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走了多久,文玉除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扯掉一顆衣服扣子丟下車去,別無他計,只得听天由命吧。
天殺的馬車終于再次慢下來速度,能听見那車夫跟別人打招呼的聲音,「老大在寨子里不?」
「在哩!就等著你哥倆帶新夫人回來了!」一個類似門崗的人搭腔。
文玉的心「倏」的提到了嗓子眼兒,短兵相接的時刻就要到來了!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開來,她盡力平穩住呼吸,閉上了眼楮。
馬車停止,能听到車夫去卸下馬鞍,牽馬離去,然後,「吱呀」一聲響,車里的漢子掀起了夾層蓋子,文玉紋絲不動,宛如沉睡一般。
那漢子習以為常,先拽出文玉口中的爛布,再兩手一伸,撈起文玉肩膀,拖出馬車,再順手一揚,一個過肩摔,又「啪」落到他的背上。
文玉被甩起那一刻,身子懸空,好一番驚嚇,不由自主的「啊」了一聲,隨即痛悔不已。
那漢子疑惑一聲︰「醒了?」再像甩面袋子一般的又把文玉轉到面前來,沒醒啊,還是閉著眼楮。
漢子愣愣神兒,沒想明白,干脆繼續一個過肩摔,「倏」的又甩身後背上。
這次文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權當自己是個布袋子,隨便甩吧!姐能躲一刻是一刻!
那漢子腳步不停,「騰騰騰」走進一間燈火通明的屋子,一邊大聲的呼喝︰「老大,俺可給你把人帶回來了!」
「噗通」,文玉被扔在了一張長椅上,摔得骨頭生疼。
「辛苦了!路上有沒有麻煩?」一個很悅耳的男中音響起來。
文玉有霎那間的迷惑,這樣動听的聲音竟是強盜頭子?怪不得範大小姐如此迷戀,僅僅一個聲音,就讓人頓生好感,就像前世的男播音員,充滿了磁性。
「出鎮子時,遇到兩個捕頭,上車看了看,就放行了,一路,沒發現尾巴。」擅長過肩摔的漢子回答。
「哦?有捕頭?那鎮子里有什麼異常沒有?京里有動靜嗎?」。悅耳的聲音繼續查問。
「沒有異常,就是這小姐,老不出來。俺們等了很久,才見到人影,怕她變卦,就用了藥直接帶回來了!」漢子簡明扼要的回復,語氣里不無歉意。
「沒啥,人帶來就好。」那個悅耳的聲音漸漸接近,文玉的身子痙攣,呼吸幾乎要停止了!控制住!控制住!她在心里狂喊!
「咦?」一種男人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旋即,一股殺氣圍繞在文玉頸項。
「這是誰?你們從哪兒找來的丫頭婆子?」
「這,這不是您要的小姐嗎?俺看到一個丫鬟送她出來的,她,不是?」那漢子也緊張起來。
「混賬!丫頭小姐都分不出嗎?拿水潑醒,問清楚!」殺氣緩緩離開,文玉又一次汗濕衣背。
這大冷的天,要不要一定用水潑啊!文玉心中狂怒,卻不敢吱聲抗議。
「噗」!一頭一臉的冷水噴灑下來,文玉萬般無奈,只得「嗯」了一聲,裝作慢慢清醒的樣子。
「啊——!」一聲淒厲的大叫,不是文玉擅長演戲,實在是,那漢子竟然是用的嘴做的噴壺,一只手還舉著只水碗,鼓著腮幫子,正欲再接再勵,繼續人工降雨。
文玉的火氣上來了,她「噌」的直起身子,一根手指指向那粗大的漢子︰「你誰啊?這大晚上睡著覺,敢噴老娘一臉的水,這可是你***口水!你有病吧?你不知道這樣很不衛生的嗎?」。
那漢子被罵呆了,端著只水碗,傻呵呵的愣在那兒。
文玉一不做二不休,順勢就地一坐,拿髒乎乎的血手把臉一抹,再捏了把鼻涕,糊在衣服袖子上,「嗷嗷」的哭叫起來︰「天殺的臭男人!俺不要活了!這不是欺負人嘛!俺要去告訴俺家夫人,讓她把你趕出範家!」
「啪」一只茶杯粉碎在文玉眼前,差點兒崩到了眼楮,文玉被駭一跳,「騰」的從地上蹦起來,看向茶杯摔來的方向。
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背對著燈光,身子微側,一身白色勁裝,映著昏黃的光線,如一道剪影,干淨利落,雖然看不清楚面目長相,可是只看那輪廓,就覺得完美至極,頭上挽著髻,書生巾微微拂動,如果不是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文玉就要拍掌大贊「好男兒」了!
「你,是誰?為什麼從範府後門出來?」悅耳的聲音又開始了詢問。
「俺?是誰?你不認識俺?俺二丫啊!範府誰不認識俺?哦哦,俺知道了!他們都不叫俺二丫,都叫俺傻丫!嗚嗚,人家又不傻,憑什麼叫俺傻丫!」文玉裝傻賣痴,極力想混過難關,就不信,姐這麼自毀形象,惡心不死你!
「啪」頭上被拍了一掌,「快說正事!」
文玉怒目圓睜,抄起旁邊的水碗,「啪」就扣到了那漢子的臉上︰「你們不讓俺好好睡覺。俺跟你拼了!」一邊低了被打的暈乎乎的頭,就向著那漢子抵去。
「把這傻丫頭帶下去,關起來!明天再審!」那玉樹臨風的老大終于厭煩了,擺擺手給被扣了一臉的水,被抵的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漢子。
得了命令,那漢子不再束手束腳,倆手一撈,又一個過肩摔,「倏」,文玉又一次被甩出去,甩回來,落背上。
「暫時安全了!」文玉一顆心終于落回實處,慢慢兒熬吧,總有辦法月兌身的。
極目遠望,只覺得四處黑 ,樹影綽綽,似乎,還有山峰的形狀,離鎮子半天的距離,有山,是哪兒呢?
不會是跑到文家村附近了吧?又不像,那,是附近的連綿的某個山頭?如果這就是自家那里的後山,那逃起來可就順暢多了!
「梨子,開門!」那漢子停到了一座房子前,隔著門大叫。
「吱紐」門閂拉開的聲音,一個小姑娘走出來︰「又來新人了?放進來吧!」
「噗通」,文玉被扔進屋子,那漢子拍拍手︰「梨子,看好這些人啊,老大可說了,要是一個也不少,等夠了人數,就放你回家,還要給你銀子養家呢。」
「嗯,您放心,就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們,給她們膽子也不敢在山里亂跑,只要外面守得緊,一個也跑不了!」那姑娘一臉的不屑,輕蔑的掃視了一眼室內。
「吱」門閂又被插上,這會兒,「啪嗒」又上了鎖。
那梨子把鑰匙在手中抖了抖,揣進懷中,回過頭看一眼趴地上裝死狗的文玉︰「別嬌氣啦,快滾起來找個地兒歇著去,這兒,可沒有男人憐香惜玉,也沒人認得你是誰家的大小姐!警告你,別惹事啊!小心姑娘我不舒服,教訓你!」
文玉這會兒也不想再裝了,爬起身,撢撢衣服,施施然向燈火明亮的內室走進。
內室不小,一張很長很寬大的臥榻從南到北,榻上,已經有幾個女子,個個青春年少、美麗婀娜的樣子,或臥或坐,見到文玉,有的麻木不仁,有的充滿警惕,有的眼含悲憫,淚眼汪汪。
文玉掃視一遭,實在沒有搭話的心思,隨意找了個稍空閑的地方,一頭躺倒,把鞋子褪到塌下,扯了一張不知是誰的被子。這一天,太累了!各位大小姐包涵些吧!姐得先養養神,明兒,咱再互相認識認識,姐再幫你們啊!
那個叫梨子的女看守倒是疑惑了,這剛來的,還真沒這麼從容的呢?邋邋遢遢的還一點兒也沒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粗魯的,跟自己也沒啥區別啊!老大改口味了?喜歡丫頭了?不專門搜羅大小姐了?
梨子轉身去外室歇息了,文玉一動不動,很快就發出了熟睡的呼吸聲。
其實,她怎麼能睡得著?這一天,苦口婆心,力勸閨蜜懸崖勒馬,不料卻引火燒身,殃及池魚,把自己送入虎口,車下偷生,驚心動魄,裝瘋賣傻,幾經生死,如此這般,縱是神疲力竭,卻是無論如何也入夢不得的。
夜半,文玉忽然听到了身邊傳來「嘁嘁喳喳」的聲音。
「梅姐姐,你冷靜冷靜,公子不召你,跟她有什麼關系?都是可憐人,何必呢?」一個壓得低低的聲音在規勸。
「我不管,撇家舍業的跟著公子來了,原指望一生一世比翼一起飛,卻還要跟這麼多大小姐爭寵,比我貌美身貴也就罷了,今兒,還送來一個野丫頭!叫她以後跟我們姐妹相稱,休想!我倒要看看,這髒臉到底有多難看!」另一個女聲頗激動的樣子。
「 !」文玉心中驚嘆,就這樣連蒙帶騙擄來的小姐,還有死心塌地的跟著逃犯的,還,還拈酸吃醋上了!嘿嘿,真真是無聊幼稚的緊啊!今兒都送來誰了?這是要看哪個野丫頭的髒臉呢?
文玉身在險境,生死未卜,卻還是苦中作樂,暗地里偷笑著,哪知道,一只冰涼的手,竟然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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