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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醇倒沒有听到過這則新聞,當下就納罕道︰「光天化日之下發生如此不法行為,當地政府就沒有什麼話說嗎?有沒有查出來是誰主使的?」
宛春忙也趁機問道︰「是呀,發生這樣大的事情,政府難道就沒有派人去調查是誰干的嗎?」。
「怎麼不派人?」司機直說一句,而後又搖頭嘆道,「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是她自尋死路呀。這眼下抗日的風聲那麼緊,人人都知道要與日本的一切避開關系,偏她厲害,竟敢在節骨眼上與日本的高級將領攪合在一起。我听說啊就只是听說啊,她的死是與政府有莫大關系的,因為在此之前她與我們政府的人員也曾來往甚密,怕她嘴里露了什麼消息,所以才要殺她滅口呢。」
是政府的人殺了她?
宛春暗暗驚奇,李玉君作為歡場女子,又是上海大樂園的台柱子,自然入幕之賓眾多,日本的高級將領會得其青睞也不是什麼怪事,只是上海政府要是為了這個原因就能罔顧一個人的性命,不得不說真是太過急躁了些,至少在輿論上是有失偏頗的。
她略一躊躇,便又向司機問道︰「那麼,有沒有听到過其他的說法呢?」
司機道︰「其他的說法?四小姐的意思是凶手不會是上海政府嗎?噯喲,這就不好說咯,那個李玉君可是上海大樂園的頭牌,跟過的男人兩只手都數不過來,背地里得罪了誰也不知道,人家看著她不順眼,要殺了她也是有的呀。只不過大家都相信尋常人是沒有那樣的膽量的,因為上海大樂園的老總是這個地方的扛把子,道上鼎鼎有名的杜九爺,李玉君是他的人,殺了她就等于是駁了九爺的面子。九爺的脾氣可是軟硬不吃,得罪了他可就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這真成笑話了。」
伯醇冷笑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本就是政府方面的不盡責,在監督上失其職,如今還有黑道上的人在這里稱霸一方,簡直無王法可言」
司機開著車悶悶的笑,他因為沒有見過這個李家的大少爺幾面,不知道他的脾氣如何,只是在旁人口中听到過他的學問很大,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這時听他像不諳世事的人一樣,來點評了李玉君之死,且憤慨之情溢于言表,直覺他是讀書讀得腦殼子都壞掉了,便道︰「大少爺,您大概不了解我們這里的情況呀。上海是不能夠僅靠著政府就維持安寧的,譬如那英法租界里要是外國人犯了事,政府不大好出面的,就托人遞話給青幫九爺他們,再由他們出面用私底下的方式來處理。」
他談到租界,伯醇不由啞口無言。那是前朝遺留下來的病根,非一朝一夕可以斬除,與被割讓的領土不同,租界在名義上其領土仍屬出租國,並且自身不具備治外法權的屬性。但由于租界使用國均是借由本國通過不平等條約取得公民領事裁判權,所以租界的行政自治權限制了租讓國在其區域內行使行政權,部分租界甚至還有立法權限。租界的領土主權所有國也將租界視為外國領土,不敢輕易干涉租界內部事務,更別提軍隊、警察開駐,因此難以對租界內的行為進行司法活動,要從租界引渡犯罪的非租界使用國公民一般就會很困難。同時,那里也許可外國人(不僅是外交人員)進行任意不違反國籍所屬國的活動,換言之就是租界內的活動可能有違反租借地所在國法律的行為。
如今的政府尚在休養生息階段,無法興師動眾,就只好像惡瘤一般的養著,維持現有的和平。關于租界的傳聞,他遠在國外就听過不少,據說他們外國人在那里殺一個當地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螞蟻一樣,政府便是知道也不過是罰其一些款子罷了,無法對其進行拘捕,因為只要拘捕,那里他們國家的駐外大使就會氣勢洶洶的登門來,叫囂著要兩國以武力解決。政府方面當然不願意因小失大,時間長了就助長出他們的氣焰來。
至于汽車夫口中提到的青幫,他有所耳聞,卻並不大熟悉,只知道青幫起于漕運,因此多流傳于江南一帶。後因海運興起,漕運沒落,于是大批青幫弟子進入上海,從事各種行業。上海工人的百分之八十都屬于秘密結社成員,而青幫所佔比重最大。由于上海的特殊性,租界地的政府就經常需要借助青幫的力量,來維持租界內外的和平。
想到這里伯醇更覺心寒,對于籌備一所學校的事情就越發堅定了信心。
宛春卻听著杜九的名字十分耳熟,不由想起上一回與金麗去上海大樂園見到的那個年輕男子。她因為陸建豪曾經有心要入青門投靠,所以對于青幫倒是有一些熟悉。
那是自前朝末年就興起的一個幫派,為翁、錢、潘三位祖師所創,草創之初,翁、錢二位祖師爺先後仙逝,潘祖獨撐大志,與門下弟子共同訂定家規法則,勸戒幫眾修德論道,將一幫市井船夫,治理的有條有序。滿幫是良才,強調師帶徒的體制,幫中大小以字輩論之,嚴然是個大家族,並設立家廟,凡入幫者,不論何姓,一旦入幫,均為潘家子孫,因此不僅僅是入幫會,而是入家族,且不論何字班輩,一師皆為師,一徒皆為徒,受四方長輩恩下,也使得青幫有別于其他幫派會社,師徒兄弟間感情特別親切。
青門強調幫中lun理,任何一位欲進家門人士,必先經過重重考核,一般而言,欲進家學生得先拜帖,在拜帖中詳細寫明自己的家世背景,職業工作與姓名八字,然後由三幫九代開設寄名香堂,經過香堂儀式洗禮之後,仍不能算是真正清幫內人,此時稱為一腳門內一腳門外,師父會在這寄名後的三年內,勤加考核,這個階段稱為師訪徒三年,三年後必需由學生勤訪師父三年,讓師父考核其是否真有決心進家,這個階段,稱為徒訪師三年。經過六年的考驗,確定學生的決心與品性後,師父則會開始教導其基本儀注,或委由石室庵教導,經過一年的學習,通過後,則師父會擇吉日,並報請戶部,由戶部開始做開設香堂之準備並通報四庵六部與學生之三幫九代,讓學生晉任小香。小香學生得學習待人處世應對進退之道,以及各庵堂所講授之基本課程。
小香階段經過三年考核,師父會考量學生的學習是否方向正確,是否忠于家門,應對進退是否合宜,若一切合乎條件,則再報請戶部開設大香堂,戶部同樣會通報四庵六部與學生之三幫九代,擇吉日幫學生晉任大香,大香階段的弟子,可以稱為儲備師父,他們不僅得具備小香所學的技能與知識,主要得學習如何領幫帶眾,傳道傳法。
當師父認為,此大香弟子已備足能力,可以領幫率眾時,則會以相同程序,開設開法香堂,授予弟三鎖三鑰與六字真言,從此後,弟子已可獨當一面,接續祖師香火,收徒領幫。不論何字班輩,一見開法師父,即使是晚輩,亦不再以輩分稱其弟佬或稱徒孫,而直稱其為」某師父」。這是對幫中能獨當一面收徒領幫,延續香火者的尊重。
以現代而言,不一定得受到七年進家的限制,古時所訂定的這種規矩,系因為訪師訪徒不易,路途太遙,或因為弟子師父工作忙碌之故,故而延長進家時間,主要是讓師父徒弟皆能充分明了雙方情況。寄名香堂現在幾乎也不開設,僅以口頭寄名與接受拜帖後即算數,且如今交通便利,所以七年進家,此規可守可不守。
清幫人士來自五湖四海,要認清是否是自家兄弟,須經由盤道條口確認。
這與兵士站衛兵喊討口令辭的道理一樣。會有這樣的規矩,主要是為避免讓外人得知太多幫門中的秘密。這樣做法難免為有心人士利用,若向朝庭進讒言,勢必對于幫會命脈造成莫大傷害。因此清幫要弟子們謹守秘密,並嚴守三談三不談原則(同道能談、香堂能談、告幫能談;茶館不談、酒肆不談、澡堂不談)。然而清幫自祖師創幫,由通州至杭州這段運河,共立幫頭一百二十八幫半,七十二個半碼頭,糧船亦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幫眾數以萬計,要認清是否為自家人實屬不易,況為廣招賢才,又立下三準三不準之規矩(準借不準偷、準打不準罵、準充不準賴),要確認是否真為自家人,勢必得有一套明確繁雜的辨識之方,這個方法便稱為盤道條口。
至於盤道條口,均需師父親傳,不可外泄,例為幫中機密。就因為青門規矩多且繁雜,陸建豪最終投路無門。
萬萬想不到杜九爺那樣年紀輕輕的人,竟會是上海一方的扛把子,足可見他在青幫中地位之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