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冰山男已然離去,婉令用被子將婠婠蓋好,輕聲地問︰「姑娘睡了,媽媽有事麼?」
「睡了?哎唷,沒事了,沒事了。」金元寶不敢驚擾婠婠轉身離去了。
婉令听見金元寶的腳步聲遠了,松了口氣將心放回肚子里,轉頭看向婠婠。
只見婠婠的臉色已經由青轉白,嘴唇上的青紫也褪去了,因為不再抽搐咬住婉令手背的嘴也松開了。只是雙眼緊閉呼吸沉重,一時半會兒很難蘇醒。
婉令抽回手一看,手背處一道深可見骨的齒痕,周圍的血液已經干涸了。她走到水盆邊清洗了傷口,取過一塊干淨的絹帕將手纏了。做完這些東方已經微微泛白,婉令搬了凳子坐在婠婠床邊守著。
已是日上三竿接近午時了,暖香閣中依然是一片鴉默雀靜。
婠婠醒轉過來費力地睜開千斤重的眼皮,見婉令坐在窗前將頭倚在雕花床柱上睡得正熟,手上綁著的絹帕上滲出殷殷血跡。她掙扎著想坐起來,不想稍一動作就牽到了傷口疼得她「嘶」地一聲,將睡夢中的婉令驚醒。
「姑娘,你醒啦?」婉令揉揉眼楮轉動著僵硬的脖子。
婠婠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傷口︰「你幫我把箭取出來的?」
「呃……」婉令支支吾吾,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昨晚的冰山男來過。
「你在隱瞞什麼?」婠婠一眼就看穿了婉令的欲言又止。
「沒什麼,就是我給你包扎的傷口,呵呵。」婉令覺得冰山男一定是為了婠婠好才不讓說。
「是不是他來過?」婠婠將包扎的布帶掀開一條縫看到了整齊的十字形刀口。
「他?誰啊?」婉令假裝不知情地看著婠婠。
「邱宸。」婠婠的眼楮里閃爍著希望的光芒,期盼著婉令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一個黑衣人幫你處理了傷口就走了。」婉令老老實實地回答。
「肯定是他。」婠婠復又躺下,胸前的布帶上滲出微微的紅,「你的手怎麼了?」
「哦,沒什麼。」婉令將手藏在身後,站起身來,「我去讓廚房做點吃的送來。」
婠婠看著婉令縴瘦的背影走出房間,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姑娘,不好了。」婉令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元寶媽媽說昨晚呂公子給的那張一萬兩的銀票不見了」
「什麼?」婠婠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什麼時候發現的?」
「哎唷,婠婠我的兒啊」金元寶出現在婠婠房里,以手帕拭淚道,「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
「媽媽莫急,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婠婠虛弱地說道。
「昨晚我收了呂公子的銀票就鎖在了地窖的錢櫃里,」金元寶一副悲戚的神情,「哪知夜里結了一天的帳再去錢櫃的時候卻發現銀票不見了。」
「如此說來就蹊蹺了,」婠婠皺著眉頭轉動著眼珠,「地窖的鑰匙只有媽媽手里有……」
「說的就是,鑰匙整晚都沒離過我的身哪」金元寶一臉的不可思議。
「看來是遇上高人了。」婠婠若有所思地說道。
「哎唷你這是怎麼了?小臉兒煞白煞白的」金元寶進門半天了竟然才注意到婠婠的不對勁。
「無妨,恰逢月事月復痛難忍,有些虛弱罷了。」婠婠平淡地遮掩了過去。
婉令在一旁捏了一把冷汗真怕金元寶走過去掀開被子,可金元寶說完銀票失蹤之事,便轉身悻悻地下樓了,看來婠婠安好與否遠不及找回銀票來得重要。
「他都說了些什麼?」婠婠見婉令將門關好,心急地問道。
「你說那個黑衣人?我都不能確定他是不是你所說的邱宸,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婉令撇嘴。
「那便是他沒錯了。」婠婠听到冷冰冰三個字就更加斷定昨夜之人是邱宸無疑。
「哦,他說的話都很短,一共說了不超過五句話。」婉令仔細觀察婠婠的表情,「不過看得出來他對你……」
「不要說」婠婠突然出聲制止婉令,「還是不要告訴我了,」說完將頭偏向一邊。
婉令看見有兩行晶瑩從婠婠的眼角蜿蜒而下,心里不由得一酸。
「看得出來他是關心你的」婉令將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
「關心?呵呵,」婠婠的聲音充滿了絕望,「他連話都不屑多說一句的。」
「可他昨晚卻用嘴將你的毒吸了出來」婉令不想婠婠傷心,不得不變得多話。
「他……他竟……」因為哭泣,婠婠的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
「而且他做這些都沒打算讓你知道。」婉令補了一句。
婠婠的眼淚終于決堤︰「他什麼時候走的?」
「幫你處理好傷口,月兌了衣服抱著你暖了一會,听見元寶媽媽敲門就走了。」婉令如實回答。
「可留了什麼話?」婠婠想知道關于那個人的一切細節,哪怕他說過的每一個字。
「走得匆忙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說,哦,他說好像去給你找解藥。」婉令回憶著。
「什麼?」婠婠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凝重,甚至是恐懼,「他去找解藥了?」
「是啊,不然你的毒怎麼辦,他說沒有解藥你會死的」婉令面露憂色。
「可他根本不是花非花的對手去了只能是送死」婠婠急得變了臉色。
「花非花?」婉令重復著這個名字,用探詢的目光看向婠婠。
「你並非江湖中人沒听過也不足為奇,花非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隱世高手,尤其是精于用毒,隨時隨地殺人于無形。」婠婠的臉色越來越沉重。
「啊?」婉令驚得張大了嘴,這些都是電視劇里的情節,沒想到真有這樣的人。
「快,你去將這個從窗口放出去」婠婠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細長圓筒。
婉令接過圓筒走到窗口,對著圓筒又捏又拍不知道什麼用法。
「你將圓筒的上端沖著天上,將底部的蓋子用力按下便可。」婠婠在身後提醒。
婉令按照婠婠說的做了,只听「砰」的一聲輕響,一道彩色的煙霧直飛沖天。
「這就完了?」婉令拿著手里的空筒在窗欞上磕了磕,再沒有反應。
「嗯,取紙筆來,快些。」婠婠吩咐道。
婉令拿來筆墨卻發現婠婠根本起不了身,只好拿起毛筆看著婠婠,等待婠婠口述。
婠婠見婉令執筆的姿勢十分驚訝︰「你竟會寫字?」
「練了幾年,寫的不好。快說吧,寫些什麼?」婉令也變得緊張起來。
「就寫‘左使孤身尋花,望增援’,疊好後在最外面寫上一個‘主’字。」婠婠說道。
尋花?收到字條的人不會以為是去尋花問柳吧?婉令心里疑惑卻沒敢多嘴。
「這個要交給誰?」婉令舉著疊好的字條看向婠婠。
「喏。」婠婠朝著窗口努努嘴。
婉令回頭一看,窗口外面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只手,手背上有一個刺青是彎月和星星的圖案。她走到窗口將折好的紙條遞出去,那只手接過紙條就消失了。
「那個人是誰啊?」婉令壯起膽子踫踫運氣,並不抱希望能得到婠婠的回答。
「信使。」婠婠淡淡地說道。
「哦,呵呵。」婉令听到婠婠竟然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頓覺受寵若驚,也適時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敢再多嘴。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想知道什麼,盡管問吧。」婠婠的話讓婉令出乎意料,大為吃驚。
「沒,沒什麼。」婉令面帶尷尬地笑笑,最終還是敗給了那根八卦的神經︰「你喜歡他?」
「連你都看得出來?」婠婠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可他卻偏偏不知。」
「他未必不知,也許是裝作不知呢?」婉令看得出來邱宸對婠婠並非無情。
「你是說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想接受我?」婠婠從沒想過還有這樣一種可能。
「啊,不不不」婉令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也許有難言之隱呢。」
「他沒有什麼事是我所不知道的。」婠婠的視線里突然多了一團柔情的光輝,「他跟我一樣都是孤兒,七歲那年開始就在一起練功,一起長大。我們是最了解和熟悉彼此的人,可是卻一個像太陽一個像月亮,永遠也走不進對方的世界。」
「孤兒?」婉令不敢相信被教得如同名門閨秀一樣的婠婠竟然是個孤兒。
「沒錯,七歲那年我們一起被師傅收養,他待我們視如己出,教我們武功,培養我們學習各種技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親手為家人報仇雪恨。」婠婠好像在說別人的身世一樣。
「現在你的家仇得報了麼?」婉令眨著像孩子一般純真的眼楮問道。
「還沒有,他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殺得了的人。不過也不遠了。」婠婠咬著牙說道。
「你們江湖中人不是一向過著刀頭上舌忝血的日子嗎?」。婉令突然對婠婠不再畏懼,「為何竟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
「因為你並不是陌生人,」婠婠的聲音平靜得就像無風的海面,「你是我的朋友。」
「為什麼……」婉令不解地盯著婠婠。
「因為你為了救我竟不惜毀了自己的手。」婠婠的笑如春風般醉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