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小姐，你明白你的劍不足在哪里嗎？」。
灰骷髏在揮動長劍的間隙，突然發出詢問。
灌了鉛芯的木劍瞬間交錯，發出清脆的鳴響後，瞬間分開。
一把想要向後退去重整姿態，另一柄卻毫不猶豫地反手又是一劍追擊了過來。
依托著格擋反擊專長賦予的短暫的意識加速，沐白在極端的時間內意識到了灰骷髏的舉動，但是即使極盡全力，也僅僅是勉強架開了揮來的重劍。
咯吱
擋下這記之後，一人一亡靈才算是真正地分開。
「大概是持久力吧……」
沐白緊握著酸疼的手臂，喘著粗氣，被汗水打濕了的發絲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
「那麼以小小姐你的感覺，持久力不足的問題主要是出在哪里？」
灰骷髏並沒有讓沐白休息多久，與杰森不同，灰骷髏在徹底擊倒沐白之前，並不會喊停。
長劍輕捷而迅速地刺向了沐白的左胸，對于這一手沐白已經早有防備，豎起長劍頂向長劍的劍身，同時左腳後側，身體側傾，只是花費了很小的動作，沐白變已經擋開了灰骷髏這一劍。
「體力吧……」
因為輕度的月兌水而有些干燥的嘴唇喃喃地蠕動了一下。
在灰骷髏撤劍回收的同時，沐白的劍毫不猶豫地粘在它的劍上，反手就是一記橫劈。
相比之最初，對于灰骷髏的劍術攻防節奏，沐白已經相當適應了。
但是果不其然，對于沐白的攻擊，灰骷髏只是輕巧地旋動了下手中木劍，並且移動了下腳步，就躲開了。
而用劍柄擋下沐白余勢已盡的斬擊之後，灰骷髏並沒有像是沐白以前那樣，強頂著對方的劍刃，順著劍鋒，將長劍壓向沐白。
旋動著劍柄，在沐白目不暇接之際，灰骷髏將手中的長劍前推上架，腳步交錯間，木劍劍刃位置已由它的左懷轉為右肩，然後提劍一記由下至上的撩斬，重重地砍在了沐白的右手上。
痛——
眼前又是一陣金星亂冒，沐白強忍著痛楚，用完好的左手持握著劍柄，用盡全身力氣，在最後時刻，把木劍向灰骷髏推了出去。
不過失去了準頭可言的木劍沒有什麼威力可言，灰骷髏只是輕挪腳步，就從沐白的「臨死一擊」的攻擊路徑讓了開來，順勢還在沐白的月復部重重地打上了一擊。
「咚∼啪啦。」飛出去四五米的長劍敲在石壁上後，無力地掉到了地上。
沐白捂著肚子，踉蹌後退了兩步，跪坐在地上，痛得眼淚都留了出來。
灰骷髏單手持劍站在沐白面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體力只是次要的，本質上還是你多余的劍術動作太多，浪費了太多的體力在無用的地方。」
「而且無論是攻擊還是反擊，都太過莽撞，生怕沒法一擊打倒對方。」
灰骷髏輕輕地搖著頭，看起來，對于沐白的劍術很不滿意。
「但是杰森老師說法是，在戰場上不會有太多的時間耗費在劍術試探上，用搶攻打亂對方的節奏，然後伺機一擊必殺才是正確的戰術。」
沐白咬著下唇，捂著手，一邊辯解道，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以正合，以奇勝嗎？」。
對于沐白的回答，灰骷髏並沒有感到意外。
「對于天資異稟的杰森而言，軍陣劍術無疑是最適合他的劍術了——可惜你既然生為女子，在劍術一途上，就不可能走杰森那種大開大合的劍技。」
沐白沒有說話，這一點她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
灰骷髏並沒有聊多久，看到沐白重新站了起來，它就回過身，走到牆角，把沐白的訓練用劍撿了回來，重新拋給了沐白。
不過這一回它沒有像是之前一樣，直接出劍。
而是開始糾正沐白用劍上的錯誤。
「不要總是用雙手持劍，也不要一上來就把劍抬得很高。」
「……嗯……」
沐白愣了一下，松開了左手，然後稍稍把劍尖放低了些
但是灰骷髏依然不滿意，它抬起手中的劍，從上方反復敲打著沐白長劍的劍尖。
「放低，再放低一些。」
直至沐白的劍尖幾乎快要垂到地面，它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劍一抖，猛然就向沐白的眼楮中間刺了過來。
瞬間回想起了之前被灰骷髏敲在手上時的劇痛。
跟灰骷髏的攻擊比起來，上午被那些劍斗生砍到時的痛楚，除了少數幾次之外，絕大多數都幾乎可以說是不值一提。
猝不及防之下，有些縮手縮腳的沐白，下意識地後側了一步，雙肩一抖，手忙腳亂地把劍全力架了起來——卻發現灰骷髏又把劍撤了回去。
「這樣不對，動作幅度太大了。」
「抬劍的時候注意肩部的動作不要太大，可以先翻轉手腕，再把劍‘提’起來，這比抬劍要輕松得多。」
一邊指導著沐白，灰骷髏又是前進一步，輕巧地揮動了下手臂。
啪
提劍擋開灰骷髏的攻擊，沐白覺得自己有些模到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沒用灰骷髏再一步步的指導，將木劍反手提到與視線平齊的地方，沐白手臂向後一側，向外一壓，輕輕松松地只用單手，就將劍立了起來。
「這樣嗎？」。沐白向灰骷髏詢問道。
「這回做得不錯。」灰骷髏點了點頭，然後用劍示意沐白再將劍放回去。
「不過不要總是想著用劍架開對方的攻擊，用持劍的肩部對著握，側體，縮小身體的投影面積——啊，也不要太平了，稍稍傾斜一些，這樣更適合發力。」
「然後，移動腳步——」
話音未落，嗖了一下，灰骷髏就提劍以極快的速度撩向了沐白。
措不及防之下，沐白已經來不及抬劍，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下腳步。
啪
撩斬的木劍重重地砍在沐白長劍的劍鍔上，震得沐白右手有些發麻。
不過被封在劍刃另一邊的長劍，這一次，卻被輕輕松松地擋了下來。
沒有多想，當意識加速發動的一瞬間，沐白的已經本能地，反手就是一劍，砍了過去。
不過被灰骷髏輕松躲開了。
「在出劍階段用的力氣太大了。」
灰骷髏不滿意于沐白的反擊表現。
「把劍‘遞’出去，不要把無謂的力氣放在加力階段——記住，我們的劍不需要這種莽撞的速度。」
擋開了沐白一劍後，灰骷髏也干脆利落地一劍刺來。
「這樣嗎？」。
按照灰骷髏的話，沐白用最小的力氣，順著劍路的彈動，砍了灰骷髏一劍——當然，依舊是無功而返，幾乎就沒打中過灰骷髏，沐白對此已經不覺得意外了。
「不錯，不過還不夠。」
灰骷髏給沐白做了一個示範——在反擊沐白的時候，它不僅把沐白的劍擋了下來，還用自己長劍的劍柄封住了沐白的大部分動作，然後通過連續不斷的瞬間出劍，打亂了急于從灰骷髏的掣肘中擺月兌出來的沐白的出劍節奏，然後輕松破開沐白的防御，一劍封喉。
灰骷髏控力恰到好處的一劍，打得沐白嗆得半天呼吸不上來。
等到沐白擦去臉上得淚水，直起身來——
「明白了嗎？」。灰骷髏詢問道。
沐白沒有點頭，只是重新拿起了木劍。
「防御時用劍的幅度不要太大，不要試圖去跟我踫劍，穩住劍柄，然後撤手，把劍下壓，對……我**」
「進攻時的，可以用左手握著劍柄的底端控制一下，這比單純的用右手手腕翻動長劍輕松，對，右手捏著劍柄根部，左手‘扶’著劍尾，抬一下，突然變快變沉的攻擊節奏會讓你的對手感到不適應。」
「怎麼？力氣不夠用了？那麼不要總是揮著劍攻擊，劍太沉了，體力不夠的情況下，它會變得又慢又飄，反手提著它，試試把它當成一面盾——不對，劍稍稍往外偏一些，擺得像是盾一樣正只會讓劍尖削掉你的腳掌，而外壓的劍尖可以將大部分的沖擊力轉為壓向你手腕的壓力——因為你是倒提的原因，重力這回是站在你這邊的，它可以讓你稍微輕松一些。」
「進攻？進攻用拳頭、手肘與膝蓋就行了。相信我，不會兩把徒手搏擊的劍士會被人用拳頭與匕首干掉，所以記住這招——」
「你看，腿，拳頭，還有劍，鑽進對方的懷中後，配合得好的話，就可以壓著對方把他摔出去，然後再用劍順勢隔開他的頸動脈——」
沐白躺在地板上喘著粗氣。
就再剛才，她又被灰骷髏「干掉」了一次，被一劍敲在腿彎上後，被抓著頭發割開了喉嚨——灰骷髏可不管你是男的是女的，更何況，據它而言，這招原本是出自捏著騎士的頭盔面甲或頭纓往後一壓，從打開的面甲，或從頭盔下與護喉間露出來的脖頸，割開對方鼻梁或喉嚨的技術，也無關乎男女差別。
「熟悉你手的劍，並且猜測你的敵人的出招習慣。」
在最末，依然巍然不倒，一直站到了最後的灰骷髏總結道︰
「盲目地去應對，總是會使你不由自主地浪費很多多余的體力，大致上對對方的攻擊意圖做出判斷後，無論是在攻擊還是防御上，你都會變得更加輕松，也會更加游刃有余。明白了嗎？」。
「是……」沐白用手壓著自己只能說是唯有欺負的胸部，想要平復下那急促的呼吸，所以只是拖著長氣，應了一聲。
「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灰骷髏點了點頭，把訓練劍插回腰間，就像是來的時候那樣隨意，自顧自地拋下了躺在地上沐白，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盤子，從石室中離開了。
濕答答的頭發貼在臉上，沐白側了下臉，然後看到了一旁的火櫃。
意外地發現，在火櫃的底端，實際上是有著一小圈薄如細線的通氣孔的。
從那些細細的，一道道的縫隙中，看得到那些徐徐燃燒著的微弱火焰。
「火嗎……」
究竟是怎麼燃燒得呢……那些紅色的石頭就是燃料麼？
意識變得有些模糊。
被火櫃烘烤著的石室中褪去寒氣，溫熱的空氣，卻弄得沐白有些昏昏欲睡。
（會不會一氧化碳中毒啊……）
恍惚間，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這個不知是從什麼地方看到的名詞。
不過疲憊的身體與意識已經不足以支撐她再多想。
就這樣，沐白右手中還緊緊地握著訓練用劍，在左側的火櫃熊熊燃燒的溫暖火光之中，沉沉睡去。
（劍與火，完）