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平陽公主,子夫開始打點送給姐姐們的禮物,凡是自己的首飾綢緞等物,子夫都叫宮女拿出來一一檢驗,好點的都打包在了禮物里,瑤煙看著這滿滿的的東西,不由得向子夫道︰「夫人對小姐們真是情至義盡了,這麼多好東西,宮里都是難得一見了,夫人就都給小姐們拿出去了。」
子夫淡淡一笑︰「這有什麼?大小姐和二小姐是我親姐姐,這麼多年又對我照顧這麼多,尤其是大姐,為了我們姐妹,婚事耽擱了好多年,這回終于要出嫁了,我送這一點東西,也是應該的。」旋即又看了瑤煙一眼︰「只要別人對你好,你就是對她們怎麼樣,也覺得心里舒坦,可要是有人表面上和你親近,實際上卻背後使絆子,這樣的人最可恨,怎麼樣處置也不為過,你說是麼?」
瑤煙是有心事的人,經子夫此時一說,臉早已經不由自主地紅了,勉強鎮定住自己,笑了笑道︰「夫人說的自然是。」
子夫掉過頭,也不再理她,便向身邊的宮女道︰「這些東西都打點好了,一會就放在隔壁的房子里,誰也不許動,就預備那日送到平陽公主府里去。」
宮女們答應了一聲,連忙小心翼翼地搬動了起來。子夫歪在榻上,一心等待著那一日的到來。
十月初二早上,天還沒亮,子夫就已經起來了,昨天前朝事多,劉徹又是一夜未歸,瑤煙听見里面的響動,連忙帶著兩個小宮女進來,道︰「夫人急什麼?不多歇一會兒?離天亮還早著呢。」
子夫搖搖頭︰「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怎麼能睡的著?大概不到中午姐姐們就會過來的,你快叫宮女們把屋子再打掃一遍,點心果子什麼的都預備好,再掛上點紅色的東西,叫咱們披香殿看著也喜慶喜慶。」
瑤煙一邊服侍她穿衣服,一邊忙叫宮女們趕緊分頭預備去。又笑容滿面地道︰「夫人今天可是高興了,家里的人都過來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又是好日子,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子夫心中高興,便笑道︰「那是自然,姐姐們的親事一直是我心里惦記的,今天終于放下一塊大石頭了。你家里的姐妹出嫁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瑤煙放低了語氣︰「奴婢自幼就沒了父親,只有寡母一個人將奴婢拉扯大,可沒有夫人這樣的福氣,家中沒有兄弟姐妹,只有奴婢一個人。」
子夫剛才因為高興,所以看著瑤煙,也沒有戒備,就隨口說出了這句話,此時一听,也覺得有些驚訝,便換了溫和一些的口吻說道︰「哦,原來是這樣,是我考慮的不周了,惹你傷心,你不要在意才好。」
瑤煙連忙輕輕拭去眼角快要流出的淚水,換了一幅勉強的笑容道︰「夫人言重了,奴婢怎麼敢當?都是奴婢不好,大喜的日子,反而說自己的這些話讓夫人生氣。」
「沒有什麼,其實我也是寡母將我帶大的,也算是彼此相憐吧。你的母親,現在哪里?」子夫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
「母親一個人在郊外的一間小房子里居住。」瑤煙說著,聲音又有些哽咽起來,卻勉強壓制住自己似的。
「哦,只有你母親一個人麼?那日常是誰照顧她?」子夫接下去以關心的樣子問。
「母親只有一個人,我也沒有什麼錢能送出去,哪里雇得起人?不過是有幾個好鄰居,都是住了多年的,時常去照顧照顧罷了,還好母親現在身子還能動彈,以後也只有再說罷了。」瑤煙用悲傷的語氣道。
子夫心中已是了然,便輕輕拍了拍瑤煙的肩膀道︰「好了,你也別傷心,要不是今天我偶爾問起這些話來,你家里的境況我還都不知道呢,你這丫頭,有什麼難處,也不說,這樣吧,一會我給你拿幾兩銀子,你托人給你母親捎出去,叫她雇個丫頭使喚,那麼大年紀,怎麼還能自己一個孤苦伶仃地住?」
瑤煙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旋即笑容滿面,連忙向子夫行禮謝恩道︰「多謝夫人厚恩,只是現在看的很嚴,不許私自向外面傳遞東西,只怕夫人的好意,瑤煙領不了了。」
「沒什麼,你和宮門口的侍衛說,就說是我的話,讓他們把這些東西送出去。想來無妨的。」子夫笑道。
「夫人的厚意,瑤煙感激萬分,只是無以為報。」瑤煙眼中也泛出淚水,向子夫道。
「好了,好了,什麼大事,原來我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了,都是應該的,快起來吧,別這麼客套了。」子夫忙笑道。
瑤煙順從地站起來,又繼續給子夫梳頭,子夫看著她,心中泛起了一陣憐憫與懷恨交織的心情,自己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並非真的那麼忠心,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有些憐憫她。
正說著話,只見宮女進來,道︰「早膳已經預備好了,請夫人看到哪里吃合適?」
子夫心中正惦記著別的,哪里有閑心來管這吃飯的小事?便有些不耐煩地搖了搖頭道︰「隨便擺在哪里罷了。我現在也吃不下。」
「夫人,飯還是要吃的,夫人現在正是什麼時候?不吃東西可是不行。」
「我惦記著姐姐們,也吃不下啊。罷了,就隨便吃些算了。」
「正好,今天有太後賞的鯉魚紅棗湯,夫人就喝些湯吧?」
子夫一听見這個名字,就覺得油膩膩的︰「這麼油膩的東西,我可是不想喝。還有別的什麼沒有?」
瑤煙愣了一下,剛要說話,只見外面進來一個陳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給衛夫人請安。」
子夫一見了椒房殿的人,心中便生出幾絲戒備來,輕輕揮了揮手︰「起來吧,什麼事啊?」
「回夫人,今天我們皇後娘娘特意叫御膳房做了茯苓馬蹄糕,吃著最好了,賞賜給夫人的。」說著,便將帶來的盒子打開,只見里面放著一碟糕點,宮女笑道;「請夫人趁熱吃了吧。」
子夫哪里敢吃?只是笑著道︰「多謝皇後娘娘費心了,只是我剛起來,就有些反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去,替我回去謝謝皇後娘娘厚恩,先放在這里,一會我就吃的。」
宮女見狀,有些不敢回去的模樣︰「可是皇後娘娘說了,這點心最好是剛出鍋的時候吃,放涼了就不好了,還請夫人嘗嘗。」
「不是我不吃,不過的確是吃不下,不信你問問你瑤煙姐姐?早上起來,太後賞賜的湯都沒喝。放在這里吧,要是你不放心,就等一會,我吃了你再回去。」子夫看著那宮女,有些冷冷地說。
宮女神態卻是自若︰「既然這樣,奴婢就先回去了。皇後娘娘又說了,今天是夫人的姐姐大喜之日,皇後娘娘向夫人道喜了。」
「多謝皇後娘娘這麼惦念,這點小事,還放在心上。」子夫笑道。
宮女笑笑,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待她走後,子夫看著盒子里的點心,拿起一塊,反復打量著,又嗅了一嗅,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但是心中仍然有一絲疑慮,便放在那里,向瑤煙道︰「這是皇後娘娘賞的,先別亂動,就好生擱著吧。」
瑤煙答應一聲,親自把點心盒子挪到一邊,子夫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這麼長時間的疑慮又涌上心頭,其實一直也沒有消失︰那天在花園山石後听見瑤煙和椒房殿的人說話,椒房殿的人好像將一包神秘東西給了瑤煙,讓她下到點心里,自己一直想以這件事為餌,釣出瑤煙來,可是過了這麼久,吃的東西每次自己都暗自用銀簪子檢驗一遍,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來,難道瑤煙又改變了主意?真是搞不明白了,還得再看看再說。
瑤煙將盒子放好,回頭向子夫道︰「夫人要是不想喝湯,也得好歹吃些什麼,奴婢去盛一碗燕窩粥來吧?」
「好罷,那就端一碗燕窩粥來,我喝了就是了。」子夫懶懶地道。
瑤煙依言,端來一小碗燕窩粥,子夫隨便吃了幾口,就將碗推開︰「好了,你先收下去吧。」
剛把早膳撤下去,子夫正在看著給姐姐們準備的禮物,忽然只見宮女走了進來︰「回夫人,平陽公主府派人來了。」
子夫忙道︰「還不快讓她進來?」
進來的卻是一個平陽公主府的侍女,一見了子夫,子夫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姐姐們什麼時候會來?」
侍女行了個禮,向子夫說道︰「回夫人,我們公主派奴婢來,回稟夫人一聲,大小姐和二小姐剛要進宮,皇後娘娘派人賞賜東西來了,一時半會兒過不來,得等到來人走了才能來呢,所以叫奴婢來告訴夫人,不要著急,等到皇後娘娘的御使一走,立刻就打發大小姐和二小姐進宮來的。」
子夫听了,心中不由得霍然一驚︰皇後怎麼又賞賜姐姐們東西了?這里面不會又有什麼玄虛吧?心中不安地揣測著,向那侍女揮了揮手︰「知道了,回去向公主說,今天是個不同往常的日子,一切就都托付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