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月 第二章 天仙沐予

作者 ︰ 風過雲芊

「這便是普陀歷代四大弟子的衣裝。」莫運簾看向薄衣,「如今也將傳給你們了。自行選擇吧,日後需時時穿于身上。」

「哈,太好了。我要紅的,多燦爛啊」听這話語,定又是那應芸了。剛說完便已到了第二件薄衣前,抬手欲取,卻停了下來,「這,這……」

「此衣自遠處觀則會有色彩泛出,若近了則與普通絲衣無異。」運簾輕笑,「這是師祖的良苦用心,對人對事遠望則敬畏,近處則此心漸消,不再如初。這當告誡我們,對人對事不可過親過近過深。」

王慕晚、應芸點頭稱是,而顏沐予眉頭一皺不知何所惑,南宮兮月也暗自想著,遠有近無,難道師祖不是在告誡弟子們當不論親疏初衷不變?或者也許是譏諷世人貴耳賤目重遙輕近呢。

正當疑惑時,應芸已挽著紅絲衣走來,不住贊嘆︰「師父,好生舒服,可是天蠶絲衣?」

「不錯,天蠶絲極輕也極韌,一般的刀劍無法斷其分毫。」

見應芸心滿意足,王慕晚微笑︰「兮月、沐予,我不挑顏色,你們先去。」

南宮兮月謝過大師姐便欣然向前,取下一件︰「最是這藍」

而顏沐予擺擺手,示意慕晚上前。待鵝黃一色歸入慕晚手中,便只留得堇色絲衣一件,卻遲遲不顏見沐予取來。

「沐予,何故不取?」莫運簾催促。

「……」顏沐予沉思片刻,似鼓足了勇氣,躬身而應,「沐予……沐予不取,沐予只愛那雲月之白。」

只一瞬,氣氛便僵起來。眾師姐錯愕不已,忙看向莫運簾。莫運簾卻似在努力克制住那股無名業火,壓低聲音︰「去取那堇色絲衣來」

仍是沉默。「弟子……弟子不敢忤逆師父,但弟子確只愛那雲月之白。」

「你……」莫掌門何曾被弟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竟一時說不上話來。

南宮兮月見狀連連上前︰「不愛那郁紫,這淡藍是那天之色彩,與雲月也本是一家,師妹你……」

「謝謝師姐好意,沐予確不願湊合。」

「夠了」莫運簾厲聲呵斥,將眾人嚇得沒了聲氣,「顏——沐——予,你給我听好,這堇色絲衣,今**若穿了便罷,若不穿,這四大弟子的位子有許多人都還盼著」

「師父」「師父」三人大驚,又見顏沐予拱手無言離去,更是大懼。

「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未將為師放在眼里」莫運簾一揮掌,打落了那件絲衣。

「師父息怒。師妹許是只不願取衣,心中萬萬不敢對師父您不敬。不如我且替沐予取下這絲衣,待師妹冷靜下來再予她如何?」南宮兮月定了定神,心中雖畏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莫運簾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謝過師父。」兮月向殿門一躬,便含笑離去。

王慕晚、應芸二人仍在原地回著神。

「師父以前性子也算是極好的,本該在天守門就那樣享一世幸福,豈料天意弄人,也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師父心灰承位後,性子易怒起來,尤其是自那蕭小弟……」

說此話的正是王慕晚,身份卻也特殊。本是那莫運簾尚為弟子時跟著她學藝的小徒,也算是運簾的「師妹」和實際上的徒弟了,運簾承位後,見她勤懇便將她升為大弟子。論資歷當比另三人老,論年齡也不知大去多少。

方才見莫運簾發火,王慕晚亦是嚇得心驚膽戰,言及那「蕭小弟」卻又立刻噤了聲。看應芸,听到這兒也變了臉色,不語離去。

青宵yu女峰。小普陀宮。油燈萬盞。

莫運簾走近正中央的一盞,抬指用勁一彈,燈滅壁開,望了望門外便徑直走進了密室。

其實王慕晚所言,實有所指,小普陀山弟子在山內苦修時不可婚嫁,以免佛性根基未成先亂,只能在學成下山方可如常人般生活,听慕晚的語氣,分明是在遺憾莫運簾明明可享天倫之樂,如今卻苦守青燈。

密室內卻是被油燈照得光明,不至幽惑。

但見莫運簾慢步向一排黑布罩著的東西走去,順手點著了台上的香,拜了拜便插入爐中。

那竟是一排牌位

不多不少正好四個。只見她深嘆一口氣,揭開了第一塊黑布,那上邊赫然寫著八個大字︰夫君蕭君陌之靈位

承雲殿各自散去後,南宮兮月放心不下小師妹,這時正四處找著,這小普陀山說大不大,說小找個人卻也不容易,單說承雲殿附近茂密的霧柳林都能讓不熟悉的人暈頭轉向。

從承雲殿出來,向西行至迎客院,卻不見人影,又輕車熟路穿行過一片霧柳林後,便到了異欞花房。

取名花房,其實只有一間簡陋草屋,賞花累了後歇腳所用,而真正的景色便是這周遭無邊卻有序的奇花異草,香氣繚繞,聞之飄然若仙。

藍光一閃,向那花林中飄去。

「讓我好找,早應知道你會來這兒。」藍衣少女南宮兮月臂挽紫衣緩緩向那正半蹲著侍弄香草的白衣少女步去。正是那在承雲殿拱手離去的顏沐予。

顏沐予一愣,蓋未料到南宮兮月會尋來,遂起身問︰「師姐可是有事?」

又瞥見那紫衣,似恍然大悟,想是來勸自己受衣,便欲不再理會。卻轉念一想,師姐對自己照顧有加,將她擱在一旁也不好,于是趕忙接著說︰「方才在大殿師姐替沐予解圍,沐予在此謝過。」

南宮兮月一听,這丫頭冰雪聰明,定是猜到自己要說此事,先一步轉移話題了。又一想,來這兒本就只看看她的狀況,見她心情不錯倒也放了心,那受衣之事不說也罷。「不用客氣,可你遲來到底是為何?」

「師姐不是說中了嗎?我在崖邊找到一朵似要枯萎的花,見它可憐便順手帶了回來,可這心中總不是滋味,便又種了回去。這擺弄花草,來來回回也需點時間。」

「這……種了回去?」兮月不解。

顏沐予嫣然一笑,那花竟仿佛增色不少。又蹲下去低頭侍弄香草︰「天地萬物,自有它生存的環境與方式,也許那花早已習慣了風霜,又也許它甘願長存崖邊,粉骨碎身亦無悔。我這樣不問緣由將它強行遷來,還不知它是感激還是生氣呢」

「粉骨碎身亦無悔?師妹的想法總是能令人吃驚。但你又不是那花,你怎明白它想什麼?」

「所以啊,我將它恢復了原狀,再不動分毫,任它如何。昔人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的即是眾生平等,既然這樣,又為何要對它物妄加議論與干涉。因緣際會,不是都有定數的嗎?」。沐予回眸應道。

「自有定數……眾生平等……」兮月喃喃自語,若有所悟,抵掌大嘆,「听師妹一席話,受益匪淺吶那……沐予你慢慢賞玩吧,傍晚傅大哥應會到山下,記得早點回來便是。」言罷轉身欲走。

「那都是胡言亂語,師姐不必掛心。」沐予羞笑,又听那「傅大哥」將來,心情大好,見兮月欲走,又不解為何不提衣裳之事,本避之不及的話題此刻卻勾起了這白衣少女的好奇心,狠下心來便喊住兮月,「師姐就走?」

「見你沒事,我又不懂這花草……」南宮兮月轉過身來,卻見顏沐予的眼光似剛從那紫衣上掃過,便暗笑這傻丫頭,「這紫衣……師妹不願穿,不穿就是,不便強求。放心吧,師父那兒我先應著,再替你去找一件白天蠶絲衣,若師父允了你穿,那自是更好。」

顏沐予見心思這麼快就被看穿,不由得一窘,又見兮月如此關護,師父對自己生氣,萬莫再牽累兮月,急忙說︰「師姐,那紫衣就先留下吧,師父在穿上便是,沒有什麼,如此費心,沐予怎好再令師姐難堪。」

南宮兮月聞言又是一驚,四師妹平素執拗,今日竟為自己開了先例,頗有受寵若驚之態,留下絲衣即去,心中仍是暖意萬分,不盡言語。

小普陀宮。密室。

莫運簾呆呆地立在原地,這會兒似才緩過神來,終于開口說話︰「君陌,近來心中不暢,無人可訴便來打擾你了。」

「唉,這四個徒弟,老大勤懇卻木訥,老2有小聰明卻沖動短視,老三資質頗高,論武藝人品現前自是最佳人選,但無奈仁心太厚,怕只怕今後若真當了掌門,成了婦人之仁,對普陀恐怕妨害不少。至于那沐予,承異功而來,稍加修為定無人可比,光大普陀不是難事。亦奈何恣意妄為,目中無人,又加之每次見到沐予,那女子的影子總難去掉,怒氣便難制。更可氣的是她十幾年不學無術,今日之舉更是輕看了四大弟子的身份。有時我真想將她逐出普陀,但又答應過那女子,怎可反悔?」

「君陌……我該如何是好?」

「也許是我心氣太窄,也許是我太過心急,畢竟她們閱歷尚淺,孰劣孰優也得經時日方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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