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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蘭仍是愣愣的站在窗戶下,面容越發慘淡了幾分。李玉君作為上海大樂園的台柱子,突遭無妄之災而殞命,原以為杜九會親臨現場,厚葬了她,卻不想整整一下午都沒見到杜九的身影,她作為玉君生前的好姐妹,大樂園場面上的紅人,少不得要幫著他應酬來悼念的賓朋。
原以為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絆住了,一時走不開才沒能及時到大樂園去的,想不到他原來只是為了……為了這位小姐嗎?
而且,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呵責她的,哪怕她一日到他這里三五遍,他也不曾說過她一句。這會子也是為了這位小姐在,所以才要趕她走?她唱了那麼多的年戲,師傅常對她說,吃這行飯的都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她還以為她會是例外,而今,這麼快就輪到她當舊人了嗎?
梅若蘭只覺最近的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幾乎冷到人的心里去,讓你牙齒舌尖乃至身體四肢都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顫來。然而她畢竟久經風月場,已經習慣了收斂所有的真實情緒,用最體貼最適宜的表情來面對大眾,此時便強打起精神,微微笑的向宛春一鞠躬道︰「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宛春點一點頭,亦是鞠躬朝她回了一禮。
梅若蘭看著她的樣子,心里只如刀絞一般,痛到盡頭似乎麻木了,仍是笑對她說道︰「不知您過來了,上一次還要請您听戲來呢,可惜竟沒能如願。」
宛春自覺與梅若蘭沒有多少交情,但看她觀之可親,又是極為和悅的,也就說道︰「上一次因為有事在身,走的匆忙些,若是有機會,再去給梅老板捧場罷。」
「您不用那麼客氣,叫我若蘭便好。」梅若蘭無聲笑一笑,目光流轉,看向杜九,瞧他已是十分不樂意自己再呆下去的,便忍住心頭的酸澀,朝宛春說道,「既然諸位還有事,若蘭就不打擾了,這位小姐,我們改日再會,希望那時若蘭可以為你唱一出。」
說著,一低頭不期然就紅了眼眶,邁起步子就要走出去。
宛春留了個心眼,這里的幾個人,杜九是最不好說話的,為了用自己要挾到李家,必然不會放松對她的警惕。阿狼是杜九的心月復,勢必樣樣事情都要有杜九發話才可以,唯有這個梅若蘭,且不說二人同為女子,可以彼此相憐。而且她看她的樣子,對杜九分明是有一些女兒家的情懷在內,女人看女人的心思最為準確,瞧她望著自己的神情,十有八九是誤會了自己與杜九的關系。她就正好可以從這入手,說服梅若蘭放自己走,當然前提條件是得把梅若蘭與自己留在一起。
宛春面上不動聲色,嘴里卻道︰「等等,梅老板,既是說了改日再唱,那麼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唱一出戲吧。過幾日我就要回舊京去了,等下一次來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梅若蘭嬌軀一震,瞬間就停下了腳步,困惑的望著宛春。宛春輕輕地笑,又朝杜九說道︰「怎麼樣,杜九爺,我免費邀請你們的台柱子給我唱一出戲沒問題吧?」
杜九眸光深沉,望一望她又望一望梅若蘭,片刻才似笑非笑道︰「當然可以,若蘭可以為你李四小姐唱戲,是她的福分。」便回身看著那下樓的台階,又道,「這里不是唱戲的好地方,樓下天井倒是敞快,我叫人把燈點上,搭個戲台子出來,給四小姐清唱兩首如何?」
「不必那麼麻煩。」
宛春一擺手,神態淡然笑道︰「就我一人听戲,沒必要擺那麼大的陣仗,依我的意思,不如叫讓梅老板在這個房間里為我唱出戲吧。九爺轉了一下午,想來也該累了,您請回去歇息吧。」
她這明擺著是下逐客令了,阿狼怔忡著,倒沒想自己和老板在自家地盤上讓人給趕出來,不由瞪著那緊閉的房門一眼,對杜九道︰「這個四小姐好大的威風咱們可不能這麼慣著她,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我們青幫被個小丫頭戲弄了?」
「何來戲弄之說?」杜九鼻中冷哼,腳尖輕輕地踢了踢那門框子,良久才失笑的搖搖頭,吩咐阿狼道,「不要小瞧了你嘴里的那個小丫頭,她主意多得很。你在這里看著,仔細門里面的動靜,別叫她把咱們耍了。」
「哎。」阿狼點著頭,看杜九像是要出去的樣子,忙問他,「九爺,這會子你要上哪兒去?不找個人跟著嗎?」。
杜九揮揮手,謝絕他的好意道︰「不用找人跟著了,二爺回來了,我去找他喝杯酒。」說完,便將門框子旁掛著的一頂黑檐大帽取下來,往頭上一戴就下樓去了。
宛春緊貼在門邊,耳听得有腳步聲咚咚的踩在木樓梯上,像是有人下樓去了,胸中不由自主就松口氣。
梅若蘭不解站在她身後,對于這樣一位千金小姐做出此等失態的事情,簡直是有點少見多怪了,不覺問道︰「小姐,您還要听戲嗎?」。
宛春連忙將手指放在唇邊輕噓了一聲,繼續趴在門邊听了一听,半晌再無腳步聲了,她才轉過身對梅若蘭說道︰「梅老板,眼下是無旁人在的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
「小姐要說什麼?」梅若蘭雖是笑著,然而內心里已是十分的好奇,她們兩個人能有什麼亮話可說?
宛春亦是笑了一笑,飛快的轉動一雙水眸,便拉著梅若蘭的手,親昵的與她一處坐在床沿上,小聲問她道︰「這棟房子你常來是不是?」
梅若蘭點點頭,不解其意道︰「算不得常來,但總歸是來過幾回。」
「那就好。」宛春抬頭四顧,指指那塊門板又問,「你知道除了這個門,還有什麼地方是可以出去的?」
梅若蘭從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搖搖頭道︰「這里每間屋子都只有一個門出入吧,我倒是沒見過還有其他可以出入的地方,你問這個做什麼呢?」
宛春皺緊眉,要是這間屋子當真只有一個門可以出去的話,她就算騙過了梅若蘭,出了門口沒準還是會遇上青幫的人。她再次抬起頭看看四周,這間屋子大概是杜九的臥房,布置的相當精致,一張大銅床,床頭放了兩張小沙發椅,椅子之間擱置了一張玻璃面的圓幾,床的正對面擺著一個大書架,琳瑯擺滿了各色書籍,與杜九的青幫大佬身份頗有些格格不入。書架前頭擺著一張黑漆長案,靠著書案的則是一個大穿衣鏡,恰照出她和梅若蘭的半面人影,除盡這些,果然沒看到還有什麼其他出入的地方。
宛春咬著唇,左右思量一番。誠然她是不能夠光明正大的出去,但梅若蘭卻可以,如果讓梅若蘭幫著遞個話給楓橋官邸,讓二姐她們知道自己在杜九手上,先發制人,再來威脅杜九放她回去,豈不也是一個好辦法?若如此,就一定要先告訴梅若蘭自己眼下的真實處境。
想完這一切,宛春深覺再沒有別的法子,便向梅若蘭道︰「梅老板你知道舊京北嶺李家嗎?」。
梅若蘭笑道︰「那可是當今第一世家,怎麼會不知道。」
宛春道︰「你知道就最好不過了,實不相瞞,小女不才,正是北嶺李家的四小姐李宛春,我二姐姐便是鎮守使署的夫人李仲清。」
「你……你是李家的四小姐?」
梅若蘭張口結舌,上一回見到她與金麗在一起,還以為她是總長署家的親戚,卻不料會是北嶺李家的人,那就怪不得她有這樣大方的氣魄了,倒是比那個人有福氣的多。她暗自想著,忽然回過神,宛春若是李家的四小姐,怎麼會和杜九牽扯在一起,便直覺問道︰「四小姐怎麼會在這里?」
宛春哼了一聲,因她並不了解梅若蘭是否知道李玉君的死是與仲清有關,便將自己替仲清受過的話隱瞞下去,片刻才道︰「我是被九爺他們綁來的,他們要拿我威脅李家交出京杭漕運經營權。」
「綁架?」梅若蘭眉心微跳,笑容不覺就僵硬在臉上,半晌才尷尬說道,「四小姐的意思是九爺讓人綁架了你嗎?這可真是……真是難以想象呀。」
「難以想象嗎?」。宛春冷笑道,「听聞九爺是青幫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殺人放火的事情想必都做過,綁架一個弱質女流又有什麼不可能?我只恨自己不能夠逃出去,要不然就是死也不能叫他如願,拿我去要挾北嶺李家。」
「這可萬萬使不得」
梅若蘭听言急忙擺擺手,朱唇咬嚙,隔了許久的功夫,才嘆氣說道︰「我想這中間定然是有什麼誤會的,四小姐,我說的話你大概是不會相信的,您與一個故人簡直肖像到了極處。我們九爺待那位故人很好,就憑著這一點他就不會難為了你。」
宛春側過臉來望著她,所記不錯的話,故人一詞她自梅若蘭口中已經听到過一次了,這是第二次。還有一個人也說了一次,那就是杜九。(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