是你做噩夢了,才叫醒你呢。」
自己竟在樓下睡著了嗎?宛春拍著腦袋,不由懊惱一聲。秀兒看她完全的醒了,便去倒了一杯茶過來說道︰「做了什麼夢嚇成這樣?要不是我來的快,幾乎要將太太她們都吵著了。」
宛春就著她的手湊近杯沿喝了一口壓壓驚,回想起方才夢里的事情,又是驚又是怕,不知這算是什麼征兆,就沒有接秀兒的話說,卻問她道︰「媽和姑姑他們還在樓下嗎?」。
秀兒道︰「這會子都近午夜了,姑女乃女乃和姑老爺已經回去好一會兒了,太太和大爺倒是才睡下。二小姐和姑爺剛剛還送了太太她們上來,這會子也該回去睡了。你喝了這杯茶,再接著睡吧,我守著你呢,總不會有事的。」
宛春點點頭,果真喝了茶再次睡下了。或許是有秀兒在,後半夜里倒是安穩,一直都沒在做夢了。
翌日,是孩子的滿月日,宛春一早就醒來,換好了應景的衣服,將李嵐藻夫婦送的鑽石項鏈也戴在了脖子上。父親的車子已經在天亮的時候抵達了楓橋官邸,母親便同他一起作為孩子的外祖父母,前來賀喜。姑姑李嵐藻果然帶著表妹金麗來了,她們昨兒都睡得晚,晨日里起得也遲,到的時候院子里的賓客幾乎濟濟一堂,大家都是社交場合的熟人,見面少不得要寒暄,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的時候又耽誤了好一會兒功夫。
金麗倒是耐不住,听宛春和伯醇過來,早早就尋他們去了。
她許久沒見到伯醇,才看到就攀著伯醇的胳膊,撒嬌說道︰「大哥哥,我媽說你從日本來,有沒有給我們帶什麼禮物呢?」
伯醇點著她的額頭,對她與對宛春一樣的疼愛,笑說道︰「很對不住,我這次回來沒有帶禮物。我想我們國家的東西已經非常好了,日本的東西很多是經由我們這里傳過去,與其買日本的東西,還不如買我們自己的。」
「強詞奪理。」金麗仰起頭哼了一聲,佯裝生氣道,「你分明是不想給我們帶禮物。罷麼,我就不該同你要才是。」便笑的湊近宛春又道,「宛姐姐,我們走,不和這個小氣的人說話了。」
她調皮起來,讓伯醇都招架不住,忙作揖道︰「饒恕呀表妹,我並不是小氣的人,要不明兒個你帶我們去上海逛逛,要有什麼喜歡的都告訴了我,我買給你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
金麗捂住嘴咯咯的笑,李嵐藻夫婦從她們身後過來,敲著她的後腦勺嗔怪道︰「不要同你哥哥開玩笑,客人們都在,仔細讓人听見笑話。」
金麗朝她扮個鬼臉,倒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
且說楓橋官邸為了滿月宴的事情,已經忙活大半月,這會子倒都是駕輕就熟,井然有序。
由于上海有英法兩個租界的存在,基督信仰在當地已經很風行,孩子滿月的時候,富貴人家多會為了排場和面子而請牧師來施以洗禮儀式,仲清夫婦作為上海父母官,自然也就隨俗了,請了普陀區普安堂的老牧師來。
其實他們本人都不是基督教徒,只是在別人家中參觀過洗禮的全過程,對那一種神聖的儀式莫名喜歡,念及孩子還在襁褓之中,就由父母抱著接受了洗禮。冰冷的聖水滴灑在孩子的額頭上,孩子懵懂中受此驚嚇,哇哇的大哭起來。
賓客們都在院子里含著笑,仿佛這是人生必須經歷的事情一樣。伯醇卻只是暗暗地搖頭,對于這種窮折騰說不出所以然的做法,簡直厭惡到極處。他嘴里念念叨叨的,宛春站在他身邊原是凝神看著洗禮儀式,讓他一說話立刻分神出來,低低笑問道︰「大哥是在禱告嗎?」。
伯醇乍然回神,擺一擺手道︰「我又不是基督教徒,何來的禱告?」
宛春笑道︰「我看你口中念念有詞,以為你是在孩子禱告呢。」
伯醇便嘆口氣道︰「我是在為國人思想痛心罷了,但凡是西方國家的東西,不論文化還是物質,他們都覺得是好的。就比如這洗禮,家中又沒有基督教徒,何苦折騰這麼小的孩子。」
宛春笑抿起唇,她已領教過伯醇思想的過人之處,這會子對于他的感慨倒沒有什麼奇怪的。
洗禮過後,楓橋官邸為來賓們安排了戲台子和大鼓詞,眾人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邀朋結伴前往听去。宛春怕伯醇一人無趣,就同金麗邀了他去听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