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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芳菲怔忡著,想著自己與宛春不過才正式見的第一面,沒有什麼交情可言,她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呢?但人家誠心誠意一番邀請,不拒絕了她,便隨同宛春起身來。
仲清坐在余氏身邊,看她二人要出去,忙也站起來問道︰「二位要去哪兒?」
宛春笑的一回身,抬手按著仲清的兩個肩膀,照舊使她坐回了原處道︰「我和陳小姐一見如故,要出去說兩句話,交個朋友成不成呀,二姐姐?」
「交朋友就交朋友,何必出去說話?」仲清抱著手,在宛春臉上看了幾回。宛春知她不大相信,便暗里撅起嘴巴,朝仲清婆婆坐著的方向撇一撇嘴。
仲清會意微笑,明白她是不願意陳芳菲在這里听她的婆婆大談攀高枝的話,心想自己的妹妹真是善良得可愛,這才一擺手道︰「去吧。」
宛春不多言語,拉著陳芳菲的手出來時,才覺得她掌心濕濕的,冰涼一片,方知她對于仲清婆婆的話並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只是隱忍太過而已。于是嘆了口氣,找了沒人的小會客室,並肩坐下笑勸她︰「親家太太說的話未必全是真的,我們听一听也就算了,不會以為你是她說的那種人的。」
陳芳菲想不到宛春把自己拉出來只為說這句話,心里說不上感激還是什麼,只覺得眼眶熱熱的。但她的自尊心是十分要強,縱如此依舊保持含蓄的笑容說道︰「我都了解,表舅母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其實為人還是很好的,四小姐你不用特意為了勸解我而出來這一趟。」
宛春感其大度,便道︰「我也不全然是考慮你,實在是我不能再听下去了,所以叫你一同出來。」說著,又覺在這樣的話題上打轉終歸是不妥,于是轉而問她,「我听親家太太說,你是讀過書的人,現在還讀嗎?」。
陳芳菲道︰「不讀了,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不允許我繼續讀下去的,自中學畢業後,就出來找工作做了。」
「你自己找的工作嗎?」。宛春驚訝道,「那麼,可以冒昧的問你的工作是什麼呢?」
陳芳菲看她驚訝的樣子,不覺笑道︰「我的學歷在那里,自然沒有什麼好的工作,不過是在報社里接的零活,給人家抄個稿子做些記錄員的工作罷了。要是好的話,一天也有一塊錢的收入,總比在家中混吃等喝要強呀,況且我們家也容不得我不工作,父母親年紀都大了,做不了什麼活的。」
一天一塊錢嗎?宛春暗暗口算,一個月折合下來,差不多三十塊錢,對于生活在鎮子上的普通人家,倒也可維持正常開支。只是,從來都是男子在外打拼養家糊口,冷不丁出來一個花木蘭代父從軍似的女孩子,真讓她佩服極了,比周湘要上醫科學院的時候還要佩服得很。由是對于陳芳菲其人,她越發覺得可敬起來。
兩個人坐在一起說著話,那邊秀兒因沒有見到宛春,問過仲清就一直找到樓下來,敲了敲門才進屋笑道︰「四小姐,太太說要到吃飯的時間了,讓你不要在外面和客人一起吃,和二小姐到主賓席上坐去,她胃口不大好,就不下樓來了。」
宛春笑答應一聲,方知時候已經不早,便要帶著陳芳菲一同過去。
陳芳菲自是百般不願,唯恐失了規矩,宛春便道︰「你是姐夫家里的人,該當坐主賓席的,咱們兩個只同二姐姐坐在一起,旁人又能有什麼話說。」
陳芳菲推月兌不過,只得和她一起到主賓席去。
吃過了晚飯,客人們照舊有自己玩樂的地方,宛春他們無事,仍是回到樓上坐著與余氏她們說話。這一夜,直到凌晨才散了宴席,金麗和姑姑她們走得最遲,宛春便和仲清一塊兒送他們到了門外。
回來時仲清因見到客廳里還髒亂亂的,就去叫了翠枝來吩咐她命人收拾,宛春于是自己一人上樓來。那會子熱鬧的時候,倒沒覺得有什麼心事,這時整棟樓都靜悄悄的,她的心事就重新裹挾著撲到腦海中來,便一面數著那樓梯的台階,一面出著神,想到了陸建豪,想到了鍘美案,也想到了明日出去後怎樣才可以避開大哥他們去原來住過的地方看一看。
數著數著,倒不知自己上到了那一層,只听撲的一聲,仿佛像撞上了一堵牆似的,頂的腦門都發昏起來。宛春皺著眉抬頭,鼻端里忽聞一陣的酒氣,這才見譚汝臨醉醺醺的站在台階的最上頭,拍著胸口居高臨下的望向自己。
他的臉幾乎成了醬紫色,知道宛春在看他,手指順著胸口模到肚皮上蹭了幾下,借著酒意傻笑道︰「我說呢,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擋老子的去路,原來是四妹妹……四妹妹你呀。怎麼,你是才回來麼?」
宛春讓他身上的酒臭味燻得站不住,忙退下一個台階道︰「是的,姐夫,我才和二姐姐送了姑姑他們回來。」
譚汝臨嘴里哦哦的說了兩聲,听她提到二姐姐,忽然像是開啟了閥門一樣,驟然嚷嚷起來道︰「你別拿你二姐姐出來嚇唬老子,老子知道她手段狠著哪,可老子不怕。老子當年那也是踏著敵人的尸體闖出來的,死人的事情見得多了,她當我不知道麼?李玉君就是她找人殺死的,她就是個毒婦」
他是真的喝醉了,所以才會當著宛春的面說出這些話來。宛春听見說是仲清派人殺了李玉君,不知真相如何,登時唬了一跳,急忙就出聲攔住譚汝臨接下去要說的話,尷尬笑道︰「姐夫,你醉了還是回屋休息去吧。」
她不說話還好,一開口譚汝臨卻越發大聲嚷嚷起來,直沖她說道︰「誰說老子喝醉了?老子沒醉,四妹妹我看你是個好人,我才要告訴你,她李玉君……懷了我的孩子,你知道嗎?她死的時候懷著老子的孩子,你姐姐就那樣狠心,連月復中的胎兒都不放過……」
「姐夫」
宛春見他胡言亂語的更厲害了,深恐他說的話叫旁人听見,情急之下忙斷喝了一聲,趁著譚汝臨被喝住的空隙里,忙一回頭叫住樓下走過的听差道︰「你們上來扶一下你們的老爺,他喝醉了。」
恰逢東子就是這听差里的其中之一,一抬頭瞅見譚汝臨醉的歪斜著身子倚在雕花鏤空的樓梯扶手上,忙就帶了余下的人奔過來扶住了他。譚汝臨還在念叨著說個不停,東子是知曉內情的,听到心里直喊祖宗,看著宛春還在,他忙就笑道︰「四小姐,你忙去吧,這里有我們伺候呢。老爺他喝醉了,淨說胡話,您別見笑。」
宛春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看他們幾人將譚汝臨架到了臥房中去,自己也就回了房間。關上門把前後的事情串聯在一起,慢慢地倒是理出了一條思路。若是譚汝臨所說的李玉君懷上他的孩子的話為真,那麼李玉君的死就十分可疑了,至于會不會是真的與仲清有關系,她心里沒有把握。
幸而屋子外面已經沒有聲響了,宛春自知這等丑事決計不能傳到父母親和譚家二老耳中,夜深人靜,她也只好上床睡去。
這日起的卻早,秀兒昨晚上因顧著和翠枝說話,沒有回房里住,宛春就沒等她來,自己拿了衣服穿上。出門到客廳里,唯有母坐在沙發上看著早報,宛春便笑的走過去道︰「媽媽不多睡會子嗎?」。
余氏放下報紙,搖搖頭道︰「上了年歲,在別人的家里總是睡不踏實。」說罷,看了看她幾眼,笑道,「你大哥說今日要帶你和金麗去上海轉一轉,你快去餐廳吃飯吧,他也在呢。」
「是。」
宛春點一點頭,到了餐廳那兒果然見李伯醇衣冠整齊的坐著。他有過留學的經歷,所以早餐上一直都是西方人的習慣,吃丹麥面包喝牛女乃,看到宛春便笑的招呼她坐下來。
宛春沒有這樣的飲食習慣,照舊吃了些米粥,廚房里配上的一碟子咸腌蘿卜干,拿醋泡了端上來,倒也清爽利口。兄妹兩個吃過飯,仲清和譚汝臨還沒有起床來,伯醇便帶著宛春先行一步去總長署接金麗。
因為兩個人對于上海都不甚熟悉,所以伯醇沒有自己開車,而是用了仲清常坐的汽車,汽車夫也是用的他們府里的。車子行到大馬路上,汽車夫因伯醇多給了他一些跑腿的費用,便格外的盡職盡責,但凡路上宛春和伯醇問了什麼,他全是知無不言。
宛春想到譚汝臨醉酒時的話,突然間就問他道︰「听說上海大樂園的頭牌被槍殺了,有這件事嗎?」。
汽車夫點頭道︰「是有這件事呀,才發生的。據說那個頭牌是倒霉運了,人家客人點鐘叫她出台,才坐了一會子的功夫,外頭就沖進人來,什麼都沒說就把人打死了。把點鐘的客人活活的嚇昏了過去,只怕還沒有從醫院出來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