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悠以從未到過楚國的借口,死皮賴臉的跟著楚無極。楚無極一路嫌棄的罵她無恥。慕容悠只是笑,她跟著楚無極,第一是大著肚子無處可去,雖然她也想起與丑奴姐姐的約定,可是過了那麼久了,也不知道去了谷城能不能順利找到姐姐。第二則是跟楚無極相處起來很輕松,他們兩個都是直性子,有話就說,有氣就生,好像知己一般。這讓她很少有閑暇去想一些不開心的事。
她以前雖看過許多書,但大多都看一些情情愛愛的野史,最討厭看那些極正經的書籍,因此,她一直以為這世上所有地方都跟大夏那樣,有山有水,是個魚米之鄉,一年四季溫度差異不太大。
直到越接近楚國,越感到一股寒流來時,听著楚無極講,慕容悠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不一樣。有的地方光是饅頭不吃米飯,有的地方沒房子住不種田過著游牧的生活,有的地方全是山。
不過楚國與大夏倒沒什麼大的區別,只不過氣候不一樣。楚國是那種夏天特別熱,冬天特別冷的國家。而秋天則是早上涼,晌午熱,晚上又涼。
他們坐著馬車一路搖回楚國時,已經入冬了,慕容悠的身子也是七個月了,雍腫的不好走路。
到了楚國皇宮時,楚無極再三問,
「你真的要跟朕進皇宮?」
慕容悠點頭。
「你真的真的要跟朕進皇宮?」
慕容悠再次點頭。本來她就是走哪兒黑,在哪兒歇的心態,見楚無極這麼再三問,還忍不住有點兒好奇了。
直到進了宮她才知道楚無極轉身說「好吧,你跟著進來!」後為何嘆氣了。因為楚無極的母親——楚國太後,是個非常熱情的人,明明已上了年紀,卻天真的跟個孩子一樣。
楚無極幾乎一看到他的母親就要頭疼的撫額,慕容悠一看到他那無奈樣子就特別想笑。
他們剛進宮來到正殿時,楚國太後就來歡迎,遠遠望去,太後端壓威嚴,讓人心生敬畏。可慕容悠還來不及細看呢,那太後就拎著鳳袍的裙擺,不顧形象的跑過來,抓住她的雙手激動的說,
「這肚子里是哀家的皇孫兒?」
慕容悠愣在那里回不了神。她見過宮里的人不少,卻沒見過一個宮里的女人這麼不顧形象的,特別是眼前的婦人還是當今太後,太後不是宮里上下所有人的表率嗎?怎麼眼前的這個太後這麼不一樣?
就因為這個愣神,慕容悠忘了回答太後的問話,結果太後就以為她是無聲默認了,便用手撞了撞楚無極,笑罵,
「你這死小子,媳婦肚子這麼大了才帶回來給娘看!」
楚無極無奈的笑。
慕容悠剛想解釋,楚無極突然握住她的手緊了緊,她明白他這是暗示她不要開口。她心中正疑惑著,太後卻高興的扶著她往里走,生怕她閃了腰之類的。
慕容悠在楚國太後的熱情照顧下受寵若驚,太後一整天都在她面前打轉,一會兒問她需不需要這個,一會兒問她需不需要那個,吃飯時一直站起來給她夾菜,完全沒有太後的架子,就像一個平易近人的老人,直到晚膳後,楚無極忍無可忍的把人轟走,老太太才一臉委屈的說,
「人家只是想和未出世的皇孫培養培養感情嘛!」
楚無極本是很惱的,听她這麼說,又軟下聲來說,
「娘,天晚了,悠兒要休息,你皇孫也要休息,明日在來看她好不好?」
老太太這才走了,臨走時又是一堆交待。等人都走完了,整個大殿也就剩他們倆了。楚無極苦笑著說,
「被朕寵壞了!」
慕容悠卻一笑說,
「我倒是羨慕太後越活越年輕,而且,她跟我見過的太後不一樣,與想象中的太後也不一樣,一點兒威嚴也沒有不說,反而就像鄰家的女乃女乃那般和藹可親!」
楚無極笑著說,
「你看出來啦,其實我娘她不是宮里的人!」
慕容悠不說話盯著他看,楚無極被她看的發毛,顫了顫問,
「你做什麼看著朕?」
慕容悠翻翻白眼說,
「剛剛還覺得你用個‘我’字,咱倆的兄弟情誼加深了呢,你又來個了朕!唉,今天這事怎麼回事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明明不是你的種,你干嘛不否認,還不讓我說實話?我告訴你,你如果不澄清的話,我便宜可佔大了,你想想你一國皇帝,連個皇嗣都沒有,到時候兒子生出來,不就是你們楚國的接班人?」
楚無極表情突然變的憂郁起來,皺眉說,
「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娘她有多高興!其實平常不是這樣的,她雖沒讀多少書,卻很知書達禮,顧大局懂分寸的。她只是因為太過高興,所以才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又蹦又跳,她一直對我說,只要臨走前能看到我的孩子出世,這一生就死而無憾了。這麼多年我都沒怎麼好好報答她,想這她並不能活多長時間了,所以就故意騙她,讓她高興高興好了!」
慕容悠訝異的說,
「怎麼會?我剛看她身體挺好的啊!」
楚無極苦笑說,
「看著好,就並不一定好啊!我以前還不是這樣認為?以為她有好吃好喝伺候就行了,這麼多太醫,哪有什麼大病。每次她在我面前說什麼頭痛時,我就覺得她是故意想讓我答應她的要求才再我面前叫痛,其實她根本沒病,若真有病,哪還能站著走路。直到有一天,親眼看到她受病痛折磨幾乎死去,那種真正生不如死感覺,讓我心如針扎,才想著要對她好,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既如此,你後宮有許多女人啊,莫非你不能生育?」慕容悠好奇的問。
楚無極瞪了她兩眼頗有些恨的說,
「至今為止,你是第一個踫了我,而讓我不會吐的女人!不是我不想,只是那些女人一踫我,我就想吐。你以為我為什麼酒量那麼好?就是因為我想灌醉自己,麻木自己跟女人上床,那樣也許就不會吐了,可無論我醉的多麼厲害,女人一踫我,我仍會吐。時而久之,我的酒量也就越練越好了,而見到女人就是自動繞道!因此,我對我娘很愧疚。所以你進宮之前,我一直問你真的要進來嗎?因為我早就料到是這種情況!」
慕容悠听了皺眉眨眼,一眨再眨,楚無極關心的問,
「怎麼?你眼楮進沙子了?」
慕容悠一副沉思的模樣說,
「不是,想不通啊,你看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真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孝順。我懷疑我認識的人是不是同一個?怎麼前後差異這麼大呢?馬車上的那個,陰狠到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大夏皇宮的那個,像風流倜倘的公子哥。今天愁眉苦臉的這個,煸情的姐都想流把眼淚了!」
楚無極笑著拍拍她的腦袋說,
「你有我大嗎,在這里自稱姐?你剛剛也看出來,我娘她的言行舉止跟宮里的人完全不一樣,她並不是我的親娘,而是我母親身邊的一個宮女!」
「啊?不是你親娘你也對她那麼好?你也太有人性了吧?我怎麼早沒遇到你,早遇到你早嫁給你多好啊!」慕容悠驚喊。
楚無極臉微紅,扭過臉慢慢說,
「我真正的母後在我剛出生時就被人謀害了,那時後宮里的女人斗的特別厲害,我母後已料到她活不下去,又怕她死了,我還來不及長大便被人謀害,便央求她的心月復宮女小秋帶我出宮,撫養我長大!」
慕容悠故意打插的說,
「你好了不起,剛出生就能記事了!」
楚無極扭頭瞪了她一眼說,
「這是後來我娘告訴我的,你能不能認真听人講故事?」
「人家不想听,人家想睡覺好不好?」慕容悠故意打著哈欠說。當楚無極說只有她踫他時,他才不會吐,慕容悠心中就有一個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不應該跟著進宮。現在听他講過去的事,她本能就覺得自己不應該听,因為了解越多,牽扯也就一定更多。
幕色拉黑,月亮冉冉升起。也許楚無極是太壓抑,太無助,那些情感憋了太久,所以在這個合適的夜晚,遇上合適的人,才想這一個人傾訴。
他並不管慕容悠的不耐煩,也許她听著听著已經睡著了,可他仍然對著漫漫長空說起了那個年少的他。
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很痛苦很後悔,雙手揪的緊緊的,仿佛下一刻會哭一般。慕容悠望著他憂傷的側臉,莫名的認真听了起來。
「我並不是一出生就在宮里的,那時候我還在宮外,還不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以為她是我的親娘。我們的日子過的很拮據,三四歲的時候,有鄰居的小孩兒扯著我說我是野種,說我沒有爹,用盡難听的話辱罵我,我去就質問她,我為什麼沒有爹?我爹在哪里?她只是悲傷的望著我不說話。然後我又問她,你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妓女,因為和太多男人睡過,所以不知道我爹是誰?她吃驚的睜大眼看著我,然後就是掩嘴無聲掉淚。那時候我根本不懂什麼是妓女,可是看到她哭,我覺得我傷害她了。所以下次有人再罵我是野種時,我便和人打架。可是不管我打贏還是打輸,回去後她總是會打我,教育我以後不準跟人打架。每次她用細棍子打我時,我就在心里瞧不起她,覺得她懦弱,只知道拿自己的兒子出氣。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走哪兒都受人欺負,因為這個我們一直沒有固定的家。我八歲的時候特別恨她,心想為什麼世上這麼多人,偏要她做我的娘親呢?為什麼我不能有一個溫柔嫻靜的娘?有一個寬厚仁愛的爹?有一個溫暖舒服的家?為什麼我要一直流浪,沒有終點,還要時不時的忍受饑餓?為什麼我不能快點兒長大?我很恨她,恨她不應該生下我,可同時,我又很愛她。因為她真的對我好。就算是忍著挨餓,也一定湊錢出來讓我去上學,不管怎麼委屈自己,也不會委屈我!可是她對我越好,我越難過,我一點兒都不希望她對我好。我故意不好好學習,故意與人打架,她很生氣,拿棍子追著我打,說我不成才。後來,我就離家出走,那年我十三歲。那時候我長的很高了,可以去外面找活,用不著她幫別人洗衣服,燃著油燈做一晚上的針線。她為了掙我的學費,天天做針線熬夜眼楮都要瞎了。洗衣服的活也很難找到,只要冬天把人凍的半死時,那些人才不願自己洗衣服,她才攬了一些活計。我知道她做所有的事都是為了我好,可我還是跟她吵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因為她說我不是他兒子。她當時說這話時,氣的眼淚都出來了、、、、、、」
「、、、、、、、可我從不懷疑我是她的親生兒子,因為我知道就算我親娘也不會對我這麼好。我很氣很氣,走了兩里地,腳磨起泡了還沒知覺。慢慢的就後悔了,想到剛剛自己太生氣說了那麼多難听的話,她一定氣的倒在床上哭,于是就想回去給她道歉。可是一想到她那雙凍的紅腫的雙手,就緊握雙手,堅定的往前走。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掙好多好多錢回來孝順她,讓她再也不吃苦!也許是一種命運的吸引吧,我參了軍,因為表現好被提拔為侍衛。我一直想努力表現自己,所以那次刺客偷襲時,我明明能躲過,卻故意用背為皇帝擋劍。那時我已經十六歲了,長到十六年,卻不知道自己的後背上有一個月牙標記。後來才知道,那月牙標記,是楚國皇室獨有的。楚國歷代以來,皇嗣就特別少,所以皇帝看一眼,就說我是他兒子。因為他五十歲了,還沒有一上皇子。我覺得莫名其妙,好像做了場夢一樣,一夜間就受到萬人矚目。為堵其它大人之口,皇帝就讓我帶著他去找我的親娘。那時候皇帝是便裝打扮,我娘一生都沒見過什麼大官,所以當她見到皇帝就跪下時,我知道,我真的、、、、、、不是她的兒子!」
「我問她,我不是你的兒子,你為何對我這麼好?她只說,這是責任。她答應了別人的!皇帝為了感謝好,便把她接進宮,做我名義上的女乃娘。我一是忙著做一個皇子,學各個方面的東西,二是心里怪她,覺得她不應該瞞我,所以一直沒去看她。那時的我還不知後宮有多險惡,因為只有我一個皇子,所以我當太子是必定的。後宮里的那些女人求不到子,轉而巴結我,想我當了皇帝後立她們其中的一個為太後,那麼她們的一生也算無憂了。因為做不成太後的,就得陪著皇帝殉葬!就在我做上太子後,她卻屢屢出事,一次是偷了皇帝寵妃的鐲子。一次是收了朝中大臣的賄賂,接了錢然後說服我娶人家的女兒。還有一次是欺打宮女,弄得宮女哭著找到我告狀。第一次,我只是懷疑,可是所有嬪妃都指證她,我想幫忙也沒辦法。第二次是人髒懼獲,我失望的轉身。第三次則是怒不可抑,我就那樣把她趕出宮了。她走的時候,什麼話也沒說,沒哭,只是默默轉身收拾東西。等她走了以後,我腦子里浮現的都是我們一起渡過的的貧困日子,她餓昏倒在我面前,她跪在地上求人家收我進私塾,她點著燈邊打瞌睡邊為我做衣服的樣子,還有皇帝讓她進宮時,她說她過慣了外面的生活,不想過宮里勾心斗角的日子,最後被皇帝下旨她才不得已進宮。這樣的好,怎麼會是那種貪財又惡霸的人呢?我壓著想找回她的沖動,把所有事情查了一遍,才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那宮女根本不是她打傷的,而我卻連問都沒問就傷害了她。我覺得無臉見她,便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住哪兒後,派人去伺候她。等我做了皇帝後,便去接她進宮,向她許諾說,以後再也不會發生從前的事。當我站在世界最頂端的時候,我想要的就是她站在我的身邊,與我同享這所有的美好。我小時候也是這樣想的,不管自己有多苦,一定要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她,那幾乎是我一生的願望。可不管我說的多麼誠懇,她總是拒絕我。我像我父皇那樣下旨命令她,她就說,皇上,民婦抗旨了,你斬了民婦吧!我拿她沒辦法,只好離開。後來每年,我去請她進宮與我同住,她都拒絕我,也不與我多說話,總之很冷漠!」
「只有一次,因為一個小部落要造反,我帶兵去鎮壓,心情不好嘛,又覺得打仗好玩,便把旁邊的小國給收了。去見她時,她便問了這個,還說,不要打仗,打仗危險,百姓也受苦。我就故意說,想要我听你的,就得跟我回宮。結果她又不說話了,我很生氣啊,回去就又打仗,一連收了三個小國,直到與大夏打的時候,一連打了兩年都沒分出勝負。就在第六年去請她時,她同意了,但條件是,我必須得听她的。我一高興什麼都答應了。她進宮後發現我還沒皇子後,就天天逼著我要皇孫,還整天送一些什麼補身的湯藥,時間久了我就很煩,覺得她很羅嗦,特別後悔把她接進宮,我跟大夏又打了起來,她問說不是說不打了嗎?我很不耐煩的回,這次是人家要打我,不是我要打它!」
他突然停了下來,想到自己曾經說話的那種語氣,心就如絞痛。他好恨好恨自己,明明是想要對她好的,卻為何每次見到她都沒有好臉色,都不能好好說話呢?
月光如水,夜風襲襲,周邊一片安靜。
「怎麼不講了?」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問。
他扭頭看向她,仿佛這才記起還有一個人,壓住那股淚意笑說,
「我以為你睡著了!」
她笑著說,
「你講的故事太無聊了,無聊的讓人睡不著,所以,繼續吧!」
他卻扭過臉說,
「不想講了,怕自己會哭!」
「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我們是朋友吧,是朋友你就講,講出來,心里不會壓抑!」
他捂著臉痛聲說,
「我只想說,我很愛她,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命換她身體健康!」
那時候她說頭痛,他只以為那是她想威脅他納妃子的小把戲,直到有一天,看到她剛剛還在說笑,卻突然痛的暈倒在她面前,他才知道,原來她早已病入膏芒。
他低低唔唔的哭了起來。
慕容悠似傻了般愣在那里,這是第二個男人在她面前哭。
好久,他像是哭夠了,才哽聲說,
「你看著她健康,卻不知她是疾病纏身。以前都結冰了,她為了給我弄的好吃的,還赤腳去里面抓魚,說什麼冬天的魚被凍住了好抓。現在每次陪她逛御花園,沒走幾步,她就臉色發白的說頭痛,又時候痛到眼楮都看不見。宮里太醫多,用藥也多,可不管用什麼法子都治不好她的頭痛。你知道,在這世上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可是那天我卻對她說,你死吧!因為看著她躺在床上抱著頭痛,我沒有辦法。我想她這麼老了,我們終于過上好日子了,明明可以享福了,她卻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每天這樣痛苦的活著。她卻拉著我的手,眼楮泛眼的說,‘不死,只有一天看不到你的孩子出生,我就忍著不死’!我當時、、、、、特別忍不住的就跪在她面前哭了。我想,只要有辦法讓她無病無痛的多活二十年,我什麼都願意做。我從小不信佛之類的東西,可為了替她求神,我爬了天山,武當山,洛山、、、、、每個有佛神的地方我都去了。去所有地方,拜所有神,我都是一個願望,希望她身體好。一個算命的對我說,在六七月份放三條到河里,就能緩解她的病情,我照做了。一個算命的說,我身上血腥氣太重剎到她,于是我到大夏去談議和。真的,我不相信那些東西,可是,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都想去試。我想讓她活下去,即便她真的走,也不要帶有遺憾,有時候我想,如果我的孩子出生了她不在怎麼辦?總覺得我還那麼小,我們的生命才開始,她卻要離開我了。看到今天她拉著你的手,像個孩子那麼開心時,我差點兒又沒忍住哭了、、、、、、、、」
脆弱愛哭的男人可笑嗎?不,不可笑,他們哭,是因為心底那份最真摯的愛。
慕容悠走過來無聲的抱住他。緊緊的抱住。
楚無極也抱住她,趴在她懷里孩子氣的哭說,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生老病死,就算現在治好了她,她有一天依然會死,所以我不用難過。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的難過。不想看到她越來越多的白發,不想听到她的咳嗽聲,不想看她走路越來越慢,她今年才四十歲啊,她應該可以活很久很久的,我知道這才剛剛開始,我卻已經受不了了、、、、、、受不了眼睜睜的看著她越來越老,而自己無能為力!」他可以改變這世上許多事,卻無法改變他的娘親一天天變老的事實。
時光啊時光,你可不可以再慢一些,讓我好好握住她的手,認真看她一遍呢!沒有爭吵,沒有誤會,只用心去靜靜的感受那份母愛。
每一種感受,只有自己經歷了同樣的事情,才能理解。慕容悠並沒有多麼深的感觸,只是看楚無極在她懷里哭的那麼傷心,說的話似斷了肝腸般難過,受感染的跟著掉淚。
兩人緊緊抱著彼此,就像在寒冷的冬夜里,互相抱著取暖一樣。
第二日慕容悠醒來時,想問問楚無極怎麼樣了,宮女說他上早朝去了。慕容悠暗想,昨天哭的那麼傷心欲絕的人,還能去上早朝啊。
想到楚無極的話,慕容悠決定去看看太後哄她開心,就當是感謝這段日子以來楚無極對自己的照顧吧。
哪里知道剛走到太後的宮殿門口,便看到楚無極身穿龍袍迎面走來。遠遠看去還真是氣宇軒昂啊,估計是一下朝就趕著去看他娘吧。
「你沒事吧?」兩人走到一起,慕容悠跟在後面關心的問。
結果他回頭白了她一眼,怪聲怪氣的反問,
「你沒事吧?」
慕容悠覺得莫名其妙,怎麼自己關心他,沒撈到好,反而還擺臉色給她?真是好心沒好報。
其實是因為楚無極一大早睜開眼後,想到昨天自己竟然趴在慕容悠懷里哭,就恨不得把她拉到坑里活埋了。不過當那種丟臉的別扭過後,想到她拍著他的背輕哄他的樣子,難得溫柔,他的心又軟軟,像小時候難得吃了個糖果那般甜蜜。
可是,如果有選擇,他真的不想再見到她,結果,她竟然用很擔心的眼神問他沒有有事?哼,還想舊事重提嫌他昨晚不夠狼狽不夠慘了。
唉呀呀,又沒喝酒,又沒干嘛的,他昨晚是怎麼了,居然腦子抽了的跟她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前面走的楚無極一邊走一邊捶著腦袋。
老太太不愛那些虛禮,所以他們也都沒行禮。老太太一看到慕容悠就從床上蹦起來,楚無極擔心的問,
「娘,你頭疼不疼?」
老太太擺著頭高興的說,
「我只要想到我皇孫就要出世了,什麼都不疼了!幾個月了啊?」她撫著慕容悠的肚子柔聲問。
慕容悠笑笑說,
「七個多月了!」
老太太先開始還在笑,笑著笑著就皺起眉頭,突然看著旁邊的楚無極問,
「哎,極兒,我怎麼越想越不對頸兒啊,你到大夏前後也才四五個月,怎麼這孩子就七個月了!」
楚無極暗中白了慕容悠一眼,又笑著對老太太說,
「以前我們兩個就認識了,她見我長的帥,便使頸渾身招數勾引我,結果您就有孫子了!」
慕容悠沒忍住用腳踢了他兩下。楚無極仍然端正的坐著,臉上帶笑,仿佛踢的不是他一樣。
老太太看到倆人的小動作,笑著托住慕容悠的手說,
「你叫悠兒是吧?」
慕容悠點頭。老太太繼續語長心長的說,
「別看我們極兒說話不正經,其實他是個重情義又把本的人。這宮里的姑娘倒多,全是些狐媚子,就悠兒你中了我老太太的眼,這次這小子沒選錯人!」
楚無極得意的昂著頭說,
「那是!」
老太太又說,
「你別看他後宮的女人多,都是別人送的,其實他連人家汗毛都沒踫過半根!」
楚無極不服氣的說,
「我沒踫過半根,但我踫過一根!」
老太太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拉著慕容悠的手講話。楚無極一听接下來的話都是講他多麼的「冰清玉潔」咳了兩聲,沒臉在听下去,直接走人了。
人家皇帝都是,左擁右抱的,他倒好,被他娘說的都快是太監了。
慕容悠听著老太太的話一直都是憋著笑。
等回到養心殿,後到拿著朱筆認真批折子的某人,終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楚無極抬起頭,懶洋洋的說,
「哎,昨天是沒空啊,今天你自己選吧,你要住哪個宮殿。可千萬別在住我的養心殿,污染了我的名潔,將來我、、、、、、哼,那時候我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別妨礙我找美人!」
慕容悠笑呵呵的走到他身邊直接在他雙腿上坐下。果然,這樣一個隨意舉動,又把楚無極嚇的驚心動魄。
他壓住鼓鼓心跳後厲聲說,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隨便啊!」
慕容悠得意的嘆氣說,
「唉呀,你得感謝我,要是我不抱你,這世上都沒有女人抱你了!」楚無極咬牙,知道她是諷刺他沾不得別的女人的事。
好一會兒,恨恨的瞪著她說,
「看你肚子里有東西,就不跟你一個女流之輩斤斤計較了,趕緊滾下去,不要妨礙朕辦國家大事!」
慕容悠對他吐吐舌頭,滿面笑容腳步輕盈的走出去。這個楚無極,真不是一般的有趣。特別是他瞪眼,有火不能發的樣子,真是笑死人了。
不到三天,宮里上下都傳遍了楚皇回來帶個大肚婆的事,所有妃嬪都睡不安穩,怎麼皇帝悄聲無息的就帶了這麼大肚子的女人回來,害她們都沒準備!
慕容悠知道後宮的女人很有心機,可是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楚無極的,所以她根本沒想到那方面。但外面的人不知道啊,她們都以為她懷的是楚國的龍種。
所以這一天陪著老太太賞花時,腳滑差點摔倒,惹得老太太動怒。她以為只是自己不小心,沒放在心上,可老太太不愧是以前在宮里混過的人,一蹲身,手往地上一抹,再想想,這是到養心殿必經的路,便猜到是有人搗鬼了。
慕容悠一向覺得自己機靈,這會兒卻對老太太佩服不已了。老太太看她沒事,又開始講當年做宮女的事了。這在宮里當小的啊,最難做,主子多,你不知道听誰的,一個不小心听錯了吧,主子倒霉你也跟著倒霉。有的宮女明哲保身,誰的都不听,只做好份內的事,最後也被污陷了。總之,這個宮女就是主子們爭寵時的犧牲品,一個搞不好就丟了腦袋。
當日,老太太派了轎子送慕容悠回去。晚飯時追問楚無極何時給慕容悠封後。楚無極打哈哈的應付說,等慕容悠生個兒子,就給個皇後位子讓她坐坐。
第二日慕容悠便坐著轎子去看老太太,結果轎夫歪了腳,害她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還好慕容悠扶的穩啊,不過這個小小的閃失,還是嚇的老太太頭疼起來,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
你是明,別人在暗,防不勝防,老太太怕慕容悠出事,就說慕容悠不必過來了,她過去看皇孫即可。
慕容悠覺得這樣擔當不起,才要反對,楚無極就拉住她,對著她耳邊說,
「讓娘多走動走動也好!」
慕容悠這才無話。
第三天不能到處轉了,就感覺無聊了嘛,無聊就在楚無極身邊打轉。想起來時問,
「楚無極,你後宮到底有多少妃子?」
看看,這皇宮里,敢堂而皇之叫楚皇大名的人,就只有她了吧。
楚無極抬頭皺皺眉說,
「不清楚!」又繼續低頭忙碌。
慕空悠驚訝的站起身問,
「不是吧,你怎麼做人相公的?自己有多少個妃子都不知道?」
楚無極抬頭很認真的答,
「我是真的不知道。以前這個送那個送,估計有一百多個,這兩年估計死的不少,我沒認真數過!」
「什麼?怎麼死的啊?」慕容悠走近來,不明白的問。
「當然是狗咬狗,咬死的了!」
「這樣你都不管?」慕容悠詫異,有這樣當皇帝的?
「管什麼?想要當我的女人,就得這樣,誰能撐到最後,將來我就把皇後的位子給誰。再說,不給她們找點事做,整天就會纏著我。這樣多好,斗來斗去,就不會覺得後宮無聊了!」
慕容悠感興趣的說,
「我也加入好不好?陪她們玩玩?」
楚無極抬起頭懷疑的問,
「你行嗎?你有那本事嗎?死了別讓我收尸!」
慕容悠興奮的說,
「你看著好了!」
楚無極去了趟大夏,積了不少公事,也懶得管她。五天後,慕容悠怏怏的回來了!他百忙中撇了她一眼說,
「還好啊,還活著!」
她沒像從前那樣笑的特別高興,也沒有給他白眼,或者說其它什麼話,就是低著頭,慢慢的走著路,好像一下子憂郁起來。
楚無極知道她這個人悶不住,特別能自己逗自己開心,心想,她安靜不了一會兒,根本會來打攪他的,于是繼續看奏折。
真是沒完沒了的奏折、、、、、、
結果忙到天色黑暗,站起來伸懶腰時,發現那個身影還在,就那樣坐在殿前,一動不動的,像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
他納悶的上前,在她身邊問,
「你怎麼了?」好像她還沒在他面前哭過。上次他都那麼丟臉的在她面前哭了,這次把她弄哭勾出她的傷心事,也算把仇給報了。
慕容悠失落的低聲說,
「楚無極,我覺得我好失敗!」
「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
慕容悠瞪了他一眼說,
「你正經點兒,我認真的!」
楚無極無奈的轉轉眼珠子說,
「我很認真啊!」
慕容悠落寞的說,
「我本來說想給她們點顏色看看的。結果那個陳妃會彈琴,彈的好听不得了,連蝴蝶都吸引過來了。那個張妃會畫畫,畫的也特別好,畫的花跟真的一樣,把蝴蝶都騙過來了。還有那個鐘妃會跳舞,跳的特別漂亮,長長的袖子飄啊飄的,轉了幾十個圈都不會倒。她們個個漂亮,且才華出眾。我以前一直驕傲,一直覺得自己了不起,可是看著她們互拼才藝,卻不知道自己會什麼,就很難過,特別是想到那天晚上你講的話,你跟你娘受的那些苦,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怎麼長這麼大,因為我什麼都不會啊!像陳妃,如果沒人要她了,她還可以彈琴賣藝。張妃也可以做個畫家。鐘妃也可以賣藝,就連宮里的小宮女都可以幫人燒飯做活賺錢養活自己,我卻什麼都不會。我已經十七歲了啊,我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可是我卻什麼都不會,將來我靠什麼活呢?」她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那時候本來打算跟丑奴姐姐學做生意的,可是後來給耽誤了。想我都要當娘了,卻什麼都不會,以後怎麼辦啊,嗚嗚!」她無助抓著他的袖子哭泣。
他本來想幸災樂禍的,看到她哭,心里竟然有點兒不好受,攬住她的肩說,
「現在開始可以學啊!」
她眨眨淚眸眸的眼楮問,
「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當然!」
「可是我很笨的!」
「只要你願意,總有一天會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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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抽涕涕了一會兒突然指責說,
「楚無極,你很沒有兄弟道義耶,看人家哭的這麼難過,你這麼有錢,就不能說送我百萬兩黃金花花嗎?那樣,我就不必哭的這麼慘了,至少有百萬兩黃金,我省吃儉用就夠過一輩子了嘛!」
「你錯了,皇帝是這個世上最窮的人!」
慕容悠又嘟起嘴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他以為她要開罵了,也做好被她刻薄的準備,誰知她卻擦著眼淚,輕聲說,
「謝謝你!」
他張大眼意外的望著她,她繼續一抽一抽的說,
「以前我總覺得人家對我好是天經地義的。對我不好的人都該去死,因為我這麼善良可愛、、、、就算,就算那次離家差點當了乞丐餓死,可是後來又找到了靠山,便又大意的忘了那個警告。從前一個人嘛,當乞丐的話也沒什麼事,現在有孩子了,肯定不想讓我的孩子跟著我受苦了。所以,謝謝你,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她的神情有些小委屈,說話還嘟著嘴有些抱怨,小臉上也還沾著淚水,可是听著她的鼻音,他就是覺得她像孩子般的可愛,那種想讓人一輩子捧在手心里寵的那種可愛。
心好像飄了起來,意識好像飛離,只有她可愛的小臉,委屈的樣子,以及那一張一合的嘴。
他正湊近時,她突然扭過頭,看著他請求的說,
「在我沒有學會自己養活自己之前,你千萬不能趕我走!」
他恍然回過神,生怕她看出自己的本意,連忙回說,
「放心好了,我雖然是最窮的皇帝,但還是養得起你!」
她听了呵呵一笑,臉上未干的淚水也像晶瑩開放的花朵般美麗。
他撇了她兩眼,看到她高興的傻里傻氣的模樣,想到剛剛自己居然想入非非了,有些咬牙切齒的說,
「不過你得記住了,因為我養著你,所以我是你的主人,你以後對我客氣一點兒!」
剛剛還誠心誠意說謝謝的人,這會突然站起來翻臉說,
「呸,小心我到你娘那里告狀,少在我面前擺架子,哼哼,否則有你好受的!」說完就大搖大擺的走了。
楚無極看著她臃腫的背影暗想,他剛剛還真是白同情她了,難怪人家說女人善變了,果真如此。
想想,還是別踫女人的好。那些個小暇想,全部胎死在月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